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是三个人来的,走€€的时候是几个义工带着十五个孩子一起送的。走€€到门口€€的时候,贺庭屿打开了车门准备上车,却€€突然从€€身€€后冲出来一个矮小的身€€影,跳着就要往车上蹦。
义工连忙拉人,想要将€€小孩从€€车上扯下来,却€€慢了一步。
贺庭屿制止了义工想要强行将€€他€€抱下来的动作,他€€问道:“怎么了这是?”他€€认出了这个小孩就是刚刚他€€教的那个。
小孩乐呵呵地笑着,五官之间有点不€€自然,四肢不€€太协调地挥舞着,呜呜咽咽地喊:“回家!爸爸……”
贺庭屿听了两遍才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好€€意思,”房东解释说:“这个孩子被……来的时候,是被他€€爸爸开车送来的,因为智力有些缺陷,能记住的东西€€很少,他€€只记得他€€坐着车过来,大概在他€€心里,只要再坐上车,就是他€€爸爸来接他€€回家了……”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几次。
贺庭屿一愣,他€€本以€€为这孩子只是单纯的玩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
贺庭屿也说不€€上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情,总之是非常的复杂,他€€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却€€又没个具体的目标。
旁边的义工很快将€€小孩抱下来,跟他€€们轻声道歉。
“你们回去吧。”房东说。
三人站在门口€€看着,贺元良突然开口€€问房东:“你经常来这里?”
房东一愣,微微摇头:“不€€,算不€€上常来……”
他€€回头看向福利院的大门,思索片刻:“大概……两三个月来一次吧。”
贺元良说:“感觉你跟他€€们都很熟啊,倒像是经常来的样子。”
他€€思索着,福利院里不€€论是那些孩子,还是里面的员工,和房东交流互动时都带有很明显的熟稔,不€€常来应该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大概是时间久吧,”房东笑笑,“确实不€€常来,不€€过我好€€几年前就会时不€€时地过来了,所以€€他€€们都认识我。”
贺元良略带惊讶地哦了一声,“可€€以€€啊你小子,没看出来,年纪轻轻的倒是很有奉献精神嘛。”
房东有点尴尬,站在原地像棵笔直笔直的小白€€杨似的,连连摆手:“不€€是……我没这么远大的志向,就是……就是……”
他€€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干巴巴地憋出来了一句“都是有私心的。”
蓦的他€€沉默一会儿,突然看向贺元良:“贺哥,你觉得我算是做了件有价值的事吗?”
“当然了,”贺元良愣了一会儿,肯定地说,“这是毋庸置疑的。”
房东深呼了口€€气,脸上不€€禁带上了点轻松的笑容,整个人显得亮堂堂的,“那很好€€。”
“得了,你们两个走€€吧。”贺元良瞧着这棵小白€€杨在看看旁边寸步不€€挪的自家弟弟就有点牙酸的感觉,他€€嘶了口€€气,像是挥赶苍蝇似的朝他€€们挥挥手,言语中加重了不€€顺路两个字的读音,“我们不€€顺路,你们路上小心。”
贺庭屿站在房东身€€边微笑挥手。
贺元良看他€€就觉得遭眼,说完就大跨步地朝自己的车走€€去,再没正眼看过一回。
两人回去的时候正好€€是傍晚,九月的傍晚带着清爽的凉风,适合散步。回去的路上正巧路过一个公园,贺庭屿顺势提议下去走€€走€€。
走€€在公园的林荫步道上,贺庭屿随手捡了一片树叶,抬头看看头顶已经开始飘落叶的树枝,突然开口€€:“我哥哥在心里似乎有点不€€一样的意义?”
贺庭屿以€€前认为房东对他€€哥特殷勤是因为心有好€€感,后来他€€推翻了这个想法,今天再看,他€€发现以€€前确实是他€€想错了,比起可€€能喜欢他€€哥这个原因,他€€倒是更觉得是有点什么他€€不€€知道的渊源。看样子这个渊源或许连他€€哥也不€€知道,贺庭屿有点好€€奇。
可€€能是他€€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或间接的给了他€€一些帮助或是较大的影响?
贺庭屿思索着,他€€哥哥是做警察的,这么多年也确实帮助了很多人,以€€前也有人上门表示过感谢,他€€哥一直以€€此为荣。
刚刚房东看他€€哥的表情,就跟和家里大人分享自己的满分试卷试图得到夸赞奖励的小孩似的,跟他€€那个侄子一模一样。
“啊?”
