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夫郎赘婿到朝野重臣 第32章

水恒又追问:“贤弟可否留下地址,若有空时,我定下帖上门拜访。”

“乡下不兴这一套,我家住址明净师父知道,兄台要来只管来,可别遣人下什么帖子,叶峥这便告辞了。”

说完摆摆手,急匆匆就往厨房赶,正好爹也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天色,瞧见叶峥,便和厨房的师父打了个招呼,走出来牵牛。

叶峥解释:“和人说得忘了时间,清哥儿和娘该等急了,爹我们快回去吧。”

云爹点点头,见叶峥归心似箭,难得安慰了他一句:“无碍,出来办事,清哥儿和你娘都晓得的。”

“我知道,我就是不想娘和清哥儿担心,爹我们路上走快点吧,争取早些到家。”云爹答应一声,果然将牛赶得快了些。

第33章

才到家,就见到云罗氏倚门张望的身影,瞧见他们的牛车,回头说了句什么,就急急走过来。

云罗氏边把牛往院里牵边抱怨云爹:“咋去了这么久,要去哪里逛逛,出门前也该说一声,省得叫人傻等。”

其实也不算抱怨,主要还是关心,生怕他们出什么事。

云爹照旧干巴巴:“在庙里有点事耽搁了。”

“什么事呀?”

叶峥连忙接道:“娘,不是爹的事,您别说爹,主要是我,和朝咱们家订餐食的书生多说了几句,没注意就耽搁了时间。”

云罗氏怎么会说哥婿,再说读书人的事也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该问的,见状就闭嘴不说了。

云清走过来,扶叶峥下牛车,摸到他冰凉的手,略皱了皱眉,叶峥身上穿得很暖,手凉明显是叫风吹的,心念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心疼道:“下回晚了就慢些,不用急着赶回来,虽不下雪,但天还是寒,你这身子还得多注意点。”

叶峥边听边点头,把手往袖子里缩,不想用自己的冰手去碰云清,张口就来:“那是我想你了嘛,难道一下午不见,清哥儿都不想我的吗?”

云爹云娘:我们还在呢。

虽然知道新婚夫夫难免黏糊,但这也太黏糊了,半天不见就想啊想的,这哥婿说这话咋就不知道不好意思呢……

不过,孩子们相处融洽是好事,二老也只得一个提起东西往厨房走,一个把牛牵去牛棚,不留在这听他们夫夫小话。

若有机会,自然是想的,只是云清从邻村办完事回来得也晚,还没来得及想。

但看着小夫君这幅“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吗”的样子,云清只好违心道:“当然,我也想阿峥。”

叶峥便得意了,笑得如同中了举,他明明才是夫君,可也不知为啥,就是想要和云清黏糊撒娇。

不过世上也不是每件事都非要分析出个子丑寅卯来,他想,就要做,他开心,云清也开心,人活一世,快乐至上,就这么简单。

晚饭后,叶峥照例要看会书,云清这时候是不打扰他的,会去找点其他事情做,可这回还没走开就被叶峥拉住了手:“清哥儿别走,我上回说要教你读书识字,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夜晚闲聊的事情叶峥的确说过几句要教他读书的话,但云清并没放在心上。

这年头哥儿又不能考秀才举人,有那读书的时间,还不如多上山打几只野猪让阿峥吃了补补身体。

再说阿峥读书已经如此费脑子,还要分出功夫教自己,累坏了可不好。

叶峥瞧出云清的不以为意,便又开始了痴缠大法:“要嘛要嘛,我想要做清哥儿的小夫子,清哥儿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边说边把脑袋往云清脖子里贴贴。

云清哪里受得住叶峥这个样,当然是给他机会了。

云清想着阿峥这不过是一时兴起,哪天兴致过了,或者自己太过愚钝他教不下去了,就会放弃的,何必这个时候扫他兴致。

可没想,叶峥并非一时上头,而是思考了许久。

自从那天看了云清模仿写福字的样子,叶峥就知道他定有读书的天赋,可惜溪山村还是太闭塞了些,耽误了他家清哥儿进学。

他今天和那位水老兄说话的时候也特意捡着机会问了几句外面的事,知道了平安镇以外更繁华的地方,哥儿和女子也是读书识字的。

若说不用考试就不用读书,这个想法未免有点功利主义,读书是为了发现更广阔的精神世界,并不全为了当官考科举,这个道理叶峥现在不说,但以清哥儿的聪慧不凡,假以时日他自己肯定会想通的,根本用不着自己多嘴。

云清被拉着坐了下来,见叶峥拿出几本薄薄的小册子,翻开一本摊开,就知道阿峥是早有准备了,阿峥有心,他也不能拂了心意,也就跟着他一笔一划地学了起来。

叶峥用的是闲暇时专为云清做的启蒙读物,和现在的儿童都在夫子教导下读三字经或千字文启蒙不同,叶峥做的小册子是结合了前世幼儿读物的经验编的。

里头或是一种工作或是一种庄稼、动物等常见词的写法,比如云清的云,叶峥的叶,比如匕首的匕,云清有一把心爱的匕首,又或者是谷子的子,木材的木,禾苗的禾,将这些常用字编成一个句子,或者一个小故事,方便云清加深记忆。

