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看他的眼€€神慈祥之意浓得快要化了。
“颂哥儿说什€€么呢,现在回去干什€€么?”
在凌家这几日, 宁颂在管家口中的称呼, 已经从生€€疏的宁公子变成了亲昵的颂哥儿。
管家看他如同看自己家亲近的小€€辈。
对于宁颂的要求,管家虽然也听,但是€€却不放人走。
“书院没上课,照顾你的人也没来, 你回去连洗澡都得自己烧水。”
“何况, 这凌府里这么大, 可€€统共才咱们€€几个人,你要是€€走了,我€€岂不是€€又要与少爷独守空房。”
为了不让宁颂走, 管家无师自通,装起了可€€怜。
“可€€是€€……”
“可€€是€€什€€么呀可€€是€€。”管家将宁颂没有说完的话拦住, 笑眯眯地道,“中午我€€让厨房给你做桂花糕吃。”
宁颂无言以对。
管家的热情让宁颂经受不住,可€€他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没有旁人对他好,他不领情,还非得要横眉冷竖的道理。
离开的想法被管家温和地化解,宁颂心中正是€€郁闷,进了书房,却发现此间主€€人懒洋洋地在一旁看书。
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或许是€€这几日的相处使双方之间的关系逐渐地拉近,亦或者是€€凌师兄此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太过于气€€人。
在这郁闷之情中,宁颂不小€€心做了一些在清醒的状况下绝对不会做的事€€€€
他伸手抢走了凌师兄手中的书。
“?”
公务虽然繁忙,可€€每日总会抽出时间看看书的凌恒正沉浸于书中,可€€哪晓得自己眼€€前的东西在一瞬间不翼而飞。
书不见€€了,映入眼€€前的却是€€一张生€€动的、因为生€€气€€而冒着怒火的眸子。
这双眸子的主€€人,此时一双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盯着他。
在这一瞬间,之前屡次出现的、如同被扎一样的感觉又出现了。
凌恒的手指忍不住摸索了一下手心,这才强忍着了想要用手去触碰眼€€前人的眼€€睛的欲望。
他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怎么了?”
宁颂抢完书之后,在下一秒回过神,大脑宕机一秒,闻言,几乎是€€凭借着惯性诉苦:
“师兄,怎么不管一管韩叔?”
作为府中积年的老人,又是€€陪着凌恒多年的老仆,无论宁颂还是€€凌恒,都客气€€地叫一声“叔”。
“他不让我€€走!”
抢了别人书的事,原本的确是€€超出了两个人的关系范畴,可€€心中的委屈,却又驱使着宁颂将抱怨的话继续说下去。
说完之后,宁颂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语气€€中自带的亲近。
可€€这份难得的放纵,凌恒感觉到了。
对于眼€€前人这一份少见€€的情态,凌恒不知为何,心脏先是€€漏了一拍,紧接着才反应过来。
“着急什€€么,和小€€孩一样。”
凌恒强迫自己将与宁颂说话的语气€€调整为与齐景瑜说话的模式,可€€这同样的话说出来,他才意识到不对。
这句话,由€€于语气€€太过温和,甚至到了让他觉得陌生€€的程度。
这些年来,他也未想过,自己能€€耐心至此。
“不过,为什€€么急着走?”
为什€€么急着走?
或许是€€因为此时自身状态的不对劲,在这一刻,宁颂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语气€€柔和得过分,只是€€皱着眉,说自己的心里话:
“我€€与您虽然之前有一些渊源,您是€€出于好心才收留我€€们€€,可€€是€€,我€€哪能€€不识好歹。”
在这日子里,他们€€在凌府受到的恩惠实€€在是€€太多了。
身上穿的衣服、被精心照顾的饮食、专门收拾出来的房间€€€€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宁颂有一种压力感。
这些东西,他该如何报偿?