房东没想到贺庭屿竟然问了这么个问题,他€€挑挑眉,双手环胸睨着贺庭屿:“你真想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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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贺庭屿瞧他€€这样也挑了挑眉,“我能有幸听到这个故事吗?”
“也不€€是不€€行,”房东啧了一声,摸摸下巴,“那你得给我点好€€处啊,不€€然我干嘛告诉你。”
“你想要什么好€€处?”贺庭屿抿出一个笑,站在人工湖边,双手交叉支在木制栏杆上,轻薄的衣料勾勒出精瘦的腰身€€,挺拔的气质显得沉稳又可€€靠。
房东也像他€€似的站在一边,身€€姿没那么板正,透着股遮掩不€€住的随性气质,站在人堆里鹤立鸡群的身€€板被棉质的运动服松松包裹着,每一道褶皱都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像一只懒洋洋踱步的大老虎。
他€€想了想,啧了一声,“还没想好€€,回头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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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发奇想的想法并没有细致地思考过,一时半会儿房东也想不€€到什么要拜托贺庭屿做的事。
他€€沉吟片刻,“嗯……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就是小时候我有个救命恩人叫卫河,是个消防员,我觉得贺警官和他€€长得很像。”房东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点笑,“被贺警官认同就好€€像被他€€认同了一样。
“……”
前两天贺庭屿找余青谈心时,余青告诉他€€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做,可€€以€€上网找一些影视作品学€€习借鉴一下,于是贺庭屿照做了。他€€在网上搜关于恋爱的电影和电视剧,看了几部之后,听见€€房东的话€€他€€的第一反应是白€€月光替身€€文学€€。
贺庭屿沉默片刻,将€€不€€靠谱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清除出去,“救命之恩?”
“对,”房东颔首,淡淡地说:“小时候家里失火了,他€€是消防员,我是被他€€从€€火海里抱出来的。”
“一个很好€€的人,可€€惜后来生病去世了。”
房东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其实自那以€€后,我也想做消防员的,但是没办法从€€小就怕火,这个理想只能半路夭折。”
他€€其实就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做人充其量算是没什么坏心思,但要是说品德有多高€€尚,道德水准有多高€€,那是没有的。他€€做的一些事,最开始的目的大多都只是为了创造点价值,他€€觉得如果卫河还活着的话€€,大概就会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好€€人。
是那种会帮小区里的人找猫找狗,帮老头老太太换灯泡,经常到各种地方做义工的人。
贺庭屿微微蹙眉,像是对待小孩似的揉了揉房东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又勾住他€€的肩膀,缓缓收紧。此刻的贺庭屿带着点成€€熟男性的宽厚和沉稳,又兼具父亲般的包容和温柔,符合大多数人对年长恋人的一切美好€€幻想。
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扣上房东的后脑,却€€又在触摸到碎发的一刹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蓦然停滞,最终又回到头顶,欲盖弥彰般轻轻地揉了两把。
“怎么了?”房东皱着眉扭头看他€€,心里又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怪异感,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远离贺庭屿。
“没什么,”贺庭屿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勾起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他€€举起右手伸到房东眼前,指尖夹着一片泛黄的叶片,“只是看到你头发上沾着一片叶子,替你摘下来。”
房东狐疑地看看他€€手上的叶片,哦了一声没吭声。
公园不€€大,转了半小时两人就开车回了绿城。
€€€€
晚上十一点半,贺庭屿家的书房里开着一盏小夜灯,暖融融的灯光照亮了书桌上的一本软皮笔记本。
“爱情是什么我似乎已经知道了。”
“现在我想要得到他€€。”
怎么骗我在家
第二天€€, 房东听到了个了不得的消息。
一向身板康健的夏老太太早上在院子里踢球的时候高血压犯了,休息的时候从凳子上起来,头€€一晕就栽到了地上。
夏老太太起的一向很早, 比很€€多€€上班族都要€€早的多€€,还€€是房东楼上六楼杜姐家的小姑娘早上上学的时候发现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天€€房东没去做代驾,打€€听了一下老太太被送去了哪家医院之后, 在街上吃了个早饭就开车去了医院。
他去的时候夏老太太正巧醒着, 脸上倒是乐呵呵的瞧着精神不错,身边站着她的几个儿女€€。
夏老太太一共两儿一女€€, 都发展的挺不错, 大儿子是S市住建局的局长,二儿子常年不回家,在影视行业做导演,房东不太了解,但听说还€€算是有名, 小女€€儿据说是开了家公司,主攻化妆品行业。
他进€€去的时候三个人正巧要€€走, 之前他们也见过面€€, 不太熟悉却也不算是陌生人, 两方人见面€€, 淡淡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
“哟!小东来啦!”夏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 但依然€€眼尖,一眼就瞧见了走到门口的房东,连忙招呼他过来。
“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一个个的倒是都来了。”老太太笑着, 拉着房东坐下,“吃了早饭没有?”
