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
坐在凳子上，扶着拐杖的€€老人听见声€€音，缓慢地转头看去，皱纹交错的€€面容上一下就露出了期许的€€笑容：“小燕。来啦。”
“新年快乐，抱歉，今年来晚了。”
“能来就好！你变胖啦？”
“……确实胖了点。”
燕希拉了两张板凳在旁边，牵着陆停词的€€手，主动给人介绍道€€：“老朱，我今天给你介绍一个人，他叫陆停词，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
老院长虽然上了年纪，可脑袋却很清楚，并没有一点老年痴呆的€€迹象，他看了看坐在燕希身旁的€€俊美男人，又看了看燕希脸上少见的€€笑意。
他很快就笑着接受了这个新人物：“陆停词吗？……江城叠鼓晚停挝，游子翩翩念岁华*。很好听的€€名字。”
老院长说这话没什么意思，只是年轻时喜欢读书，以至于年老以后听见某个关键词，便会蹦出一俩句来。
燕希没有特意的€€去关心老院长的€€身体状况，因为这种东西€€看得出来。这么多年来，他们半年一次的€€见面，几乎都在聊家长里短，或者是回忆过去。
在和€€老院长的€€对话之下，燕希才猛然发觉自己快三十了。
他还€€记得自己以前老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可长大€€后却又觉得时间太快了，一眨眼，就跟火箭起飞一样……
老院长忽然说：“小燕你别老顾着和€€我说话啊，小陆都没机会搭上话。”
燕希微怔，随即才笑了出来：“是我没注意。”
说着，他有意学了老院长的€€称呼，调笑地看向了陆停词说：“小陆，我们说你呢，听我们说了这么多事，就没点想搭话的€€吗？”
陆停词嘴角轻轻一扬，在背后揽着燕希腰身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他倒真有一个萦绕在心头的€€困惑：“院长，你说‘小燕’小时候很招人喜欢，几乎很多家庭来了都曾表现出领养他的€€意向，可最后为什么……”
老院长则是很通透地说：“因为他……很懂事。”
“燕希是全院里最懂事、聪明的€€小孩。其他孩子还€€在玩闹的€€年纪，他却选择了帮老师的€€忙€€€€我也记得不€€大€€清了，我只以为那时候天天来帮老师忙的€€小燕希是被小朋友孤立了，我还€€老和€€几个小朋友说，让他带着燕希去玩。”
“可后来我想了想，燕希这么人小鬼大€€的€€人怎么会被人欺负，那时院里条件拮据，老师人手不€€够多，所以他是想分担分担吧。”
老人说的€€话语气平缓，就像是一卷时光书面缓缓被摊开的€€模样，心里仿佛被挠了下，燕希忍不€€住想，原来他小时候是这样想的€€吗？
说到后面，老院长就缓缓笑了笑，拄着拐杖起身，温吞地去柜子前拿出了什么东西€€，最后交到了燕希的€€面前，说：“这是我的€€份子钱。”
燕希被定在了原地，没去接这一沓被牛皮纸包起来的€€纸钞，愕然说：“什么份子钱？”
“我准备好久啦。跟你一样的€€孩子大€€部分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他们我都有给份子钱，我还€€以为你的€€我会一直给不€€出去……”
燕希却说：“可我都未必一直和€€陆停词走下去。”
虽然没谈过恋爱，可燕希向来清楚长远的€€感€€情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
而且他才把陆停词带过来第一次，老院长就这么断定他们甚至能结婚呢？
老院长拧了拧眉毛，想：“嗯？会走不€€下去吗？好像你们看起来很恩爱，小陆会是你喜欢的€€样子，我才想着提前把钱给你们呢。”
“小燕啊，有时候太理智，会错过很多的€€。结婚也可以离婚，我这给你份子钱又不€€代€€表着什么……只是呀，对你们的€€祝福。”他笑吟吟地望向了面容紧绷的€€陆停词：“你说对吗？小陆？”
“我感€€觉你这些年实在太孤独了。现在看你有个伴，也挺好的€€。”
燕希垂着脑袋，像个孩童似的€€苦闷地撇了撇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老院长和€€蔼可亲地说：“至少我现在发现你比以往过来看望孩子看望我的€€时候，来得笑容更多。”
燕希其实想说，他以前是很孤独，但他同时也享受着一个人独自相处。
可当老院长说出这句话时，他忽然想通什么，释然了€€€€孤独他很享受，可身边多了一个喜欢的€€人，燕希也同样享受。
既然俩者燕希都喜欢，那为什么不€€选个后者更容易让他开心的€€呢。
老院长又夸夸其谈道€€：“而且小陆长得很好看，一看上去就像是你喜欢的€€样子。你们很有情侣的€€样子。”
*
以往来福利院，燕希都会同老院长或者其他老师交谈，看看院里缺什么，哪里需要建，小孩子缺什么之类的€€。
这次也一样，燕希想跟老院长聊一些其他事，把陆停词打发走了。
等聊完，再送老院长回屋子休息后，他下楼才发现陆停词竟在短短的€€四€€十几分钟内解决了院里绿植园艺。
原来老师们已€€经决定好在春节假期结束之后，去找工人来嗅见绿叶的€€，陆停词倒是抢了这份工作€€。
李老师看了也不€€由夸赞道€€：“没想到陆先生这么擅长。”
陆停词颔首，浅淡地说：“之前自学了插花……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李老师含笑道€€：“我好像突然就知道€€燕先生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可能是听见了爱人的€€名字，陆停词仿佛变成了被旋转了发条的€€木偶人，一下又僵住：“……”
“哈哈。”
其实，李老师作€€为一名也喜欢同性的€€年轻人，在短短接触的€€几次过程中，无法避免的€€被这位学识丰富，待人友善的€€燕先生吸引住。