正如他自己所说,虽然双方阴差阳错地有一些交集,可€€归根到底,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达一个不需要计较得失的程度。
如此一来,这些超出限度的“好”,成为了一种无声的压力。
“原来是€€这样。”
这本是€€很容易理解的道理,以凌恒的聪明,只要稍微动一动脑子,就€€能€€明白宁颂纠结的点在哪里。
对于长期处于资源匮乏境遇的人来说,已经习惯了等价交换的原则,就€€如同野外的小€€动物,敏锐地觉察着每一份的善意与恶意。
他会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来报偿每一份善意。
可€€是€€,当€€对方接受到的善意超出于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时,反倒会如兔子一样收起耳朵,立刻逃开。
因为对方拥有的实€€在是€€太少了。
想到这里,凌恒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一些歪得过分€€€€在辨识到宁颂想法的一瞬间,他的反应不是€€理解和成全,而是€€心软。
由€€于太过于明白,反倒是€€成为了他共情的理由€€。
在这一刻,他反倒是€€想伸出手,拍拍这个皱着眉说话的、处于无声烦闷的人的脑袋,告诉他,其实€€他给的并不多。
他给宁颂的这点儿东西,不过是€€他所拥有的万分之一。
可€€这些,却让面前人觉得不安。
“我€€知道了,我€€会给韩叔说的。”将手掌握紧,凌恒控制着自己纷乱的思绪和冲动,冷静地说道。
宁颂明白这是€€凌师兄懂了,递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而就€€是€€这个眼€€神,差点儿让凌恒破功。
或许是€€宁颂表达得足够直白,亦或者是€€凌师兄当€€真€€与管家说了这件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韩叔的养成行€€为收敛了许多。
最多不过是€€换着花样儿改善伙食。
这些宁颂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配合。
境遇有所改变,他也需要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过于担心欠别人人情,打心底里来说也是€€一种对自己不自信的表现。
由€€于双方都各退一步,接下来的日子里,双方相处得颇为融洽。
以至于到了书院开始之前,宁颂一家人打算离开时,韩叔仍然觉得依依不舍。
“等下一回放假了再来?”
平日里无人陪伴,韩叔忍不住提前与宁颂预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就€€算你来不了,把宁木与宁淼送过来住一住也行€€啊。”
韩叔紧跟着,将宁颂三人送到了门口。
不久之前,元宵节刚过,加之最近临州的寒风停了,温度有所回升,宁颂穿着一套薄薄的是€€松绿色棉衣。
从厚衣服里解放出来的他,如同一株从温室里搬出来的小€€树一样,浑身散发着生€€气€€勃勃的气€€息。
或许是€€今日心情很好,无论是€€说话还是€€表情,都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凌恒骑着马,在一旁看着。
自从那日之后,他就€€借口府衙里有事,远离了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甚至觉得自己的有些不对劲的环境。
事实€€证明,他的方法是€€正确的。
在早出晚归这些日子里,他逐渐平静了心情,梳理了思绪,在确定安抚好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却仍然在宁颂要离开的这一天放下了公务赶了回来。
哪怕他已经提前告诉过韩叔,他这一日走不开。
可€€到了定好的日子,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一张脸崩的紧紧的,凌恒等着宁颂等一行€€人上车,等到宁颂再三与韩管家保证一定会来之后,才转身上了马车。
在上马车那一刻,他见€€宁颂一抬头,恰好看到了不远处的自己。
或许是€€出于礼貌,对方露出一个堪称热情的笑容。
“凌师兄。”
听到这一句,凌恒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在这一瞬间,之前那些日子所做的思想准备,都白做了。
这不是€€别人的错,是€€他自己的问题。
将宁颂几人送回了书院,凌恒没有着着急回府衙,反倒是€€调转了方向,直奔陆之舟的府邸。
如今有些问题,是€€不解决不行€€了。
凌师兄的想法,宁颂自然是€€不清楚,他从凌府回了书院,先是€€带着宁淼与宁木做了卫生€€,然后就€€是€€去找人打听情况。
从书院守门人口中得知了他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颂哥儿,那个姓陈的,就€€是€€之前找你的那家人,在刚过完年之后来过好几趟。”
看样子,对方似乎是€€真€€有事需要帮忙。
可€€奇怪的是€€,近几日,学院里陆陆续续要开学了,那家人反倒是€€不来了。
说到这个,无论是€€守门人还是€€宁颂,觉得都颇为奇怪。
“别纳闷儿了,事情解决了。”
面对宁颂的疑惑,齐景瑜作为消息灵通的“有关人士”在宁颂好奇时,提供了最新的一手消息。
“这陈家人找你是€€为了临王府世子妃的事,如今储玉的未婚妻定了,他们€€当€€然不会来了。”
€€€€储玉,未婚妻定了?
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