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烫?”却听赵€€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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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临渊没想到,发烧的人竟是他自己。
也是他素来在外摸爬滚打惯了,刮风下雨的都不放在心上,更没想过小小一场雨会让自己生病。
于是,他今日吃饭时连淋湿的衣服都没换,用过饭后再回房中,若非特来给赵€€送一趟棉被,只怕已经倒头睡着了。
倒也不打紧,反正他皮实,就算发了热,睡一觉也就好了。
可赵€€却比他在意多了。
确认他额头也是滚烫一片后,赵€€的眉心就没松开过。
下一刻,还没来得及开口,方临渊便手腕一紧。
只见赵€€站起身来,拉着他将他按坐在了床榻上。
“自己发了热,都没感觉到?”只见赵€€皱着眉,垂眼看向他。
……凶巴巴的。
这人素来都像个成精狐狸似的,素日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冰冷神情,就是皮笑肉不笑的奸诈模样,还从没见他这么凶。
方临渊自己被他弄得有点心虚。
“就是吹了风,有点头痛,正常的嘛。”他说着,还不忘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
可赵€€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只见他目光又沉了沉,下一刻,竟伸出手来,将他的革带一把抽开了。
方临渊吓了一跳。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衣服,诧异地瞪圆了眼睛看向赵€€:“你干什么!”
“你睡觉不脱衣服?”却见赵€€问他。
“啊,我回去睡就行了。”方临渊支支吾吾。
却见赵€€单手握着他的革带,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躯将半边床榻的灯火都挡住了,落了一道压迫感十足的影子在他身上。
“先躺好。”
他眉头仍是拧着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话也变少了。
方临渊讪讪地没再反驳他。
他在赵€€的注视下脱了外衣,又俯身脱下了靴来,缩起一双长腿坐在了床上,又抬头看向赵€€:“那你睡哪儿啊?”
却见赵€€没有说话,只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着躺倒在了床榻上。
“自己烧成这样,被子还要抱给我?”再出口时,赵€€的语气已经有些无奈了。
他自己又不知道嘛。
方临渊倒是没敢顶嘴,只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心虚地看着赵€€。
赵€€则不再出声,只拿手背挨个试过了他的额头、脸颊和脖颈之后,拉过旁边的被子,盖在了方临渊的身上。
“没有太烫,还好。”他说。
其实即便是方临渊抱来的被子,也并没有多厚实。
毕竟夏日刚过,这样的小驿馆来往官吏不多,所以物资也很有限。
一床被子上身,方临渊都还没感觉有多暖和,便见赵€€又拉过了另外一条被子,裹粽子似的将他盖得严严实实。
方临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眼看着赵€€给他盖好被子之后,又走开了。
很快,他打来了一盆温热的水,里头搁着一方雪白的巾帕。
接着便见赵€€将水盆放在了床边,自己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垂着眼从水盆中拧起了帕子来。
灯火昏黄,赵€€湿漉漉的发丝从脸颊侧垂落而下。
他没穿罗裙,却偏仍旧像个成精的狐狸。可这狐狸的眉睫却偏被灯火照出两分宁静安然的意味,看起来竟显得有些……
贤惠。
哗啦啦的水声在安静的房中拧起,片刻,赵€€拿起一方温热的帕子来,转过头,开始替他擦额头与脸颊。
……这办法好像不大管用,方临渊感觉自己的脖颈更烫了。
刚才进房间时,他还不敢看赵€€的衣领和胸膛,现在,他似乎连赵€€的脸都不敢看了。
幸好,帕子擦拭过他的脸颊时,他听见赵€€放轻了些的声音。
“闭眼。”他说。
好!
方临渊赶紧闭上了眼睛。
可柔软而温热的布巾轻柔地擦过他的脸,细细地朝他脖颈擦去,他似乎比睁着眼时更难捱了。
他一双睫毛乱颤,胸膛里的心脏也扑通直跳。
“……为什么要擦脸啊。”他只好开口,找了些没用的闲话,用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退热。”只听赵€€说道。“你从前发烧不是这样吗?”