他还€€想过这次要不€€要鼓起勇气向他留个联系方式，可当看到燕希身边出现了一名高大€€俊美的€€陌生男人后，李老师就释然了，他们终究只能停在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何况，燕先生的€€这位男朋友，看上去也是个很优秀耀眼的€€人。
很般配。
李老师很满意这次福利院里的€€绿植设计，为了感€€谢，便提出了个答谢：“你想看看燕先生过往的€€照片吗？”
不€€用说，也知道€€陆停词会很满意这个答谢。
他脱下了园艺手套，跟着李老师来到了一条白墙走廊€€€€洁白的€€墙壁上从€€左到右，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照片。有被领养走的€€孩子和€€养父母的€€合照，有每一年春节福利院的€€全体大€€合照，长大€€的€€孩子回来看望老师，等等等……
陆停词也在这些照片中，寻找到了燕希的€€模样。
二十年前的€€合照，年仅八岁的€€小燕希瘦条条的€€站在老师身边，他的€€眼睛大€€而黑，面容白净，可跟周围的€€孩子对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要不€€是有院长陪着，他看上去很容易就要被人群没过。
陆停词就像在挖掘宝藏，他又看见了十六岁即将离开福利院的€€燕希、创业成功的€€燕希。
燕希的€€照片不€€算多，而画面中他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平静的€€，毫无波澜。
听李老师说，燕希经常这样。陆停词想想，好像确实是，他不€€是一个表情有多丰富的€€人。
于是，李老师倒是主动提出，问：“要不€€然今年你们拍一张照片留下吧。”
陆停词问：“这样可以吗？”
李老师笑着点头：“可以啊。院里以前长大€€的€€孩子要是结婚了，都会带着另一半来这拍照留念的€€，算是记载了时光的€€记忆吧……更何况我也觉得燕先生的€€照片太少了。”
“或许这一次，他的€€照片脸上会出现别样的€€表情。”
李老师说得对。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当相机对准了他们俩人时€€€€陆停词下意识地望向了怀中的€€男人。他面容清秀烂漫，眉宇静如一泉深山中的€€流水般美好，笑意浅然，深深地映入在了陆停词的€€心中。
自此€€，福利院的€€照片墙上便又多了一张带着笑容的€€合照。
*
回到车上，燕希忍不€€住说：“没想到会比想象中轻松。”
陆停词帮他系上了安全带：“嗯？”
“见家长啊。我还€€以为老院长会说些什么的€€……虽然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是同性婚姻也才通过没五年，对于老人家而言我还€€以为会很难接受来着。所以特意让你带上补品的€€，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把份子钱都拿出来了。”
“……”陆停词侧过头，看着燕希因叹息而微微扯开的€€唇角，恍若没听到一般：“见家长？”
“对啊，要不€€然我把你带过来干什么。我本来就是孤儿，我的€€朋友你基本都见过了，家长的€€话，当然是来福利院更合适。”
“可这会不€€会太快了……”
陆停词原以为跟他过来，只是在过年期间见见孩子，绝对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燕希挑眉：“快吗？我们其他的€€事应该也都很快吧。”
天地良心，燕希说得快，指的€€是上床速度，而不€€是过程……等被亲得唇瓣透出了一抹诱人的€€嫣红时，他才知道€€有些话，陆停词真的€€很小心眼。
然后他还€€会装得“可怜无辜”，“对不€€起……我下次会让某些事不€€发生的€€那么快的€€。”
燕希：“……”
陆停词小心翼翼撩开了他耳边的€€碎发，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眉眼，温柔进了骨子里。
我们会在一起很久的€€。
*
燕希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中午了，他趿拉着拖鞋来到餐厅，一屁股挨下，就有熟悉的€€身影准备好了饭菜。
在这几天的€€同居相处中，燕希已€€经习惯了。
陆停词但凡前一天晚上动手狠了，皮肤发肿，他都会很有良知的€€主动承包一切，哪怕燕希也没真的€€连床都下不€€来，可也会体贴入微至任何细节。
今天中午吃的€€也是燕希喜欢的€€。
他一边慢吞吞吃着，边打开了手机发现说：“嗯？我们去福利院的€€照片居然被狗仔曝光了？”
陆停词闻声€€看了过来：“嗯，说的€€是……我和€€金主在外私会。”
"不€€过你的€€正脸照没被拍到。"
但有没有被拍到，也没差。
对于这条八卦新闻，燕希没什么感€€觉，有也只是一丢心虚，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金主”，只是他们并不€€是去私会。
因为哪家好人约会去福利院啊！他们明明是去见家长好吗？
可是“金主”这一词，从€€陆停词顶着这么一张禁欲帅气的€€脸说出来，不€€知为何充满了刺激的€€禁忌感€€。
盯着男朋友流畅冷硬的€€侧脸线条，燕希眯了眯眼，有一丝变态地说道€€：“我突然想玩扮演play游戏了。”
陆停词：“……”
燕希直接起身：“作€€为一个优秀的€€演员，我相信你可以的€€吧！”
正以为陆停词会被白日宣..淫吓到时，两根修长有劲的€€手指就简简单单的€€捏住了燕希的€€下巴，他微微一笑：“好啊。玩游戏。玩什么？”
还能算恋爱吗？
第83章
五年后, 冬季的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