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闲暇时间,他在扶光四处游荡,有时前往药谷,有时去藏书阁,有时候接一些零散的任务,一直给自己找事情做,避免自己闲下来。
一闲下来,他会犯心病,难以忽略心口的疼痛。
他接连碰到沐迟好几回。
去药谷时沐迟正好受伤去换药材,藏书阁偶遇沐迟找剑法书册,接任务时和沐迟分到的是一个地方。
前两次他们两人都装作没看见对方,到第三次,沐迟主动地开了口。
“江师弟,这是第三回 了,真巧。”
明奴闻言稍顿,对沐迟道:“是有些巧。”
“沐师兄也接了山上的任务?”明奴问道。
沐迟:“原先这村中的村民与我有过交集,看到之后便过来了。”
“此地邪祟作乱,未曾死人,只是数名男童失踪,数日之后又被送回。”
“送回的男童七窍少了一窍。”
明奴接的任务是闲置任务,来山上找灵草的,他们俩整个地点重了。沐迟追查邪祟到此处,明奴则是发现灵草生长在此附近。
如今夜色已经降临,沐迟对他道:“今日我们兴许要在此过夜。江师弟若是摘草药,还是明日白天再去比较好。”
明奴应一声,火光笼罩着他们二人的面颊,沐迟抱剑靠在墙边,明奴静悄悄地坐着,手边放着 两张草药图纸。
随着一阵风吹过来,火光若隐若现,明奴朝着某一处看过去,那里是寺庙的一面墙,上面画了神佛彩绘的壁画。
沐迟顺着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话音未落,明奴的剑气直接扫了过去,一道黑雾随之散了出来,半空中传来了惨叫声。
灵力拉扯着他的筋脉,痛意传来,明奴疼的眼前发晕,沐迟只稍稍怔住,随即上前扶住了他。
“江明奴?”
“你没事吧。”
明奴紧紧地抓着自己胸口的位置,他脸色苍白,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疼的全身蜷缩,没有精力去回答沐迟的问题。
“江明奴……?”
当天明奴是被沐迟送回去的,他原本还有些力气御剑,到了扶光,便一丝力气也无,沐迟把他背了回去。
“沐迟,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程矣和几名弟子围了上来,沐迟对他们道:“去喊药谷长老,江明奴晕过去了。”
远处,少正安和江雪鹤远远地看着,江雪鹤视线落在沐迟身上,他平日里并不怎么记同窗的名字。
馗铜肚子里……记忆浮现出来,前世的自己那时逼问江明奴,问他与沐迟是什么关系。
江雪鹤的目光略微停顿,视线变得有些深。
明奴连夜被送去药谷长老那里,李逍火一并赶了过去,赶过去之后发现明奴床边已经守的有人。
是前几日方见过的,沐迟。
药谷长老摸完明奴的脉搏,对他们道:“没有大碍,他这心疾注定要一辈子随着他,等到他什么时候彻底适应了……就好了。”
“只要他还在修炼,疼痛便不会停止侵蚀他。”
第91章 占有欲
明奴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心脏的位置很痛,一道柔光落在他心口的位置,疼痛似乎有所缓解。
他依稀看到了一道红色身影,对方神情冷淡,目光落下来时却带着温度,他的手指被握住,有轻吻落在上面。
他想要蜷缩手指,身体却动不了,幸而江雪鹤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在他床边待了一夜,直到天亮时才离去。
明奴醒来是第二日,李逍火练了剑回来,回来的时辰比平日早许多,在他床边守着,似是无意间的随口一提。
“今天,江雪鹤和沐迟在练剑峰打起来了。”李逍火拿了他床边的茶盏,里面的叶子晃荡出一圈热气。
明奴闻言稍稍地愣住,他不大理解,问道:“沐迟有没有受伤?”
平日里江雪鹤不会留情,谁和他比试都要吃一番苦头。
李逍火点了点头,在心里斟酌一番,这样说小阎王似乎不太好,但是看着明奴苍白的面颊,他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江雪鹤没有留手,他似乎在针对沐迟。”
李逍火:“沐迟脸上和身上都被剑气所伤,上午比试完就离开了。”
明奴忍不住皱眉,想起前一日江雪鹤在他床边守着,他问道:“他们二人之间可有什么矛盾?”
