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腔调有些怪的苍老汉话,落到秋瑜耳中有点老陕的风味,像是外国人说陕西话。
“秋瑜在阿个地方?出来,你毕咧。”(秋瑜在哪个地方,出来,你完蛋了。)
吕瑛抱着猫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回头说:“是个洋番老头,但不是沿海洋番,似是西北那边的。”
秋瑜也要凑过去看:“那不是和燕教主一个地方来的吗?”
姜平黑着脸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比他还高)扒拉到身后,持剑冲出去。
“在下琼崖岛姜平,特来领教白长老的武功了!”
外头立刻噼噼啪啪打了起来。
秋瑜听了姜平的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西洛教的白七长老,他壮着胆子提着把菜刀站门口,那戴面具的杀绝妹子抱着才切了鸡、排骨的砧板,颤巍巍跟在边上掠阵。
只见那姜平一个鹞子翻身,身影轻盈如飞鹰,躲开了几枚暗器。
扔出暗器的则是一个须发皆黑、五官立体的老头,胡子特别长还绑了麻花,看皮肤状态岁数不低于六十五,鸡爪子似的枯黄老手提着把锥子似的武器,身影同样鬼魅。
白七与姜平在院中缠斗着,一会儿一锥刺坏秋瑜种的南瓜,一会儿扫掉秋瑜种的辣椒。
吕瑛看着神色凝重:“好厉害的身法。”
姜平也是南海有名的高手,此刻却落了下风。
秋瑜则越看越心痛,忍不住跺脚:“他们能别在田里打吗?”
吕瑛一巴掌就把秋瑜摁下去,在白七将目光投射过来的一瞬,果断将手中的柳叶镖甩了出去。
白七也一个翻身躲开,被姜平一剑削开衣袖。
老头气得笑了:“哇呀呀,瓜娃子居然偷袭!”
然后他就叽里咕噜讲了一串话,秋瑜只听出来几句脏话,其他的都没听懂,特别想召唤自己上辈子在国家队的新疆队友来翻译一下。
接着白七长老便发了狂,一抬脚踹姜平胸口,姜平倒飞出去五六米远,摔地上时捂着胸口,侧脸朝一株丝瓜藤喷了口血。
秋瑜急得要死:“哎呀,坏了,这老头子最厉害的居然是腿法。”
见白七大步朝姜平走去,抬锥就要刺,秋瑜提着菜刀就要冲过去。
“别动他,冲我来!我才是你的目标!”
吕瑛硬是没来得及拽住他,一咬牙,也要过去用《天山经》给这西洛教的老东西一个好看,却被一个砧板给拦了一下。
一直在颤抖却始终没瘫软下去的杀绝坚定地用她颤抖的声音说:“不、不能过去。”
吕瑛喝道:“让开!”
与吕瑛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三声怒喝。
“老贼休想!”
刷刷刷,秋瑜的扁豆、芹菜、胡萝卜上头出现了三个人影,正是杂艺三绝!
乌鸦提着一根竹竿,上来便是一招横扫千军!
