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什么叫做乡试之后的事情?
“你不想去白鹿书院读书?”周秀才睨他。
怎么不想?!
郑成木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想”这两个字。
白鹿书院的院长是当世大儒,在仕林颇有名气。如今从白鹿书院出来的,也有好几位进士。
其中最让人瞩目的,就是年纪轻轻已经位列三品大理寺少卿的凌持之,凌恒。
这凌恒状元出身,受皇上爱重,短短几年,就一路高升,端是让人羡慕。
当然,更让人羡慕的,是对方能够坐稳这个位置的本事。
因为凌恒的存在,白鹿书院近些年来愈发炽手可热。
“这、这有什么关系?”
周秀才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没听传闻?这宁颂与白鹿书院院长的徒弟交好。”
与本人前程有关的,也莫怪秀才们钻营。
“那又如何?”
总不能他收了宁颂当徒弟,到时候乡试之后就能拜入白鹿书院吧?
周秀才笑了笑:“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机会搭上这条线?”
要以周秀才来说,但凡有一点机会,就应该竭尽全力去争取。
郑成木沉默了。
周秀才见自己说的话有用,也不着急催促,只是端起杯子来,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片刻后,他见郑秀才依然纠结,开口劝道:“我知道你怕吕家找麻烦,可是你想想,你收宁颂读书,吕家人当真会找你麻烦?”
那当然不是的。
郑秀才并不是宁颂那样的孤家寡人,这些年与各方打交道颇多,又收了不少吕家的徒弟。
为了一个小小的宁颂,吕家当然不会与他翻脸。
“那你在担心什么?”
被周秀才一番分析,郑秀才心中的天平已经悄然偏移。但他心中仍然有着几分不甘心,因此并未立刻说出答应收徒的话来。
“我见周老哥对这宁颂颇为看好?”
郑成木故意说道。
“是啊。”周秀才淡淡地回答道。
“?”
郑成木不曾想周秀才会如此坦诚,愣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
周秀才道:“因为他没有退路。”
科考一路上风雨飘摇,中途退出的人不知凡几,然而最终获得成绩的,要么是真的天赋异禀,要么就是有一颗壮士断腕的决心。
宁颂在他心中,是后者。
一边有养父虎视眈眈,另一边有弟妹需要照看。
宁颂有着不得不前进的理由。
“而且,他很有趣。”
想到宁颂带来的那块桂花糕,周秀才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你就不想看看,一个被赶出来的县丞养子,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吗?”
第22章
或许是考虑到自己的前程,亦或者是被周秀才所描画的蓝图所打动,郑秀才最终还是松了口。
“那就让他试试。”
说是“试一试”,其实就是答应了让宁颂入学。
“我可是只教到明年五月。”话虽如此,可郑秀才仍然设定了附加条件。
明年五月,是县试开始的时间。
若是宁颂考不过县试和府试,那他也不会留人继续读书。
这个目标对于旁人来说当然不容易,他亦不会对旁人要求这么严格,可谁让宁颂的情况本来就与旁人不同呢。
若是达不成目标,还是老老实实地放下举业,好好种地或者赚钱好了。
这个选择,对于宁颂来说也是好事。
在这一点上,周秀才难得没有唱反调。
他亦认同郑秀才的看法€€€€若是给了机会还考不上,那只有怪自己实力不济了。
如此一来,自然不必浪费时间。
两人对此事达成了一致,便不再有别的商量余地了。
宁颂深知如此,因此在被叫到堂前,听闻到此要求时,面上的表情算不上惊讶。
他一口答应下来:“若是考不过县试,不必先生驱赶,我自会离去。”
说着,就弯腰,恭敬地给郑秀才奉茶。
郑秀才接了这杯茶。
“希望你说到做到。”
简单的拜师礼结束,郑秀才就拉着周秀才去给明年即将备考县试的几名学生开小灶。
除此之外,两个人还有明年的岁考要聊。
正堂里,只剩下张扉、宁颂,与那个开门的童儿。
小童欲言又止地看着宁颂,想说什么,却又犹豫片刻,最终没有说出口。
“小友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这小童长得玉雪可爱,头顶上的小揪揪很容易让宁颂想起宁木,由此也心生好感。
更何况,宁颂还没忘记,自己的消息就是从这小童口中获得的。
“你……真要明年考县试?”小童试探道。
“是啊。”
小童皱着眉:“那你之前读过书吗?”
宁颂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考了两次,都没成。”
小童:“……”
虽然这小童没有说话,可宁颂仍然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你怎么这么自信”的表情。
宁颂被看得心头直乐,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小童头顶的揪揪,在对方的瞪视下才道:
“不自信能怎么办?”
如果没有一点莽撞的话,恐怕他在穿越来的第一天就被地狱开局打倒了,何至于撑到今天?
更何况,他不是还有时间吗?
比起本土学生来说,他固然时间紧迫。但相比之下,他也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优势€€€€
他的学习习惯、学习方法,还有在前世信息时代锤炼下锻炼出来的眼界。
“行吧,你有信心就好。”
终于,小童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祝宁颂成功,只是他语气中的不相信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我叫郑墨,你有事可以来找我。”
看在那顿点心以及宁颂没有出卖他的份儿上,郑墨不介意小小地照看一下这个大龄插班生。
前提是对方能够懂事,在合适的时间偶尔给他带几次零食。
“好,郑小夫子。”
事实证明,郑墨新认的小弟还没有来得及请吃饭,倒是又一次对着他的小揪揪下手了。
“再动我就不理你了!”
郑墨发出了严正的警告。
傍晚时分,周秀才的牛车从邻村朝着细柳村进发。
宁颂坐在车上,看着天边的夕阳,吹着晚风,久违地感觉到一种惬意之感。
相比于去时的游移与彷徨,在回来时,宁颂满心的喜悦。
有学可以上,自然是值得开心的。
这份开心仿佛也传染给了周秀才,周秀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恍惚间回忆起了自己的少年时。
趁着这份好心情,周秀才开口叮嘱道:“抓紧时间,好好和同窗交流。”
“也不要埋着头读书,要懂得取巧。”
宁颂点点头。
他明白周秀才的意思€€€€科举考试与现代不一样,其中充斥着许多可以变通之处。
一场考试,只考三场。
出题范围也不过是四书与五经,策论部分亦是主考官出题,其中有着太多的可调节的空间。
周秀才担心宁颂钻到了牛角尖里,只读书,并且将所有达成目标的渴望都寄托在书本中内容上。
“不过,也要有真才实学。”
或许是宁颂先前做生意的本事让周秀才印象深刻,他不放心,还是叮嘱了一句。
“县试、府试只是起点,你的路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