李逍火随之摇摇头,“江雪鹤平日鲜少和弟子有交集,他们原本话都没说过两句。”
明奴又看看李逍火,上下瞅了瞅,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李逍火摇摇头,一双漆黑的眼瞳稍稍地亮起来,闷声道:“没有。”
“不要参与他们的事,江雪鹤……”明奴张了张口,他没有做评价,剩余的话没有说。
“嗯。”李逍火说,对他道,“我只想你,开心。”
明奴闻言微笑起来,那双眼有一瞬间闪烁起来,很快遮掩而去。在这时,正好有弟子进来,为他重新端了药汤。
药汤闻起来很苦,一股子苦味儿,黑乎乎的一大碗,明奴接过来之后好一会才喝完,慢吞吞地咽,还剩下小半碗凉掉了。
他这一日没能下床,到下午的时候有人来看他,前来的是沐迟。
沐迟脸颊和手腕都缠上了纱布,在他床边坐下来,问他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昨日你晕过去了,我很担心你。”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沐迟师兄,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明奴问道。
“今日不小心碰到的,刮了两道。”沐迟说着,碰了碰自己脸颊边的纱布,略有些不好意思。
明奴眼珠略微动了动,他对沐迟道:“师兄平日里小心一些才是,伤势看起来不轻。”
纱布渗了一部分血,明奴语气轻了些许,他想到了什么,有那么一小部分可能,江雪鹤发疯是因为那莫须有的占有欲,沐迟是受了牵连。
“又流血了,我帮师兄重新包扎吧。”明奴在须弥之相里一直待在药谷,基础的包扎他已经能做的很好。
沐迟稍稍惊讶,没有拒绝他,问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明奴了。”
“不麻烦,劳烦师兄帮我拿一下药瓶。”
明奴解开了沐迟手腕处的纱布,待纱布解开,伤势便很明显,甚至彰显了罪魁祸首。剑气留下的伤口有若隐若现细小的霜花,血液因此难以凝聚,很难愈合。
他视线略微顿住,沐迟观察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对他道:“今日上午和他们比试,兴许有些着急了,这伤原先上过药,没想到并不管用。”
明奴唇线稍稍绷直,他一只手握着沐迟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沐迟的伤口,用灵力散了那些霜花。
他把沐迟想的单纯,以为沐迟是不知需要先用灵力去除剑气,心脏处隐隐传来疼痛,他堪堪地忍着。
以窗外人的角度,便是这样的一幕。
床榻上的少年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因为疼痛眸色隐有变化,他神情温柔,在忍着疼为对面的青年疗伤。
明奴动作和眼神都很温柔,两人肌肤相触,江雪鹤紧紧地盯着两人,凤眸中没有什么变化。
忽地,沐迟察觉到了什么,朝着窗外看过去,两人对上视线,沐迟眼中隐有深意,向江雪鹤露出微笑。
待到晚上时,明奴在李逍火要离开时拽住了李逍火的衣角,他开了口,“你今日留下来。”
李逍火稍稍疑惑,依然听他所说在床边坐下来,问道:“害怕?”
明奴稍稍点头,他在夜晚依稀看到窗外有一道红影,若是压房间里没人,江雪鹤兴许又会趁势混进来。
他回想起今日沐迟身上的伤,便忍不住皱眉,心里冒出几簇火来,床边点了烛光,他听李逍火讲近来九州的情况。
“玉阙近来出了事,少正安的故乡,那里许多士兵染上了邪咒,上回少正安前来寻你,兴许是问此事。”李逍火说。
“凡是中邪咒的士兵,全部离奇死亡,躯体无疑,魂魄被抽走,只剩下一副空壳。”
李逍火低声道:“玉阙位于九州中央,那里地势特殊,遍布九州灵脉,传闻原先天火降落此处,仙君以此建人间众。”
明奴许久没有听过这些事,明明是正在发生的事情,此时仿佛离他很远,他问道:“李逍火,你如何看?”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烛火随之晃荡了一瞬,李逍火开了口,“玉阙属离火紫云,湘母发源于此,再加上邪咒以游离趋势蔓延,从九州边界到中央,我猜……九州恐危矣。”
窗外一道凉风吹进来,烛光轻轻地熄灭了,明奴重新把烛火点燃,他用手遮挡着火光,闻言动作稍稍地顿住。
他与李逍火想的相同,只是纵然天下危矣,他如今虽身为仙门弟子,却已无力对付邪祟,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李逍火兴许是感知到他的情绪,手腕传来温凉的触感,李逍火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必担心,我会,保护你。”
李逍火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黑眸明亮漆黑,嗓音略低,“我家乡在奉州,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回去。”
明奴问道:“去你家乡做什么。”
李逍火的嗓音在夜色之中略显沉闷,“我们家擅长一些术法,诡道鲜为人知,兴许能够帮到你。”
明奴闻言怔住,随即忍不住笑起来,他干涸空洞的心脏又疼却又温暖,“先不说那些,你不妨先摘下面具让我看看。”
李逍火闻言转了回去,手也收回,摸了摸自己面上的面具。
“娘亲说过,脸只能给发妻看。”
明奴略微失望,很快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窗外一抹红影在树下,只露出一边衣角,影子却能完整地映出来。
有人还在外面守着。
他没让李逍火走,晚上睡过去,李逍火靠着墙闭上眼,一夜到天亮,第二日明奴便下床要前往练剑峰。
“你的伤。”李逍火不太赞同。
明奴说:“无妨,既已成顽疾,我无论在床榻上,还是剑谷,没什么区别。”
李逍火看了看他,见他心意已决,到底没有说什么,与他一道去了练剑峰。
练剑峰每日都有长老布置的任务,今日是三人一组前往后山结界里抓灵兽。
来了便默认是接任务,他们这些弟子随意组队。明奴和李逍火来得晚,加上沐迟最后一个来,便是他们三个一组。
“明奴。”梅含珏与少正安在一处,朝他招了招手。
明奴只略微点头,扫见江雪鹤在一旁,他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明奴,你今日便过来了,身体可受得住?”沐迟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