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你们在梦幽已经算是得罪了他，此次还是莫要沾染为好。”
明奴闻言道：“前一天，尹公子给我们二人递了请帖……他让我们二人今日过去，如今正好有由头。”
江雪鹤凤眸略微垂着，看着他道：“你很信任他，为什么。”
指的是相信李华的话。
与其说是相信李华，不如说是他在意宋景，有些担心宋景。
“直觉。”明奴说了这两个字，对江雪鹤道：“这是我和李逍火的事，就不必鹤哥哥操心了。”
“鹤哥哥若是不愿去便不去。”明奴故意这么说，他自然知道前去危险，能拉上江雪鹤最好，好歹江雪鹤背后有江家。
“未曾说不愿。”江雪鹤沉默片刻道。
此话引得梅含珏多看两眼，对他们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不如一同前去……尹公子再如何暴烈荒谬，也不可能同时斩了我们四人。”
明奴对这个结果稍稍放心一些，他的目光落在附近街道的商贩，离州卖的最多的便是剑了。
“这是离州剑谷特产的剑，正品一流……瞧瞧上面的剑淬没有，有了这个，可以轻易将一层灵力转化为双层，对修为更有助益……哪怕修为不及，平常也能够买来辟邪除祟。”
商贩手里拿着一把玄铁剑，铁剑通体漆黑，末尾有尹家抱束花纹，中央一条若有若无的红色的线，被称作为剑淬。
随着商贩的动作，剑淬一并跟着缓缓地流动，深红色的液体犹如水银，又像是深层凝固的鲜血在灼烧。
仙门弟子入门修炼，基本上用的都是这种剑淬剑，方便又能提升灵力，几乎人手一把。
梅含珏：“这剑淬剑，原先问世的时候，曾经有过争议。仙门事事讲究“得失”二字，即付出多少便能得到多少，若是只拿一二分，得到三四分，这属于邪祟的修炼之法。”
“万事万物有其规则，若是违背其规则，便为邪道，为天地所不容。”
“后来如何了？”明奴问道。
梅含珏闻言看江雪鹤一眼，回复道：“便是如今这般，仙门与世家争执，后来弟子发现此剑只有助益没有弊处，能够增进修为，仙门反对无果，剑淬剑延续至今。”
李逍火闻言在商贩门口停下来，随手拿了一把剑淬剑，拿在手里看了看，用手指并住稍稍使力，剑淬剑从中间弯曲，“砰”地一下断裂成两半。
“哎，公子，弄坏可是要赔钱的。”商贩在一旁已经说晚了，明奴略微无语，朝商贩老板赔了一个笑容，拿了灵石赔给对方。
“抱歉。”
李逍火用手指摸了摸里面的液体，眼帘略微垂着，墨色的眼底没什么情绪。
“这剑对我们来说兴许没有什么用……九州偌大，真正入仙门的不过尔尔，能到三层修为往上已经是千里挑一。”
梅含珏说：“这剑对于那些剩余的弟子来说……便是便宜利器。”
明奴见李逍火摸了一手，他也沾了一点，放在鼻尖前闻了闻，闻到浓重的异香。
第55章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尹府为州立府邸，待他们到了地方，斩祟使见了他们四人，一人进去禀报，另一人领着他们进去。
府邸四处修建的精致绝美，一草一木都花了心思，府上全部都是穿着黑衣的斩祟使。斩祟使个个佩剑，整座府邸异常安静，他们如同守护府邸没有情感的树桩。
正殿设有金丝悬梁，八角香炉上雕刻着奇形瑞兽，线香缭绕，明奴隔着烟雾对上了一双深刻阴目。
这位尹公子皮相应当算作不错，只是眉目间的阴翳从骨头缝隙里渗出来，透过眉眼笼罩了一层郁色，眼瞳浑浊如散开的墨汁，透进去便令人背后生出寒意。
“见过尹公子。”明奴略微俯身，他率先行礼，其后的三人便不必做多余的动作。
同为世家，尹相陨看着下面的四名少年，请帖递的是两人，另外又来了两个稍微麻烦点的。
“不必多礼。”尹相陨开了口，轻飘飘道：“我请的是江明奴与李逍火，你们二人一并前来，不知道的兴许以为我要对他们二人如何。”
“今日并不为难你们，来人，上座。”
斩祟使的身形在原地消失，很快为他们呈上来座位，明奴与李逍火坐在一起，江雪鹤和梅含珏坐一处。
一并上来的还有酒水与饭菜，有舞女上前，为他们斟酒，玲珑杯盏里酒液略微晃荡。
“本公子不喜绕来绕去，梦幽一事你们应当心知肚明，本公子要的缚魂灯，被你们三人给 了那小鬼。”
尹相陨眉眼压着深重的郁气，对他们道：“原先我派了魁七星过去，他们的下场想必你们已经知晓。如今本公子不追究你们的责任……那小鬼如今正在剑谷，只要你们前往把缚魂灯追回，送至本公子面前，本公子便既往不咎。”
“如若不然……”
尹相陨身后围绕着两名斩祟使，两名斩祟使通体玄衣，衣袖侧面有血月花纹，长剑未曾出鞘，一道威压落下来，整座正殿都随之静止。
明奴只觉耳边嗡鸣了一瞬，威压落在身上犹如鞭挞，他在原地动弹不得，视线里只剩下那一角血月图案。
威压只透出一瞬，很快便收回了，两名斩祟使照常俯身为尹相陨斟茶，仿佛无事发生。
若是他们不答应，今日兴许走不出这座殿。
明奴胸腔处泛疼，他未做应答，对面的江雪鹤略微皱眉，在一旁开了口。
“那缚魂灯兴许已经积了魂魄。”江雪鹤说。
尹相陨：“其余的事情不必你们操心，你们只需把缚魂灯追回即是完成任务。”
“江雪鹤，你娘亲应当希望你与我交好，莫让你娘为难才是。”尹相陨眉眼略微压着，嗓音不咸不淡。
