方临渊其实没看出什么来,只觉得他今日与往常,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
赵€€日日都挺漂亮,生来就是一副妖媚狐狸的模样,今天不大一样,只好像除他容色耀眼之外,眼尾还有些发红。
他来怀玉阁蹭早饭时,发现了这一点端倪。
“殿下昨天晚上可有用药?”方临渊见状问旁侧的绢素道。
绢素昨晚并没得到赵€€任何的命令,闻言飞快地看了赵€€一眼,从赵€€的神色里读出了答案:“……用了的,侯爷。”
方临渊闻言微一皱眉,有点担忧地看向赵€€:“你咳疾还没有好啊?”
赵€€停在唇边的汤匙顿了顿。
他侧目看向方临渊,便见方临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抬手微微一触,恰碰到了眼尾处精心修饰的胭脂。
饶是赵€€,片刻都没说出话来。
方临渊一双鹿儿眼里的关切太真挚了,以至于他一腔蓄意而为的勾引,都在他这样的眼神里渐渐化开了,化成了满腔融融的柔软。
……也唯独是他了。
片刻,赵€€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好得差不多了。”
还差不多呢,又嘴硬!只怕咳了一夜吧,眼上都留了红印子了!
但是,想到赵€€素来的嘴硬,方临渊犹豫片刻,还是没拆穿。
“今日再给殿下用一日药吧。”他想了想,抬起头来,吩咐绢素道。
绢素探寻的目光又看向赵€€。
得了赵€€的首肯,她点头应道:“是,侯爷。”
方临渊打量了赵€€一番,接着又说到:“你今天也别忘了穿厚一些啊,别再吹风了。”
特选了一身薄如云烟的青色蝉翼纱的赵€€,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他抬头看向方临渊,点头说道:“好。”
方临渊这才放下心来,喝尽了碗里的粥,便拿起搁在一旁的佩刀上卫戍司去了。
却未见他身后的赵€€,目光深深地看了他背影片刻,缓缓抬手,拔下了发间的一支玉钗。
像是丢盔弃甲的败军,但这败军之将,似乎是甘之如饴地投降。
他垂眼,嘴角浮起了个柔软的、无奈的弧度。
是个看不见媚眼的小瞎子……
也好吧。赵€€心想。
作者有话说:
赵€€:今天是纯欲斩男妆。
方临渊:眼睛都咳红了,还嘴硬,ε=(?ο`*)))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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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提前附送的儿童节番外~小团子侯爷与小公主敬上,祝我的小朋友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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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番外之前,明确一下~公主殿下与将军的年龄差是三岁,公主18,将军21,前文有的时候会有上下一岁的浮动,是因为小侯爷不在意年龄,有时候会有讲虚岁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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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团子侯爷今天不开心》
再早些时候,方临渊不记得了,他其实还见过赵€€一回,六岁那年,在宫里的除夕宫宴上。
帝后端坐高台,艳冠京城的窦皇后身侧坐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小小年岁就一副严肃老成的模样,朝臣们都夸,说她与皇后娘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人。
但是方临渊却压根没注意这些。
他爹才从岭南回京,考校他与兄长的功课。兄长书读得极好,就显得他淘气过了头,除夕前一日才挨过他爹一顿打,这会儿坐在席上屁股还痛,今天的这个年自然也就过不好了。
他小小一张脸板在那儿,桌上最喜欢的珍珠翡翠圆子也一口没动。
他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人,干嘛要逼着他读什么子衿什么心的!
士可杀不可打屁股,他方临渊骨头硬得很,咬定了主意要跟他爹对抗到底。
却在这时,他爹一把掐住了他肉嘟嘟的脸。
“在跟谁较劲?”他爹气定神闲地吓唬他。“宫宴之上板着脸,你不要命啦?要是让陛下瞧见了,会把你拉出去砍头的。”
他爹……他这冷酷无情的爹!背不出什么子衿,就要皇上砍他的头!
小小的方临渊快要气死了。
而那边,高台之上,恰好皇上开始与众位大臣玩飞花令,说要对出与今日年节有关的诗词,否则就得饮酒。
陛下起了个头,群臣跟着对了一圈,这会儿恰轮到三皇子。
三皇子教清贵妃养得圆滚滚的,个头倒是没长多少,坐在清贵妃身边,半天憋不出一句诗来,像个涨红了的大汤圆。
方临渊不服气地对他爹说道:“三殿下也不会背诗,陛下怎么不打他?”
