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追杀
“……追兵赶过来了。”
美狄亚站在船尾处, 遥遥看向后方。
阿尔戈号还没有接近大海，埃厄忒斯发现的金羊毛失窃的速度要比她预料中还要快上许多。
或许，就像他之前说的, 对于上位者而言，多疑是一个优点。
可能早在伊阿宋安然无恙地现在城外, 几乎可以说毫发无损地战胜那两头铜牛, 又杀掉龙牙战士们的时候，埃厄忒斯就已经在怀疑了。
怀疑是不是有谁暗中帮助了他们。
“什……这么快？”
伊阿宋的声音戛然而止。
美狄亚说出这个消息前, 他正以一种微妙、带着莫名的得意的心态向她讲述阿尔戈号之前的冒险, 讲到他们如何在拳斗中战胜、杀死国王, 又突破了兵士们的包围，扬着船帆，逃之夭夭。
“不必担心, 是阿布叙尔托斯，我的弟弟。”
美狄亚语气冷静，脸上不见一丝慌乱, “埃厄忒斯，还有那些龙牙战士的速度没有他快。”
“既然追上来的是你的弟弟, 而非你的父亲, 我们能不能试着……”
伊阿宋也看见了那一叶飞快接近他们的小船的影子，咽了口唾沫, “你是他的姐姐，他应该会听你的吧。”
“然后, 让他反过来帮我们拖住埃厄忒斯，让我们能顺利逃脱？”美狄亚似笑非笑, 瞥了他一眼。
她并不意外伊阿宋会说出这种显得愚蠢的话, “金羊毛是科尔喀斯的宝物, 等他成为新的国王，金羊毛也会成为他的金羊毛，而不是我父亲的……他为什么要帮助一群窃宝者？”
他们逃亡时是顺风，在风力的加持下，速度要比之前还要提高了一些。
因此，哪怕考虑到后方可能存在的追击，预留了一部分人手，不是所有船员都在奋力划桨，阿尔戈号也快得如同一道闪电。
这种情况下，阿布叙尔托斯还能追上来，并不断拉进和他们的距离，足可见他高超的实力。
“用箭射坏他的船……？让他没办法再追赶我们？”
伊阿宋带着点小心地用余光打量她。
阿布叙尔托斯是敌人，更是美狄亚的弟弟。
他得考虑美狄亚的……意见，或者说是感受，不能像针对之前的那些阻碍那样针对阿布叙尔托斯。
毕竟美狄亚刚刚才帮助他们偷到了金羊毛，“沙利叶的射术特别好，他不会伤到他的。”
乍然被点名的塔纳托斯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动作。
要么他从头旁观到尾，要么由他杀掉阿布叙尔托斯。
没有第三个选项。
“……”
伊阿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梁。
“伊阿宋，你面对的是敌人，我们的敌人。”
美狄亚不着痕迹地皱眉，看向金发青年的目光中多出一抹失望、还有不满，“面对敌人，不应有仁慈和软弱。”
“但是他是你的……”
伊阿宋下意识。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呢？”美狄亚轻声问他。
她没有给伊阿宋回答这一问题的机会，重新把目光放到那艘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小船上，“他是我们的敌人。”
伊阿沉默，无端心悸。
“要是什么都不做，阿布叙尔托斯会用尽一切办法拖住我们，不让我们顺利驶进大海。然后，埃厄忒斯会带着那些龙牙士兵追上来，包围我们。”
说到此处，美狄亚嘴角扬起一抹带着怜爱的笑容。
她有意放缓了语气，“其他人未必有闲暇保护你……他们要和那些龙牙战士打斗，还要阻止他们烧毁船只，要是没有我的话，我不在这里的话，你又该怎么办呢？”
€€€€可要是美狄亚不在船上，他也不用考虑怎么处置阿布叙尔托斯更好的问题，完全能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解决掉这个麻烦的追兵。
伊阿宋别开目光，“……那你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杀掉他。”
理所当然的语气。
“再用他拖延时间，以免我的父亲继续追杀我们。”
等收殓好阿布叙尔托斯的尸骨，埃厄忒斯就算是想要追赶，也没办法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他们了。
她走到赫拉克勒斯面前停下，“我有办法对付阿布叙尔托斯。”
“诸位，你们可以将船的速度慢一点吗？”
距离太远，美狄亚没办法很好地施展自己的法术，阿布叙尔托斯得先追上他们。
伊阿宋追上她，刚要想反驳说这个决定过于冒险，便看到赫拉克勒斯对她点了点头，“可以。”
“我们的猎人会协助你。”
他叫住已经准备动身去船头那边的塔纳托斯，“沙利叶，假如美狄亚的……”
“法术。”
美狄亚镇定地微笑，打断了他，“它不会不管用的。”
阿尔戈号速度慢下来，美狄亚重新回到原本站着的位置，居高临下，看向已经接近了阿尔戈号的阿布叙尔托斯，她的弟弟。
