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李逍火一前一后，剩余的墙面用法术清理干净，李逍火扛着疤脸男的尸体到了焚尸炉，尸体丢进去，一道火焰冒出来。
火焰灼烧着尸鬼的面庞，尸鬼面容泛出明烈的光，一道黑烟冒出来，很快便消散。
明奴与李逍火在一旁看着，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线索，他们二人回了房间。
李逍火住的地方与他差不多，只不过是单独一间，房间里除了一张板子几乎什么都没有，月色之下，李逍火面容恢复，婴孩面具遮住了脸。
明奴进来之后就在板子坐下来，心情稍稍放松，对李逍火道：“宋景师兄三年前来到这里……这里有四名血月，不知宋景师兄如今情况如何。”
有另一种可能他们心里都清楚，很大可能已经遇害。
“李逍火，那四名血月，你可有了解？”
明奴了解的稍微少一些，血月在凡间很神秘，受许多弟子追捧，他记得当年出过血月的剑卡，李逍火也跟着弟子买过。
“一共十二名，三女九男。血月之首为湘母，剩余两名为弦音和符离。其中符离不知性别，有人说他男身女相，有人说他女身男相。死的两名血月为锦山与赫蓝。剩下七位分别是阙狸、守月、卫歌、九天、三眼相，太上邱和蜉蝣。”
李逍火：“弦音为古琴器灵，善音律，性温和。阙狸为狐首成型，好女色，风流成性。九天乃壁画所脱，为凶兽残魂，曾与馗铜齐名，性敛沉稳，面目兽瞳，凶恶掩之。其中最难测的应当属卫歌。”
“十二血月之中，卫歌没有过去，无人知他身份，无人晓他来历……他向来行踪不定，难以琢磨，甚至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说起这个，明奴想起来了，如果不出他的预料，当年李逍火剑上挂的一张空白格纸，他问道：“当年你买的……是卫歌的剑卡？”
李逍火略微歪头，陷入了回忆之中，随即略微沉默，算是默认了。
明奴稍稍扶额，只是听起来便难办，仙门倒是放心把任务交给他们，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
“我们已经打听到，其他人自然也知晓。”李逍火说。
“事已至此，还有三日，我们走一步看一步便是。”明奴在床板上躺下，他稍稍闭上眼，不远处的玄衣少年坐在巨石边，手里拿着书册，看起来模样认真。
若是不知情，兴许会以为在看什么圣贤书。
明奴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另一道身影，哪怕枯燥如李逍火，也会看一些小人书，玩剑卡，收集很多稀奇古怪有趣的东西。
可某人不会，江雪鹤必然会觉得这些事情无趣，某人只读圣贤书，其他都入不上眼，仿佛不在尘世之中。
有李逍火守着，他放心地睡了过去。第二日起来，明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脸，他睁开眼，对上李逍火那双漆黑的眼。
“要去干活了。”李逍火说。
明奴于是起身，李逍火给他重新找了一身衣裳，又对他的容貌稍作调整，不知从哪里变来的银泥糊在他脸上。
“这是要做什么。”明奴问。
李逍火调整着他的五官，他感觉脸颊软软的，好像变成了一团任人随意调整的泥巴。
“可以让你变成其他人，若是莫名其妙出现，斩祟使会生疑。”李逍火说。
没一会李逍火收回了手。明奴顺势看了眼，镜子里出现一张贼眉鼠眼的面容，脸色蜡黄，除了眼珠还能看出稍许清澈，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
半分看不出来他原本的容貌。
明奴摸摸自己的脸，这会又变成了光滑的皮肤。
他跟在李逍火身后出去，李逍火给了他一张令牌，令牌上面有他的编号和名字。
这边的活主要是冶铁，走在栏杆边缘有火光时不时地冒出来，热气扑面而来，人一个接一个地出来，领自己的铁具到固定的位置。
明奴和李逍火在最后，经过斩祟使时斩祟使特意看了一眼，检查了明奴的令牌之后把令牌还给明奴了。
“前些日子去哪里了？”斩祟使问道。
明奴没有讲话，李逍火在他身前开了口，对斩祟使道：“他从路上跑回来的……原本有人把他打晕要带走，此事还没有查清楚。”
斩祟使闻言没有再说什么，这些铁匠之间的事情，他并不参与，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可无故缺席，接下来半个月没有工钱。”
明奴在后面应声，他拿起铁具，耳边听见“砰”“砰”的声音，火光从剑底冒出来，没一会上面的铁逐渐变成了长剑的形状。
他学着上手，稍稍移开一点，落下来时火苗窜上来，险些烧到自己的眉毛。
李逍火在一旁看着，略微迟疑，上前为他摆正了位置，他们两人便这般冶铁冶了三日。
这三日斩祟使严查，他们日日在窑洞里，要么就是老老实实冶铁，没有任何异常。
到了第三日晚上，外面出现一道绯衣，明奴与李逍火一并出来，他们三人集合的位置选在焚尸炉。
“今日，阙狸会选女子过去，从这里到铸剑谷，可以伪装成送剑的铁匠。”
明奴在这三日已经打听出了路线，他和李逍火分头行动，两人效率很高。
“只是，有一个问题，到时我们没办法混进去……除非扮做被选中的女子。”
明奴话音一落，空气中安静下来，两人一并沉默了。
先不说江雪鹤和李逍火的身高，都属于成年男子的范畴，扮做女子，实在是有些怪异，再不说他们会不会露馅。
“用幻形术不是不可，只是阙狸修为在我们之上，会被识破，何况此处灵力稀薄，能维持的时间有限。”
明奴说：“我们的时间不多，目的是进入第四谷，选一人去见阙狸，另外两人进入第四谷之后分开行动，我们之后再汇合。”
“那里是血月的地盘，我们需要万分谨慎。”
他说完了，李逍火和江雪鹤同时看向他，两人眼底情绪相同，意味不言而喻。