梅含珏略微扬眉，见江雪鹤面无表情，在一旁打圆场道：“尹公子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世家原本便是一家，天下左右不过一个雍字。”
“既然是尹公子交代的，我们前去试炼正好要去一趟剑谷，如此追回并不费劲，我们定当竭尽所能。”
梅含珏这般便是替他们答应了，明奴与李逍火对视一眼，他们二人未做反应，江雪鹤亦沉默。
“倒是你识趣的多。”尹相陨扫了剩余三人一眼，左不过十七八的少年，心思实在是好猜。
“来人。”尹相陨在座上拍了拍手掌，殿门打开，有穿着弟子服的女子鱼贯而入，她们以面具遮面，脸上戴的是九仙面具。
“今日你们四人既已应下，我们便是合作关系，应当好好相处才是。”尹相陨心情似乎好了些，对他们道：“这叫做九仙舞剑，你们应当没有看过。”
九仙便是仙君座下几位神灵，自古便是人间信奉的对象。被奉在神台上的神灵，如今却被用作舞姬扮相取乐。
意欲如何，彼此心知肚明。
“把剑呈上来。”
明奴已经歇了心思，这一趟兴许来的不值，他们被威胁被迫答应要追回缚魂灯，先不说他们在剑谷会遇到什么危险。
斩祟使从他面前经过，明奴随意地一扫，略微顿住，随即目光落在了呈上来的那把剑上。
通体漆黑泛着幽绿，上面有锦绣剑纹……这把剑与记忆中的男子相吻合。
是宋景的剑。
宋景的剑……为何在尹相陨手里？
明奴脑海里“嗡”地一声，脑海里冒出不好的猜测，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剑，目光过于明显。
尹相陨自然注意到了，对他道：“这把剑算是名剑，只是比起真正的名剑来说略微逊色……”
明奴没有听清尹相陨剩余的话，甚至舞女在他面前舞剑，他没有心思再注意这些，回想起之前打听来的线索。
只需他来尹府便知……三年前宋景前往剑谷，之后不知所踪。
至今没有消息。
尹相陨是剑谷幕后之主。
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李逍火用筷子轻轻地在碗边敲了敲，明奴收回了思绪，他扭头看过去，李逍火眼里一片漆黑。
“这舞跳的具体如何，我等不过是练剑的粗人，不懂尹公子的雅致。”
梅含珏目光落在那把剑上，略微停顿开口，“倒是这把剑……剑是好剑，可是剑谷所出？”
“此剑是无意所得，剑主将此剑卖到剑谷，血月将此剑挑了出来。”
“原来如此，”梅含珏似乎信了，面上带着笑，“尹公子，此次我们前往剑谷，若是有去无回……兴许难以完成任务，尹公子可否提供一些线索，里面当真有邪祟作乱？”
“想从本公子这里得到线索？”尹相陨略微眯了眯眼，对他道：“不必想了，既是仙门试炼，我自然一无所知。”
“如今邪祟四处作乱，剑谷受列，不足为奇。”
尹相陨看向他们，略带几分意味深长，“你们四人小心为上，务必好好活下来，直到送回缚魂灯。”
舞女手中的长剑挑至半空中，台上的尹公子被穿着玄衣的斩祟使围绕，身形如同蒙了一层黑雾，在黑雾之中只剩下一双阴翳的眼。
尹公子与斩祟使的身形消失，原地只剩下他们四人。
明奴后知后觉，他看着其上的空台问道：“尹公子……他有修为？”
梅含珏应声，对他道：“他对外宣称没有修为，无人知他深浅。”
“方才他身后的两名，便是血月之二，血月一共十二名，个个修为极高，为斩祟使之首。他们只奉命于主……还有人形兵器之称。”
梅含珏作抱歉状，“方才我替你们答应了，只是察觉到了尹公子不耐，若是他想留我们的性命，此事他未必做不出来。”
“还有宋景的那把剑……宋景兴许凶多吉少。”
殿中已经没有斩祟使守着，意思让他们去留随意。明奴率先起身，他的身形在殿中消失，其余三人一并跟着捏了瞬身术。
“如今不过是拖延之法，我们若是找不到缚魂灯，到时如何同尹公子交代？”明奴问道。
不过短短数日，那时他们还觉得魁七星与虎谋皮，现在与虎谋皮的变成了他们。
“车到山前必有路。”梅含珏随口回复，显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原因自然因为江雪鹤和李逍火看起来并不担心，他便跟着淡定了许多。
明奴同样地意识到了，他问李逍火道：“你如何看？”
李逍火闻言略微眨眼，歪头道：“我们未曾答应，这件事应当轮不到我们操心。”
江雪鹤稍稍跟着点头。
明奴：“……”
梅含珏有些无语，稍稍挑眉，“既然这般，那便当成是你们没有答应，你们不答应我自然也没有办法，我实力不济，拿不到缚魂灯理所应当。”
“到时尹公子问起来，我们就这么说，若是他为难我们，那也是到时的事，到那一步再说。”
明奴无话可说了，他对李逍火道：“我想晚上去尹府看看，你觉得如何？”
李逍火对他道：“试试未曾不可。”
只是发现了便是死路一条。
“明奴，不要再去了，你若是去，我们三个都要随之前去，到时候万一出了差池。”
为何要随之前去？明奴正要问出来，他和江雪鹤对上目光，江雪鹤凤眸抬起来，对他道：“不能去。”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似乎给他下了判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