这些故事也十分接地气,有的是一个寓言道理,有的是一种庄稼的习性,或者关于天气的歌谣,等等,都是云清日常接触得到的东西。

云清本就聪明,虽比不上叶峥的过目不忘,但这些简单的字句练上几次就记住了,教学进度竟然比叶峥想象得还快,不过一周时间,云清已经能书写出一百个简单的常用字了,虽然笔画还有点无力,但书法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云清对毛笔的控制力已经是常人难及的了,就连叶峥自己,初穿来时,就算有牢固的身体记忆,还是复健了十天半个月,那字迹才能勉强见人。

好徒弟能激起夫子的教学是真的,清哥儿的表现让叶峥劲头大增,恨不得丢开自己手上枯燥的书,专心致志教夫郎念书,陪他红袖添香。

但一时的快乐和长久的安宁选哪个叶峥还是懂的,秀才算是这个年代最基基础的身份保障了,若连秀才都考不中,纵使做得生意再大银子再多,也不过是任人欺凌的无根浮萍罢了,想到这里,叶峥心中一凛,把有点飘的心思收了回来,又踏踏实实读起书来。

早春,雪还未化尽,农民就已经在考虑地头上的事情了,云爹整日在田地边转悠,和老庄稼把式讨论土地软硬,今春啥时候播种,老庄稼把式说去岁的雪太干(含水量低),瞧着怕是今年会有点旱。

云爹沉默着没说话,回来就把这情况说了。

叶峥马上怂恿他:“爹,不如试验试验水田,早挖沟渠,万一今年缺水,引水渠灌溉我们也不能落人后头。”

云爹思量一番,点点头说知道了。

又过了几天,云家小院来了客人,竟是游云寺那位水郎君上门拜访了。

他带着随从,骑着高头大马,到了村口彬彬有礼地问云家小院方位,得到指引后带着一溜儿村里人的视线往山脚下来。

当然,来之前,他身边的侍从已经把叶峥家的情况查了个底儿掉,确认他没问题才来的。

倒不是水恒疑心重,而是叶峥出现得太凑巧,先是那本册子掉落在他跟前,册子里的内容又如此吸引他,接着叶峥这个人出现,全然不是乡野村夫的样子,反而像那种世家大族培养好的小公子,样貌和谈吐仿佛是按着水恒的喜好长的,世上哪有这样恰到好处的事,由不得水恒不多疑。

不过叶峥的身份并不难查,他的成长轨迹一直就在溪山村及周边,只有小时候去邻村学堂上过几年启蒙课,接着他就考中了童生,再接着又过一年,叶家二老故去,叶峥就辞了课堂,除了其中有两次跟着夫子去县城参加秀才是不中,其余就再没出过村了,算是个远近闻名的伤仲永和笨蛋美人。

接着就是入赘云家,弄出咸蛋肥皂,和游云寺做起了买卖,这都是近期发生的事,水恒也才知道,那好吃的咸蛋和比澡豆还好用的肥皂竟然都是出自叶峥之手。

吉祥觉得很不解,这样一个人到底哪里得爷青眼了,别说为了肥皂和吃食,他们爷见识过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会被这些小花招迷了眼,来之前还再三确认:“爷真的要去拜访他家?会不会太给他脸面了。”

吉祥的声音打断了水恒的沉思,他摆摆手:“就这几天,去准备吧。”

“是。”吉祥退下。

人和人想事情的高度是不一样的,比如侍从觉得肥皂咸蛋等物是奇技淫巧,水恒却不这么认为。

那咸蛋好吃好贮存,方便随身携带,一小块就能补充盐分,却比干吃盐味美得多,也振奋得多。

再比如那册子中所述耕种之法,虽闻所未闻,但详细记载了作物从种子到收成中间如何护理的全部过程,还提出了挑种育种的概念,此事若能成,说句功在千秋也不为过。

还有那少年在册中记载的亩产千斤的叫土豆的作物,若能找到这样的东西,民间哪还有饥馁,王朝何愁不兴?

这些东西,水恒心里明白,却不会同一小小侍从分说。

叶峥正在院子里看书,忽然听到屋外有人大嗓门喊:“云家的,有人找,是个镇上来的郎君!”

叶峥起身开门,就见到一身长袍,从马上下来的水恒。

见到叶峥,水恒很高兴:“叶贤弟,冒昧来访,不会怪罪为兄打扰贤弟清幽吧?”