而黑角白梅夫妇各提一个小纸人,纸人手中有一柄细细短剑,在他们的操纵下,纸人配合无间地也攻向白七。
秋瑜提着菜刀冲一半,就发现又没自己的事了。
他呆呆看着院中缠斗的四个人影,看着已被踩得一片狼藉的菜地,陷入了沉思。
吕瑛走到他身边,安慰道:“只要人还活着,菜总会再有的。”
秋瑜:“竟然到此刻都能精准无误地get到我哀伤的点,不愧是你啊瑛瑛。”
两个小朋友躲开四个大人,走到姜平边上,由秋瑜将姜平拖到安全的地方,吕瑛摘了条黄瓜,拿袖子擦了擦,开始啃。
姜平咳着血:“孙、孙少爷,要洗了才能吃。”
吕瑛平静道:“本少爷已经吃进嘴,还咽下去了。”
杂艺三绝配合默契,且都是不亚于姜平的高手,先前还耀武扬威,把姜平打得吐血三升的白七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身黑衣便被划出了七七四十九道口子,屁股蛋都露了出来,画面无比辣眼睛。
乌鸦怒喝一声,给予了白七最后一击。
只见那竹竿一桶,便从正面捅到了白七的跨下。
虽然知道这老头起码六十五岁,那玩意早不中用了,秋瑜还是蛋蛋一凉。
白七痛叫一声,眨眼间便被白梅这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本家侠女用细剑切掉了一个手腕,又被黑角抓住机会点了穴。
西洛教长老,白七,倒下了。
吕瑛这时也啃完了黄瓜,他一边往前走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把药粉,往白七身上一撒,转头对众人科普。
“西洛教的人有转移穴道的法门,这老头教中地位极高,许是也会这一招,所以点穴对他们不管用,要上软骨散。”
至于软骨散对西洛教管不管用,当初被软骨散控制,浑身无力只能被徒弟切手指的燕教主可以现身说法。
白七老眼圆睁,哪怕浑身被软骨散一撒早就没了力气,还是努力抬头看着吕瑛。
而吕瑛低头,看着这老头一身健壮筋肉,想了想,还是朝秋瑜招手,让他来给老头止个血。
“这老头力气应该挺足的,留着他,哪怕只是去拉个磨,都比直接死了好。”
封建统治阶级的战斗机吕瑛说完这句大资本家都要竖大拇指道声佩服的话,秋瑜便嘴角抽搐的上前治疗这个先前还要干掉自己的老头。
就在此时,众人又听见大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杂艺三绝对视一眼,当即留下白梅在此看护伤患和小孩们,黑角和乌鸦赶往大门。
秋瑜加快给伤者处理伤势的速度,连吕瑛都走到姜平身边,运内力帮这位护卫调理内伤。
他已练了两年内功,本来就是资质很出色的一个小朋友,姜平自身内力也深厚,很快,姜护卫就不吐血了。
姜平又咳了几声,看到徒弟一直抱着砧板,护卫在吕瑛身后,面上流露一丝满意:“杀绝,你是个懂事的。”
处理完这边,吕瑛和秋瑜又和心忧挚友和丈夫的白梅一起前往秋家大门。
谁知人还没到门口,他们就看到黑角倒飞了出来,右手形状扭曲,似是严重骨折,手中那小纸人也被撕成了两半。
吕瑛定眼一看,吸了口凉气:“巨鲸帮的欧阳居易也来了,他的判官笔很厉害,听说他的武功可以排入江湖前二十,比巨鲸帮的帮主还高。”
随着瑛瑛的介绍,秋家大门口一个穿儒衫、手持笔状武器的白面书生,居然还抽空朝这边抛了个媚眼。
吕瑛继续严肃介绍:“据说欧阳居易屡考不中,从十岁考到了三十岁,连个童生都没考上,才不得不带着家传的武艺投靠巨鲸帮,不然他老婆生的九个孩子就要被饿死了。”
秋瑜震惊:“九个,这是怎么生的啊?”加上亲爹都能组两支篮球队了!
秋瑜倒是没吐槽欧阳居易的名字,虽然给这哥们取名的人应该对他期望很大,而这哥们的文采则没对得起父母的期待。
不过这一家既然能传下来这么厉害的武艺,估计祖祖辈辈都是走武人路线,也没传个什么学霸基因给欧阳居易老兄。
吕瑛:“听说他们家只生了四胎,前三胎都是双胞胎,最后一胎是三胞胎,这是欧阳居易的成名战,欧阳家的男丁祖祖辈辈都好生养的。”
秋瑜:……严重怀疑瑛瑛这么熟悉这个欧阳家,是因为他为吕警官列填房名单时考虑过这一家的男丁,不过生双胎、三胎对女人来说太伤了,欧阳家又没有美男子的名声,所以他们大概是被淘汰了吧。
而白梅见丈夫重伤,立即单手将秋瑜这个大夫往那边一扔,举着小纸人就愤怒地朝欧阳居易扑了过去。
“乌鸦哥,我来助你!”