明奴尚且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只带了自己的断灵剑，匕首放进袖侧，带着身后两人到了探查到的路线，在墙壁勾勒出了一道阵法。
阵法缓缓地浮现出来，这是一间单独的屋子，香粉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有两名侍女在外守着，另外一名女子依稀可见绰约的身影。
明奴一道指法过去，两名侍女晕了过去，正在梳妆的女子一并跟着晕在梳妆台。
他在三名女子鼻尖处略微施法，法术唤作华梦香，能让她们做三日的美梦，身体不受影响。
“好了。”明奴做完这些，他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两人还在原地站着，离他离得远远的，和他保持了一大截的距离。
李逍火和江雪鹤同时看着他，明奴明白了什么，唇角略微绷起来。
“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
此时两人空前的统一，李逍火率先开了口，“你，去见阙狸。”
江雪鹤：“明奴最为合适。”
明奴：“……”
他们三人时间不多，明奴胸腔翻滚着怒意，他板着张脸，捏着衣衫的边缘略微使力，从梳妆镜看着自己的面容，发髻与衣衫一并换了，出来时眼底依稀带着几分冷意。
虽是这么说，他底子好，扮做女子模样，却是确确实实的美人。
一双清艳鹿眸清澈动人，略嗔略媚胜横波。烟笼作目玉作骨，唇似红缨肤胜雪，颈若玉荷枝连叶，形似萧竹纤削柳。
整个人楚楚动人，仿若不足盈盈一握，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春池水，引人纵身一跃融入其中。
“如何。”一出口是动听的少年音，唤回两人的思绪。
李逍火简单评价：“尚可。”
江雪鹤视线在他面容上停顿，在他身上轻轻掠过，冷淡的视线若有触感，让明奴浑身不自在，皮肤随之变得滚烫起来。
“一会不要讲话。”江雪鹤说。
明奴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两个不换衣裳？”
“有幻形术。”江雪鹤说。
李逍火随之稍稍点头，算作赞同。
明奴觉得自己兴许被耍了，直到外面有人敲门，他都在抿着嘴巴，时不时地摸摸自己身上衣裙，稍稍不自在。
门“嘎吱”一声开了，斩祟使见到明奴，稍稍地停顿了一下，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记得原先似乎不长这样，没这么好看，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女子的脂粉实在是厉害。
明奴上了马车，这种为女子准备的马车显然不同，上面雕刻了九尾狐首的图案，马车里有软座，还有茶盏点心。
闻到味儿，他袖子里钻出来黑乎乎的一团，虎子钻了出来，一跳跳上茶几，在点心旁趴着不动了。
明奴那把匕首变成了纯黑的簪子，在他发尾处，外面有斩祟使守着，明奴对虎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虎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捧了一块点心坐下来吃，问他道：“哥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第四谷。”明奴说。
“我感觉好像很危险，”虎子办吃边说，“哥哥，前面有很厉害的东西……你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明奴戳了下虎子的脑袋，虎子浑身软软的，一戳脑门向下陷，他差点把虎子戳倒。
“我也不知。”明奴说。
越靠近第四谷，虎子动作越慢，最后有些受不了，抱着点心钻回了他袖子里。
“哥哥，你小心点。”虎子叮嘱了这么一句，随之不出声了。
马车缓慢地向前行驶，车轮骨碌碌的转，前面还有两辆马车，他们踏入了一道无形的结界，车帘被吹起来，明奴看到了一角朱红屋檐。
第四谷围墙严严实实，进门之后先受斩祟使的检查，车帘被掀开，斩祟使看了一眼，检查了马车内的边边角角，随即放下了车帘。
“过。”
经过城门，明奴注意到城门之上有一个古老的眼睛图案，长纹深褐，内里有黑曜石一样的斑点，看起来有些像兽瞳。
兽瞳雕刻的栩栩如生，就在马车即将通过时，空气中传来了人声。
“所过为何人。”略微沉的醇厚音色传来。
明奴心中一凛，他未曾感觉到任何除他们之外活人的气息。
他的目光落在朱门处，其上的兽瞳缓慢地转动，随之落在他身上。
一旁的斩祟使略微躬身，回复道：“九天大人，这些是送去阙狸大人那里的女子，已经受过检查。”
车帘被斩祟使再次翻开，明奴与那双兽瞳正面对上，他看的更加清楚，那双眼映着他的面容，看上去冰冷没有任何质感，隐隐还带着几分狩猎的血性。
明奴的心脏在这一刻缓慢地跳动，时间仿佛被拉长，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双兽瞳缓缓地转动，转回了原来的位置。
车帘遮住他的视线，他的心脏回到原来的位置，他刚落下来，接下来一道人声打断了他。
“慢着。”
“放他进去，侍女留下。”
明奴略微怔住，他听到斩祟使应下一声“是”，掌心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通过缝隙看到李逍火与江雪鹤在一旁被留下来。
朱门缓缓地闭合，马车继续向前，随着一声“砰”的动静，大门合上，他们三人一并被隔绝。
明奴很快镇定下来，他扶着车壁边缘，这里是血月的地盘，本就不容易混进来，他们能进来一人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