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怕翻身吵着……阿峥。”
昨晚情浓时叶峥逼着云清叫他峥儿,云清刚才差点一秃噜嘴就说出来,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峥儿这称呼太亲昵,遂改口叫阿峥。
“哦,好。”
云罗氏没话了,她是娘,云清是哥儿,总不好娘问哥儿昨晚累到没有,要注意身子多多休息。
那不是为老不尊嘛,她可说不出口。
云爹就更不可能问了。
云家人话都不多,于是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云清、云罗氏、云爹,三人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其实云清成婚前,具体说是叶峥来他们家之前,云家三人也是这么安静着过日子,但那时云家二老总觉得院子里静得令人心慌,说不出地心悸不爽利,干活也总觉得没劲。
可如今明明院子里还是原样干活的三个人,同样地不咋说话,只不过房里多出个呼呼大睡的哥婿来,云家二老却觉得眼前充满了希望,干啥都有劲,日子有奔头。
等叶峥睡饱饱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太阳透过窗户纸薄薄地晒进来,盘旋的毛尘在光线里飞舞。
他把手伸到窗户前,指头白皙得彷佛能透光,随着他晃动手指的动作,毛尘也绕着他指尖荡漾来荡漾去。
云清刚推门进来,就看到一个自娱自乐的小夫君,亵衣雪白,头略微炸着毛,靠在床柱上的身影乖巧又安静,彷佛一个吃饱餍足就不闹了的小兽,让他嘴角没来由勾起笑容。
见到自家夫郎进来,叶峥张开双手,也不知是投怀送抱还是抱人满怀,用力圈着云清劲瘦的腰肢,嗅他身上阳光的味道。
云清干了一清晨活,皮肤沁着薄汗,怕熏到叶峥,略微不自在想要扭开,叶峥却抱死不放,嘴里黏糊糊地甜言蜜语:“别走,清哥儿身上的味道好好闻,令人上瘾。”
略带沙哑的音调让云清想起昨晚这人也是这么涎皮赖脸地缠着他来了一次又一次,不由身体发烧。
不过现在是白天,爹娘都在院子里,长时间不出去就该引起怀疑了。
云清只好掰着叶峥嫩葱一样的手指,拍拍脑袋,让他别像个赖皮猴。
叶峥没达到目的,也知道古代不兴白日宣淫这一套,只好又歪缠了两下,由着云清给他耙了两下头毛,再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换上云清身上同款料子的新衣服,叶峥走到院子里,中气十足喊了一声:“爹娘早上好,我起了!”
“……嗯。”
云爹照旧言简意赅,但声音里不得不说透着几分昂扬。
“起了啊,起了好,锅里热着肉和饼,叫清哥儿打发你吃,多吃点。”
云罗氏这么说,同时心里暗嗔道,这孩子,起就起了,喊这么大声干啥,爹娘又不会跑。
但云罗氏一时又想起叶峥爹娘的情况,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成婚头一天有感而发,想爹娘了,于是又应了声,心里升起对哥婿的怜惜之情。
新婚头两天就这么幸福而又平淡地过去。
按说新婚第三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但叶峥的情况无门可回,也就省了这事。
怕他不自在,家里三个人都默契地不去提起。
但到了回门那天叶峥却罕见地早早起了,背上早几天就预备下的香烛纸钱并其他东西,带着一柄小小的锄头出了门。
云清问他去哪儿,叶峥也不说,要接过重物来背,也不让,叶峥坚持自己背着那个沉沉的筐,顺着记忆一路沉默着来到村后。
那里有座小小的坟茔,立着碑,上面是原主爹娘的名字。
走到半路云清就明白过来此行的目的了,故也不和他争着背东西,想着让阿峥尽尽孝心。
叶峥拿着小锄头,在坟茔旁边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将柴屋中带出的原主衣物和用过的毛笔等物用带盖的瓦罐装了,放入坑里又照原样埋起来,泥土垄成一个小尖尖。
虽不能立个碑,有这衣冠冢,也算原主于人世间存在一场的印记,堆在二老的坟茔旁,也全了原主和他心心念念的爹娘一起的梦想。
他能力有限,暂时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给两座坟燃了香烛又烧了纸钱,祭拜过酒水饭食,叶峥跪在两个土包中间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你们安心吧,逢年过节我会再来祭拜。
云清很有眼色地没有问起衣冠冢的事,如果有必要的话夫君一定会告诉他,阿峥不说,就代表此事于他而言不重要。
作为叶峥的夫郎,云清也同样叩了三个头。
两人将坟边的杂草和枯枝捡扫得干干净净,添了坟头土,又等了一会,待纸钱全部燃毕,瞅着连一个火星子都没有了才起身离开。
做完这件事,叶峥的心里算是真正松懈下来。
回去的路上气氛明显轻松很多,云清牵着叶峥防止他被山间盘虬的枯枝绊倒,他的指骨修长有力,传递着满满的安全感。
叶峥想了想,说:“昨日譬如昨日死,今日譬如今日生,清哥儿,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好不好?”