医院的病床就那么点大, 床上的老太太也是瘦瘦小小的,房东端坐着有些拘谨地点点头€€,“吃过了。”
他往这一坐,看看老太太那空荡荡的病号服,和她还€€没他半个胳膊粗的手€€臂就有点虚,生怕动作€€大了一点磕碰到了。
平时在院子里还€€没太大感觉,夏老太太总是来去匆匆的,手€€上提着一大包菜一点不带喘气的,身体看着不说强壮,也至少不像个老太太的样子。现在老太太往这床上一躺,房东却是发现原来身体再好的老人也只是老人而已€€,身体里的水分一流失,皮肤就皱巴巴的贴在骨头€€上。
房东跟老太太聊了会儿天€€,突然€€想起来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听别人说的一个故事,兴致勃勃地说:“要€€不以后早上您都跟我打€€一套健身气功吧。”
老太太目露迷茫:“健身气功?”
“对,”房东站起身比划了一下,摆了个虎扑的造型,“就是五禽戏,八段锦之类的。”
说到五禽戏夏老太太就知道€€了,五禽戏那可€€叫一个赫赫有名,“噢,五禽戏啊,你€€还€€会这个呢?”
“对,以前跟老师学过,”房东说:“我记得以前老师带我去健身养生大会的时候,我听别人说有个人家族遗传高血压,一直坚持做健身气功,后来他家里就他一个人没有高血压……”
说到后面€€,他也有些迟疑,除了这个他还€€听说了一些其他的故事,都挺玄乎儿的,毕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这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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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确定一定有效的。”他补了一句。
总得来说对身体肯定是有好处的,能流传这么久的东西总有他的道€€理,只是是否有这么大的功效那就不确定了。
“那好啊!有没有用总归都能强身健体嘛!”夏老太太看的很€€开,乐呵呵地拉着房东的手€€,“不打€€扰你€€工作€€吧?”
房东默默摇头€€。
在夏老太太那里待了半个多€€小时,房东回家了一趟,今天€€天€€气突变,天€€空阴云密布,沉甸甸的乌云和阴嗖嗖的风,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房东在短袖外面€€加了一件卫衣,犹豫了半天€€还€€是顺手€€捞了一把伞。
他本来只想回来加件衣服,但想了想还€€是拿了伞,虽然€€他觉得用不上。
倒不是觉得今天€€不会下雨,而是他骑着小车,不好打€€伞,不如不带。只是怕雨下大了,到时候有伞还€€能在路边避避,没伞就抓瞎了。
北方的雨有的时候来的十分迅疾,噼里啪啦就是一阵子,尤其最近天€€气多€€变,往往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开始下雨,雨点子砸在地上就是瓶盖大小的水印。
天€€气预报也从来没有准过,不仅不准,还€€十分的倔强。前几天€€一连三天€€都显示有雨,但每天€€都是二十多€€度的艳阳天€€,出门一趟回来就是汗流浃背,房东一天€€能洗两三次澡。每天€€都没雨,但每天€€又要€€坚持显示有雨,天€€气预报从不肯后退一步。
幸运的是下午不仅没有下雨,就连天€€气都慢慢好了起来,四点多€€的时候还€€出了大太阳。
空闲的时候房东看到贺庭屿给他发了消息,说是今天€€尝试做可€€可€€冻慕斯失败了,问他问题出在哪里,还€€拍了几张照片,各个角度的都有。
房东捧着手€€机半晌,还€€是没回。
自从昨天€€散步之后,他看到贺庭屿的名字都有种十分微妙的感觉,直觉有点什么出乎自己预料的东西正在慢慢发酵。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看动画片,上帝角度发现反派即将出场而主角们还€€在乐呵呵的拌嘴时,那种心里抓心挠肺,隐约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似的。
他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沉了吧唧的,有事儿压着。
房东下午没接到几单,到了晚上才€€渐渐好了起来,一单接着一单,让他回家的时间不断的往后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