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规则
类似的问题, 其实他之前就问过。
问的是为什么盖亚明明很强，却不能成为神王。
塔尔塔洛斯是那么回答他的€€€€
“为了增加她的权力范围，盖亚分散了权柄, 这使得她不再像最初那样能够自如地使用她所有的力量。”
而且，盖亚将自己的权柄分享给了其他神, 逐渐变成了被取代的妻子, 还有母亲，她的身份受到了限制。
现在听上去, 似乎还有别的隐情。
和神格有关的隐情。
塔纳托斯也推测盖亚的后代争夺神王的位置, 其中或许有神格的原因, 不过他没想到神格会起那么大的作用。
倪克斯其他任何的因素都没有说€€€€单单只抢到了它。
“……那枚神格，有问题？”
“不是问题。”
倪克斯纠正了他的说法，“是乌拉诺斯的神格非常特殊, 它是唯一被承认的。”
“塔尔塔洛斯，你的老师……他说法虽然不太准确，但也没有全错, 最起码分散权柄这一点没有问题，受到限制, 不能当神王也没有问题。”
黑夜女神抿了抿唇, 尾音上扬，“至于剩下的, 考虑到他对外界的情况知之甚少，弄错了也很正常。”
€€€€但塔尔塔洛斯也只提到了这两点。
塔纳托斯认真将他们说的话又重新思考了一遍, “所以，那枚神格很特殊, 只有融合了才能成为神王, 而盖亚不能融合, 是这样吗？”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塔尔塔洛斯既正确又错误的合理解释。
限制盖亚的不仅仅是她妻子、母亲的身份。
但是盖亚在找塔尔塔洛斯哭诉的时候，在深渊之主面前示弱的时候，肯定会频频提到这一点。
“没错，小塔果然很聪明。”
倪克斯拍了一下手掌，“乌拉诺斯的神格，不仅仅是天空的神格，还是规则钦定的，神王的神格。”
“它压制、统帅盖亚所有的子孙后代，就连盖亚自己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所以，不论是她扶持克洛诺斯上位，还是暗中帮助宙斯再推翻克洛诺斯，都是因为她不得不这么做？”
塔纳托斯试图理清来自母亲的线索，“单凭她自己无法对抗，她需要有谁牵制。”
“……她挖出了乌拉诺斯的神格，自己没有办法使用，所以才将神王的位置让出去，只是后来克洛诺斯不再受她的控制，背叛了她。”
“为什么盖亚不能融合那枚神格？”
随之而来的，是费解。
回到原本的问题，塔纳托斯反而更加迷茫。
神格是固有的，和神一起诞生，赋予神相应的属性，还有职责。
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这个。
所以，理论上来说，一枚神格可以被任何神兼容，哪怕他们原本关联不大。
当然，属性相近或许会更好一些，有助于后来的神理解它，更好地使用它€€€€比如阿波罗原本是光明神，而光明通常是太阳带来的，他取代赫利俄斯的职责取代得很轻易，日车驾驶得和上一任的太阳神几乎一样稳妥，娴熟。
“大地和天空没有那么贴近，可它们仍然能够被关联。”
倪克斯点点头，重新向他解释，“那不是单纯的天空神格，它同时也是神王的神格。”
“盖亚不能成为神王，这是一种……”
女神犹豫了一下，带着迟疑地开口，不确定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规定？限制？”
“在最初，她萌生出要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占据世界的想法，并开始繁衍后代的时候……是没有受到任何约束的。”
“那个时候，只有我们这几位神，世界才刚刚从混沌中出现。”
倪克斯说，“塔尔塔洛斯甚至还没有被他自己关进去。”
“随着世界逐渐形成，他因为太强，会影响、甚至用他的力量污染未成型的一切，将其吞噬，他才自然而然地被排斥了。”
“世界自发驱逐了他，将他牢牢压制在最下面。现在的塔尔塔洛斯，就是他长久以来逸散的力量形成的。”
塔纳托斯微微侧过身，伸手将腰间的那个布偶解下来，端正在在旁边摆好，才重新枕回女神膝上，“……嗯，这个我知道。”
“我正在尝试让塔尔塔洛斯老师也能够出来一部分，在不影响世界的情况下。”
他想了一下，把布偶举起来补充，“不过现在还只有很少很少的一点。”
倪克斯之前就注意到了那个和塔尔塔洛斯看上去不太相像，甚至南辕北辙，但的确有一丝深渊之主气息的玩偶。
但当它被举起来的时候，女神还是忍不住愉悦地笑了出来。