从前……不知道,但是赵€€声音挺好听的。
他闭着眼,眼前漆黑一片,倒令他的听觉愈发敏锐了。
赵€€清润而略微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随着温热的布巾擦过,竟让他感到些许酥痒。
“啊……”他脑袋空了片刻,不知该怎么答话了。
但他这个反应,似是让赵€€误会了。
“困了就睡吧。”他说。“我不吵你了。”
似是真的以为他困了,赵€€的声音又放轻了些,带上了些许气音,听起来有一点哑。
方临渊指尖一颤,心脏跳得更猛了。
作者有话说:
方临渊:男人居然也会勾引人!可怕得很!
第76章
方临渊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柔软的被褥包裹之下, 方临渊后知后觉地感到周身的寒意渐渐变得酥麻,与温热相互交织,让他的意识都渐渐模糊了起来。
鼓噪的心跳声虽仍旧在他耳中一声声地响, 却渐渐变得忽远忽近地, 引得他逐渐沉入了睡梦当中。
这似乎是很冗长的一个梦。
梦里的记忆很模糊, 只记得似有轻而软的云朵,隔一会儿便耐心而轻柔地贴上了他的脸颊和双手, 湿润而温暖地擦拭过他的皮肤。
再醒来时,天色大亮。
方临渊坐起身,便见关了一夜的窗子已经被敞开了。柔软的晨风携着雨后湿润的气息, 悠悠地吹拂进来。
竟是个难得的晴好日子。
充州的秋天向来黄沙肆虐, 但一夜的暴雨将空中漂浮的沙砾全击落了下来, 难得地露出了一片湛蓝, 映照着窗外连绵不绝的山丘。
方临渊翻身下了床,便见床边搁着一盏茶。
一夜睡后,他恰有些口渴, 正将那盏茶端起来,便发现已经被晾得温热了。
“赵€€?”方临渊恍然梦醒似的抬起头。
却见一眼便可往到尽头的房间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
诶,赵€€呢?
方临渊按了按额角, 可是对昨天晚上没剩多少印象了。
都不知他昨天是睡在哪里的。
方临渊仰头喝尽了茶,便换好衣袍找下楼去。
此时正是清晨, 天色大亮,楼下也热闹, 厅中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桌边吃饭, 眼见着方临渊下来, 都站起身向他行礼。
正中那张圆桌上的衡飞章也站起身来, 笑着朝他拱了拱手:“将军起身了, 昨夜睡得可还好吗?”
方临渊抬了抬手让士兵们坐下,又对衡飞章回了一礼:“多谢大人关心,休息得极好。”
衡飞章连忙起身,将他往桌前让。
方临渊没与他推拒,顺着他的邀请朝桌前走去,可一双眼睛却是看向门外的。
驿馆外头似很热闹,后院中的车马与粮草都已经被赶到了官道上。只见昨日随行的几个商人这会儿正站在门前,笑眯眯地跟门前的驿官说着什么。
赵€€是在那里吗?
方临渊忍不住朝门外又望去了两眼。
旁侧的衡飞章很敏锐,当即注意到了他的神情,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
“啊,将军在看他们?”衡飞章问道。
方临渊回头,便见衡飞章朝他笑了笑。说道:“不过是那几个商贾自作主张,将军不必动怒,我方才已经说过他们了。”
方临渊闻言微微一顿,又朝门外看了一眼。
便见是几个随从打扮的人,正抱着不知装了什么的箱奁走来走去。
下一刻,细微的金光在方临渊余光里闪过,他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赵€€。
他又戴起了那副金雕的兽面,在日光下熠熠地泛着金光。可他身段偏又高挑而卓然,黄金兽面非但不使他落了俗尘,反倒生出两分光怪陆离的邪性。
他正站在列队于商道之上的车前,这几个抱箱子的似就是他的随从。
“衡大人,我出去看一眼。”
方临渊分毫没有犹豫,回头对衡飞章招呼了一句,便朝着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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