“美狄亚！”
阿布叙尔托斯也看到了她，气急败坏地质问，“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帮助那群€€€€”
看到长姐，他甚至忘了甩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用于爬到阿尔戈号上的铁钩。
阿布叙尔托斯的话没有说完。
他看到美狄亚，他过分聪慧，优秀更甚于他的姐姐对他微笑，像是之前无数次那样。
伴随着一瞬间，从身体各处爆发的剧烈疼痛。
可是€€€€
她的法术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伴随着紫黑的弧光，阿布叙尔托斯的头颅飞了出去，落进水里。
他的意识消散了，带着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那些问题，目光仍死死盯着船上的人影。
而美狄亚仍在微笑。
“好了，我们快走吧。”
她的攻击太快了，好像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伊阿宋甚至没有看清那些弧光到底是怎么飞出去的。
等他反应过来，阿布叙尔托斯已经变成数块尸体，河水也晕出了淡淡的红色。
美狄亚却表现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表情更是看不出来一点刚刚手刃了兄弟的伤心或者内疚。
仿佛这只是一件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事。
“埃厄忒斯追到这里，看到飘在湖面上的一部分尸体后，他会让人把余下的也尽快捞上来的。”
那样，她的父亲就不会有空再继续追他们了。
觉察到金发青年的目光，美狄亚好整以暇地开口解释，“毕竟阿布叙尔托斯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明明她的语气和森冷、阴沉没有半点关联，尾调甚至是有些轻快上扬的。
伊阿宋还是感到一股从脚心窜出，不断向上蔓延的凉意。
……他移不开目光。
更糟糕的是，他此刻心中想的，并非美狄亚有多冷血多恐怖多危险，而是€€€€
她这么强大，一定能够在接下来帮到他……她喜欢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伊阿宋：（开始当人渣）
短短……！起晚了！
11点半之后的那章应该能稍微长一点。
第118章 最后一次
直到阿尔戈号进入苍茫的大海, 伊阿宋也没看到身后出现任何追兵的影子。
也许，就像美狄亚说得那样，埃厄忒斯要打捞, 然后收殓阿布叙尔托斯的尸体，给予他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所以才没有即刻追上来。
埃厄忒斯也应该再也无法抓到他们了, 无论他的速度有多快。
€€€€赫拉克勒斯把他从宁芙们口中打听到的，另一条能更快回去、也更隐蔽的路线告诉了提费斯。
阿尔戈号已经改换方向, 埃厄忒斯无法按原路追踪他们。
保险起见, 他们又全力向前划了一段距离, 直到连视力最好的船员爬到桅杆最顶端的地方向后看，也完全看不到陆地的影子，所有人才渐渐放松, 松开了手上的船桨，三三两两，重新聚集到一起。
和之前几次相比, 他们离开科尔喀斯离开得过于轻易了。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美狄亚的功劳，她对埃厄忒斯, 对自己的父亲相当了解, 直到要怎么阻止他，拖延他的脚步。
只是这样的美狄亚……有些可怕。
伊阿宋知道自己驾驭不了她, 也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美狄亚和他之间的差距都太过悬殊了，比起去掌控美狄亚, 伊阿宋更希望自己能坚持得久一点，不要那么快就被美狄亚的态度, 以及言语蛊惑。
€€€€无论怎么说, 阿布叙尔托斯也是美狄亚的亲弟弟。
等哪天美狄亚清醒过来, 想到自己的之前的举动，因为愤恨，懊悔，会用更残忍的方式杀了他也说不定
伊阿宋把金羊毛放到匣子里收好，有点想苦笑。
不过，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或许现在还很遥远的将来，他显然更应该担心某个更紧迫，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
……伊德蒙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