云清当然说:“好。”
不过这就是阿峥把他的旧衣物刨坑埋了的理由?
咳,算了,不重要,阿峥喜欢就好。
叶峥就笑起来,朝阳从树叶间隙落在他身上,洒出片片金影,仿如谪仙,看得云清心都醉了。
回到家,云清和爹娘照旧下地忙活,马上就要秋收了,这是最关键的时候,半点也马虎不得,叶峥独自在家拿出书籍,看了几页就揣着手琢磨起来。
上次那七巧板的使用方法虽卖了二百两不错,但家里买牛花去二十两,驴算是心血来潮,想着代步还是驴比牛方便就在同一家买了,驴十三两。
办了他和云清的婚事,花去十两,主要花在家具布匹和伙食上头,算是奢侈,这几件大事一下就花去不少。
这几笔银子在叶峥看来都是必要支出,花出去不心疼,但也的确说明了要过点好日子,银子是真不经用。
云家只有八亩薄田,他带来了两亩,加起来虽说有十亩田,但他那两亩田今年的收成他就别想了,叶家肯定不会给的。
云清虽经常上山打野物补贴家用,但野物又不是天天等在那儿被打,何况还危险,若可以,叶峥不愿让云清再去山里冒险。
综合下来,眼下家里虽还有点银子,但若说到持续产出,也就只有七亩田地了。
不是他乌鸦嘴,举例来说人都有个头疼脑热的,身体健康还好,若是生病,这点钱便如流水般花出去了,乃至一夜间倾家荡产的都有,看病看穷这种事古往今来都不少发生。
叶峥还得读书考秀才,考上秀才能免田税,笔墨纸砚又是花销上的大头,秀才试一年一次,得去县里考,县城离得远,到时候车马店钱又是一笔,若不提前考虑好,临到时候麻爪,影响了考试心态,那还不如不去。
再者他也不想让云家出钱供自己读书考试,他虽入赘进来,脸皮也没那么厚,他想着带着云清和二老过好日子报答他们,可不是增加负担来的。
院子里石桌上,叶峥那两根莹润的手指在阳光下扳来扳去,左盘算右盘算,怎么都觉得自己还太穷太穷。
想在古代过上顺遂安稳的生活,光靠田地里的出息那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再想点路子。
赚钱的办法叶峥脑子里也有些,上辈子他们寝室有个哥们迷恋x点种田文,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穿越到古代要做点什么发家的营生,还逼着全寝室一起背那些什么烧玻璃酿酒制铁煮盐的步骤,说要防备着以后用。
全寝室当时都觉得哥们疯了,但兄弟一场,要疯也只能陪着,也许是那时的日行一善吧,叶峥还真是满脑子基建发家的步骤。
只是,叶峥不知道寝室哥们儿看的那些书里穿越的古代是怎么样的,至少叶峥来到的这大启朝是有《大启律》的,里头明文规定了盐铁是朝廷严格把控的物资,私人严禁碰触,否则视为谋反,要杀头的。
而酿酒需要朝廷下批的酿酒执照,执照是一面酒旗,只有挂着酒旗的铺子才可以从事酿酒贩酒生意,那酒楼里的酒都是从有酒旗的铺子里购买的,私人少量酿一些酒自家喝喝倒是没事,大量酿酒贩卖抓住了是要杖五十,判流放的。
至于烧玻璃,那繁琐的步骤和需要反复试验的配比,还需要大量经过培训的人手,都是横亘在眼前的难题,叶峥现在只想安安稳稳,一家子赚点小钱,倒也用不着那样劳师动众。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一家的力量还太小,若一下拿出太过惊世骇俗的东西,根本保不住不说,还有可能碰触到别人的利益,那些世家大族想整死他们也不比碾死蚂蚁难多少,那等拿出来会招祸的东西,若无万全之策,叶峥是不会去考虑的。
第22章
想来想去,也只有做点小买卖合适了。
就比如他之前考虑过的卖鳌虾,就是不起眼的赚钱方法。
但上镇里一趟,叶峥其实有了更多的选择。
比如这个年代也没有咸鸭蛋,没有肥皂,没有红烧肉也没有串串香,具体要用哪个东西来做这小买卖,叶峥还想再考虑考虑,比如串串香就不是很合适,这东西连汤带火带水的,从村里做了到镇上就不是很方便,再有做这种现卖的吃食,万一有无赖讹钱,吃了东西往摊前一倒说肚子疼腿疼,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这么考虑的话,其实咸鸭蛋和肥皂在当前情况下算适合,腌一批咸鸭蛋动用到的材料只有黄泥和盐,其实光用盐水也成,成品出来最多二十几天,肥皂稍微麻烦些要用到猪油和酒,也都是容易得的东西,倒都是可以考虑的路子。
想到就做,叶峥一个人在家也闲不住了,取了个瓦罐出门。
他记得捉鳌虾那条河附近有不少黄泥,虽不知什么原理,但用黄泥腌出来的咸鸭蛋,咸淡适中,还很容易腌出沙沙流油的蛋黄,这是上辈子楼下开沙县小吃的老板娘教他的。