他爹啧了一声:“你这小子……”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忽然,高台之上传来了一道年幼的声音,是窦皇后身边那个一直不吭声的小公主。
“你看看人家五殿下!才三岁的年纪,都会背诗了!”方铎当即对方临渊说道。
方临渊还没来得及顶嘴,那边,三皇子大声说道:“你只会这一句,就别拿出来卖弄了!”
便见那小公主抬起了眼来,一双黑漆漆的葡萄似的圆眼,静静地看着他。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她脆生生地又背了一句。
“你……”
“故乡今夜思千里,愁鬓明朝又一年。”
小公主面无表情。
“三皇兄,写除夕的诗词很多的。”他说。
三皇子脸色难看极了,而方临渊旁边的方铎见着这出口成章的小姑娘,馋得恨不得原地打转。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他直戳方临渊的后背。“你看看呐!”
方临渊都要气死了。
“看看看,看到啦!她厉害嘛,我回去就背绿绿子衿,好吧!”
“青青子衿!”他爹也要气死了。
方临渊一张脸鼓成了包子。
他今年这个年过得不好。
第一是因为他爹,第二,就是因为那个文曲星下凡的小公主。
€€EMD€€
ps忽然很想完结之后写一个窦皇后登基的if线,大家想看吗!
第55章
第二日一早, 林子濯特来了一趟卫戍司。
原是昨日逃出城去那个官员连夜审了出来,小小一个吏部六品官,竟贪了十数万两白银之多, 这样的数额, 抄家灭门都是绰绰有余。
据他招供, 因他的职务涉及各地官员的进京考绩,每年入京考校的地方官都需经由他手, 于是雁过拔毛,不管那些官员品阶高低,鲜少有敢不孝敬他的。
偶有一两个胆大包天、不懂世故的, 待领回个丙等丁的考绩, 明年也就懂事了。
“你昨日追回的船上, 除贪污赃款的簿子之外, 还有他卷走的金银。”说到这儿,林子濯笑了笑,煞有介事地对方临渊竖起了三根手指。“三万两的银钞, 还有一尊跟人一样重的金佛。”
“人一样重?”方临渊惊讶。“他不怕沉船吗?”
“他更怕自己捡回了命,却丢了那些钱吧。”林子濯说道。“我昨夜如实回禀了。陛下近来在忧心北边的佃农,待到这些日忙完了, 怕就该要赏你了。”
佃农闹事这事儿方临渊是听说了的。
今年自开春时起,北方的雨水便一直不好, 户部奏了又奏。但这些日朝中忙于争吵江南贪腐之事,一时谁也没顾上这些, 直到前些天, 才传来蓟北七郡佃农作乱的消息。
原是接连半月未雨, 田中庄稼长势不好, 那帮佃农们因此撂了挑子, 举着锄头去衙门闹事。
“还没平息吗?”这原算不得大事,但能教皇上都头痛,方临渊还是有些意外。
在他的经验中,依赖田亩而生的百姓向来是最安定的。他们世代耕作,春种秋收,如落叶的树木一般有着稳定的周期,非为被逼无奈,应当不会生出作乱的心思才对。
“朝廷派人去平了。”林子濯说道。“但那些佃农要求,让朝廷免除他们今年的租税,将田地白给他们耕种。”
这样的要求更是闻所未闻,便是林子濯脸上都露出了两分轻蔑。
“简直是趁火打劫。”他评价道。
“蓟北去年的收成如何?”方临渊却问到。“是不是也不好?”
“这就不知了。”林子濯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临渊皱了皱眉:“能将百姓逼迫至此,只怕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难道就没有其他可能?”林子濯微微偏了偏头。“朝中熟谙民计农桑的大人,都认为其作乱是因贪得无厌,是为刁民乱党。”
“这不是荒唐吗?”方临渊道。“难不成七个州郡的百姓全成了乱民?有好端端的日子不过,谁会这么闲。”
他神情肃穆,反倒教素日严肃正经的林子濯微微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若是天灾,自有陛下出面治理,若是人祸,我可是跟贪官污吏打了将近十年交道了,你可放心?”他说道。“眼下连乱民有多少都尚不知,你就不必操这么多心了。”
“可都闹到陛下眼前了。”方临渊说。
“你放心,皇上已下了急召,半月之内,乱子一定会平。”林子濯说。
“你怎的这样笃定?”方临渊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