“嗯，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她这么说，飞快地咳嗽一声，成功在那缕极其微小的气息躁动前转移了话题，“不过直到盖亚分别和她单独诞下的孩子开枝散叶，并从中挑选出乌拉诺斯作为他的丈夫的之后，一切就开始变化了。”
有大地，天空，山岳，还有海洋。
“因为神的存在，神的繁衍，世界开始变得完整。”
她说，“它的意志更加清晰，自发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规则。”
“世界因神而完善，它在充盈的同时，也给神的繁衍提供了更多的可能……在它之中出现的事物越多，能诞生的神也越多。”
“我们都注意到了这件事，而盖亚试图控制它。”
倪克斯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她一直都很有野心。”
“既然这个世界和神息息相关，那她只要控制尽可能多的神，不就等于控制了它？”
“她消耗了部分的力量，弄出了一个约束，流淌在血脉之中的约束，试图凭借它来统治自己所有的血缘后裔€€€€即便她可以保证自己的孩子、甚至孩子的孩子对她忠诚。”
“不过她保证不了后来的神，他们或许连盖亚是谁都不知道，盖亚又怎么他们能让他们听从她？”
“可那个约束没有直接对她的血脉产生作用，而是被乌拉诺斯的神格吸收了，而且发生了一些改变。”
“乌拉诺斯就成了神王。”
盖亚最初忍耐乌拉诺斯施暴就是这个原因。
“……”
塔纳托斯对盖亚的了解有限，不过，听倪克斯这么说，他不觉得盖亚的举动有任何奇怪。
盖亚是最初的几位神之一，在世界之前诞生。
而规则是后来才逐渐出现的。
她当然会所谓的规则不自觉抱有轻视。
“€€€€现在她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啦。”
倪克斯微微一哂，“当然，不止是盖亚，那个时候的我同样没有太将它，将这个世界的意志看在眼里，毕竟塔尔塔洛斯太特殊了……直到厄瑞波斯，你们的父亲，不得不陷入沉睡。”
她也是后来才重视起来，放下身段，去重新观察、理解世界的。
“母亲，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盖亚不能吸收神格。”
塔纳托斯提醒她，“既然最开始的约束来自盖亚，她应该不可能一点应对的措施都没有。”
“……是，盖亚并不愚蠢，但是她没有想到世界的意志会因为她试图掌控自己的举动，排斥她。”
“所以她非但没有办法使用那枚神格，更没有办法解除自己最开始的限制。”
盖亚不是想当妻子或者母亲，或者祖母，才被一直限制在这些身份里的。
她是不得不。
€€€€当然，这与她当时挑选乌拉诺斯作为丈夫，承诺和他共享自己的荣誉和地位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塔纳托斯完全弄清楚了。
神王是为了统治神、从而控制世界存在的。
乌拉诺斯的那枚神格，本身就是一种对其他所有神的约束和限制。
只是他依旧还有疑惑，在知道问题答案的前提下，对问题本身产生的疑惑。
如果真的按照倪克斯，按照他母亲的说法，世界因为盖亚的野心而排斥了她，那神王这个职位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才对。
“或许，不是排斥。”塔纳托斯踯躅，“……母亲，或许不是排斥。”
盖亚忍无可忍，联合克洛诺斯囚禁了乌拉诺斯，取出了他的神格，却发现自己无法融合它，不得不将其交给小儿子使用，让他当自己的傀儡。
神格不是在她试图去融合的前一刻才对她有排斥的。
更早之前，这种现象就已经存在了。
只是那个时候盖亚没有发觉。
“……你知道，我有一点不太一样。”他斟酌着开口，吐字很慢，“尤其是在和世界、和规则有关的事上。”
每个世界都是独特的。
他的部分观念或许不适用这里，可他也不是最初那个一无所知的沙利叶。
“可能是世界的意志回应了盖亚，认同她，所以，才会有乌拉诺斯的神王神格。”
倪克斯有些惊讶，“怎么会？”
“那应该由盖亚统治众神才对，神格怎么可能排斥她？”
那位置原本就应该是盖亚的。
即便倪克斯不喜欢她的野心，因为她试图插手冥土而对她怀有警惕、厌恶€€€€这也是她知道盖亚在对她的血脉动了手脚的原因，盖亚曾经试图以联姻的方式，让冥界的神，她孩子们的后代，服从她的统治。
可她也必须要承认没有谁比盖亚更有资格。
“因为……公平？”
神说，要有光。
最初也只有光。
但世界应该是平衡的，所以黑暗才渐渐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