叶峥挖了一罐子黄泥捧回家,挑出石子用木棍捣碎,化了一小盆盐水倒在黄泥里搅成泥浆,再从厨房里取出十个鸭蛋十个鸡蛋,他准备鸡蛋鸭蛋都试试。
犹豫了几秒,想着反正煮来吃的时候也要洗,叶峥就没有洗蛋,直接把蛋在黄泥里均匀滚上泥浆,排在干净的坛子里,上面洒一点点酒,在厨房找了个阴凉通风的角落放好,接下来就是等了,时间会将它们变成美味。
做咸鸭蛋没花什么功夫,洗干净手,接下来试验肥皂。
叶峥先从油罐子里挖了一些猪油备用,又从灶膛里捧了些草木灰,草木灰里天然含有大量碱,是制作土肥皂不可或缺的东西,当然,有石灰石或者纯碱更好,但现在不是条件达不到么,手头有什么就用什么了。
将刚才装过黄泥的瓦罐洗€€装上草木灰,加水搅拌,让草木灰沉淀下来后取上层清液,多次重复后,得到一大盆澄清草木灰水,就是最基础的碱液了。
但这还不成,浓度不够,得提纯,提纯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煮开,让水份蒸发掉,碱液的浓度就高了。
从厨房找出云清给自己熬药的小炉子点上火,边熬边搅拌,等大罐水烧去一半,思索着差不多了就关火,让碱液降一降温,具体要不要降温,叶峥心里也没底,但要将一碗融化的猪油倒入滚烫的碱液中,叶峥担心发生什么危险,第一次来,还是稳妥点好。
等碱液不再冒泡,寻思着温度降下来后,叶峥端起猪油碗,心一横,把油全倒入了罐子里。
好在,没有发生什么油在水里迸出的危险事件,接下来,药炉下小火缓慢加温,同时用一根长长的木棍不停搅拌,叶峥手边还放着一点酒,一小碗化开的盐水。
搅了一会,罐子里的皂化反应开始,不断有浓郁的白色泡沫翻滚,叶峥手里的木棍不停,这一步很关键,需要耐心等待反应完全,罐子里不能再有一点油,等白浆不断翻滚到有溢出来的趋势时,点入一些酒,防止滚糊,就这么耐心地搅着,瓦罐里终于不见一丝油星,叶峥又搅了一会儿才停下手,加入盐水,这一步的作用是增加皂液凝固后的硬度。
移开瓦罐,灭火,一气呵成,瓦罐里的皂液至少要放两个小时才能大致成型,这是他第一次试验,成败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寻思着家里人快回来了,叶峥赶紧点火烧菜。
是读书人不错,但他可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想法,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有活就该商量着做。
其实按云家人的想法,这哥婿身子太弱最好歇着,可要叶峥看着二老和夫郎在地里忙活,自己却和个大少爷一样翘脚等吃,那是坚决不可能同意的,最后折中的办法就是这样,其他人干农活的时候,叶峥负责一日三餐,但一般来说,叶峥只用做两餐,早餐云罗氏起床后顺带手就做了。
吃饭的时候叶峥还惦记着他的猪油皂,吃得心不在焉,惹得云清频频看他,试探着往他碗里多放了半个馒头叶峥也没察觉,混着稀汤米饭有点艰难地咽了下去,吃完才发现肚子有点撑。
云清只好哭笑不得给他揉肚子。
等一家子吃完饭,云罗氏去了厨房洗涮,云清和云爹在院子里检查农具,叶峥就去看他的猪油皂,用手指按了按,已经凝固起来,像一罐冻猪油,但还没有安全成型,一按一个坑,估计得放到明天才能有硬实的手感。
不过这已经能用了。
正好云罗氏洗过碗筷手上油油的,叶峥就捧着罐子跑厨房里让云罗氏检验一下这猪油皂的效果。
“娘,试试这个,看看去油效果咋样?”叶峥献宝道。
云罗氏不清楚这是个啥,但既然是哥婿让用的,左右错不了,就在叶峥的引导下挑了一坨放在手心揉搓。
很快,丰沛的泡沫从手指缝里溢出,云罗氏稀奇道:“哎哟,这是啥,比擦了油还滑呢?”
叶峥卖关子:“娘您充分揉搓一下手指,对,指甲盖也搓搓,您看您这指甲里都有土。”
云罗氏笑了:“€€,这地里头干一点活,手上咋可能没点土,我这回来的时候已经用猪胰子洗过了的。”
说着说着,眼见着揉搓出来的泡沫变灰,慢慢发乌,把云罗氏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手咋这么脏?
叶峥指点着让云罗氏用清水洗手,等冲去手上脏兮兮的泡沫,云罗氏的一双手变得清洁溜溜,虽布满了常年劳作的茧子,但可比之前干净多了。
“娘,手还油腻不?”叶峥迫不及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