于是秋瑜就这么受了今天最重的伤。
白梅把他扔出去时,秋瑜没调整好降落的姿势,不小心把脚给崴了。
吕瑛靠在边上看了看,沉思许久,觉得杂艺三绝怕是搞不定欧阳居易了。
小人家叹了口气,将背上的猫包摘了下来,秋瑜都奇怪瑛瑛怎么过来的时候背了个包,正疑惑呢,他感到脚边有柔软的事物一蹭,低头一看,正是胖子!
“胖子,你怎么不在包里呢?”
秋瑜摸了摸猫咪,又去看瑛瑛,就见小朋友点燃了一根细细的短绳,将包扔了出去,他好奇地问道:“那包里是什么呀?”
吕瑛理所当然地回道:“都是霹雳弹呀。”
孩子柔软的声音才落,秋家大门一声巨响。
刻着“秋宅”二字的匾额被震得落地,碎了一地。
而那扇秋瑜卖了不知道多少椰子油、椰子鸡才赚回来的黄花梨大门,也在霹雳弹的威力之下无了。
秋瑜深吸一口气,发出窒息的人特有的“咔咔”。
他的匾!
他的门!
吕瑛挥手,将霹雳弹炸响后的烟雾挥开,走到冒着烟的欧阳居易身边,给半边身子都是灼伤的欧阳老哥撒了软骨散。
他又看向头发都卷了、露在外头的手、脖子、脸都是烟灰的白梅和乌鸦,点了点头:“我准头还不错。”
白梅被烟熏得眼睛疼,她眨了眨眼,两行清泪顺着眼眶滑落,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她飘飘然转身,朝着黑角扑去。
“角哥!你没事吧?”
乌鸦扶着竹竿勉强站立,看吕瑛蹲下,嘴里念叨着“手脚都没事,可以去修路”,默默张嘴,吐出一口烟。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来刺杀秋瑜的高手已经倒下了三分之二,秋瑜一瘸一拐,内心滴着血哀悼自己逝去的菜田和大门,边给姜平、黑角两个伤患开了药,又给自己的脚贴膏药。
吕瑛在一边感叹:“难怪我娘说不用担心你的性命安危呢,你这人命硬,什么都没损失,全须全尾的,就看到了两个杀手被我编进了苦力队。”
秋瑜:“你承认修路队的本质就是苦力了吧!你刚才直接承认了吧!”
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秋瑜的财产损失不要谈,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算完重新搞一扇黄花梨大门的预算,自暴自弃一推账本。
“瑛瑛,你说禹朝的军队什么时候能把北孟的地儿都打下来!我要把秋氏椰子鸡的分号开到北边去,不在有生之年把金丝楠木的大门赚回来,都不能抚慰我今天受到的惊吓!”
吕瑛:“皇帝手头没钱,没人,打不了。”
这是实话,但凡承安帝有钱有人把北孟平推掉,南禹也不会烂到如今这个地步。
瑛瑛这大伯是一点也指望不上了,秋瑜闭眼叹气:“算了算了,虽然损失了钱,好歹人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对了,椰子鸡也不知道好了没有,瑛瑛你等着,我去装过来,给你们补补身子。”
正好姜平和黑角也为了保护他受了伤,得给他们吃好吃的补偿一下。
谁知走到门口,秋瑜就看到厨房的方向在冒烟,吕府剩下的奴仆都提着水往那边冲。
秋瑜拉住绿豆:“诶诶,那边怎么了?”
绿豆臊眉耷眼地提着两桶水:“少爷,那边的火没人看,把整个厨房都烧没了!你快让开,我们还得救火呢!”
第72章 异香
吕瑛正坐在屋里,不紧不慢翻秋瑜的账本,就听到秋瑜在门口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