“怎会,便是请都请不动水兄大驾光临,快请进。”

这位水兄的确说过要来拜访,但叶峥以为就是随口一说,谁知还真来了。

吉祥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给了那热心村民。

叶峥见了想说村里不兴这个,就见那汉子喜滋滋接过钱,屈下身好话一箩筐往外冒。

……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叶峥谢过汉子,将水恒和吉祥迎进院中,吉祥去牛棚拴马,水恒便在叶峥家小院中走来走去地看。

正值二月,草木尚未发芽,院落四角却有好些绿油油的稻苗在水盆中欣欣向荣,给单调的小院添加了些许绿意和野趣。

水恒好奇道:“这是何种花木,天气寒凉还长得如此好?”

叶峥知道这些公子哥儿都是不识庄稼的,这也正常,便解释:“这非是花木,而是去年过冬前种下的稻苗,冬日里天冷,稻苗长得慢,难道遇到个大太阳,捧出来见见光。”

水恒眼睛一亮:“莫非这就是叶弟记载在册子中的水田种稻法?”

他又围着稻苗团团看了一圈:“稀罕稀罕,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知道这稻苗还真能在水中存活呢?”

叶峥见他好似对这院落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就拿了条凳子出来,给他上了茶,在吉祥连连摇手的动作中,强势地也给吉祥塞了一碗热乎乎的。

二人就着稻苗聊了几句,水恒便把这些天研读册子的不解和疑问又拿出来问叶峥。

叶峥当然是知无不言,但同时也有点稀奇,眼前人一看就是出自优渥之家,连稻苗都认不出,却偏偏对农事如此上心。

想到这里,叶峥又回房拿了本册子给他,拿出来这本又新添了不少:“水兄,这本上有我最新的整理记载,比那边更加详细。”

水恒接过册子,如获至宝。

叶峥见见状,觉得自己可能猜中了他来的目的,也许这位老兄家是个非常大的大地主,地主嘛,总是在乎粮食收成的。

但也不得不泼他一盆冷水,说这簿册上的东西他只是收集整理,并非每一步都试验过,若要真正实行在土地上,还是得结合一方水土,因地制宜才行。

别这位老兄热血一上头,回去就照搬在自家田里,到时候要出了问题,叶峥可是不负责的。

谁知此言一出,水恒看叶峥的眼神更为信赖和热切。

二人说了半天话,有点口渴,便坐着喝口茶润润嗓子。

水恒见案几上有差不多一叠薄薄的小册子,问过叶峥同意,便随手拿起一本翻阅。

水恒何等眼界,翻了几页便明白了这些小册子的用途,问叶峥是从哪里得来的,叶峥说只是随手写出来给家夫郎启蒙的教具,不登大雅之堂。

“叶弟是有大才之人!”水恒夸道。

当世书籍都写得佶屈聱牙,不易研读,若正经要念书考功名,这一关必然要过,但对譬如哥儿和女娘还有其他不以考功名为目的人来说,学习成本就高了些。

不若叶峥这些薄薄的小册子,结合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让人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下把字识了,快速达到扫盲目的。

水恒赞叶峥:“贤弟有这样的才华和志向,定是奔着为官作宰去的,想来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叶峥如实回答:“并无,我只想得一秀才功名傍身,免去几亩田税,和夫郎做做小生意,种种田,就在这溪山村里过一世逍遥日子。”

水恒听了很不认同,他竟不知,叶峥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想法,拿出兄长的架势纠正他道:“大丈夫活在世间,当建功立业,做一番成就,方不辜负一身所学,贤弟你如此年轻,怎会有这种避世心态?”

叶峥明白水恒说的才是现在读书人的普遍想法,这种根深蒂固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观念他没法反驳,却也不准备应承,想了想,随口说:“二者并无区别,不过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罢了。”①

水恒脱口而出:“好句!贤弟果真大才!如贤弟这样的人品学识,平生志愿只想考个秀才实在是屈才了……还是叶贤弟你有什么忧虑或者困难,若真有,不如说出来为兄替你解一解。”

水恒这辈子见过的书生不知凡几,但多是夸夸其谈的掉书袋子,像叶峥这样有真才实学还能潜心钻研农事的务实型人才真的少有,见猎心喜之情浓厚,不甘只让他在乡间做一隐逸者,多可惜啊,这样一身才华,应为国所用。

叶峥知道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无益,理念问题,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为了堵住这位兄台的嘴,他还是信口胡扯了个理由:“水兄有所不知,秀才试再往上考,另需要四位秀才作保,我早就和从前的师长断了往来,也没有熟悉到可以作保的同窗,想来这是天意,只能止步于此了。”

大启朝替人作保风险很大,叶峥若在考场上作弊或者犯了其他错误,保人也要连坐受罚,所以不是有交情的或者互相知道人品的,一般人是不愿给人作保的承担这种风险的,叶峥说的也是实情。

本以为这么说了水恒就会放弃,谁知水恒竟拍着胸脯道:“这点小事而已,叶贤弟你放心,若贤弟过了秀才试,兄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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