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脑内有两道指令同时被下达,祝乐星感觉大脑混混沌沌的,有些不知道该处理哪个,沉默一会,她说:“我说的那句爱你,其实是你指的难道不是1的意思€€€€”
口齿清晰,落地有声。
晏眠怔然几秒,终于敢确定,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祝乐星现在都不清醒。
非常不清醒。
但是少女就站在不远处,纵然当下神智混沌,她也依旧记得要与晏眠保持适当的距离。晏眠侧脸看去,花瓶之中摆放着盛放的向日葵。昨天,祝乐星把花塞到她手里后就气冲冲走了。回去的路上,她翻到了卡片里的字。
€€€€杀青快乐!
卡片下方还欲盖弥彰的标注了句“粉丝”。
龙飞凤舞,又是另一种字迹。但祝乐星写感叹号的时候会有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连笔,晏眠第一时间认了出来,这份刻意为之的好心,在不经意间被暴露了出来,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
那句【花很好看】,是她深思许久才发出的。得到的回应让她格外莫名,自从看到后就有些不知名的焦躁。她对祝乐星的感观格外复杂,讨厌,但又感谢。
“爱”是个微妙的词汇。
往日的祝乐星是不会提及爱的。她连与人开玩笑都格外少,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随时都将玩笑挂在嘴边,与谁都能肆意聊几句。笑是最常做的事,冷漠都变得格外刻意。
沉默之中,晏眠向祝乐星走去。
Omega的走近让祝乐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张着嘴,想说“不要过来!”,又觉得这未免太像什么奇怪的桥段,只能强忍着心中那股莫名的焦躁,老实的盯着晏眠的动作。
但晏眠能对她有什么动作?
趁着她不清醒的时候打她一顿吗?
祝乐星觉得这个可实行性比较高,换作她是晏眠,高低得把祝乐星打一顿。
空气中蕴藏的铃兰香,随着晏眠逐步走近,愈显的浓烈。
当晏眠走到祝乐星身边时,祝乐星突然感到喉头紧了紧。她下意识看向晏眠后颈的部分,那里是Omega的腺体处,粘贴着抑制贴。如果可以撕下抑制贴,将那些信息素占为己有€€€€
祝乐星眼尾不自觉垂了下来,突然意识到当下的现状是为什么。
她要分化了。
祝乐星略一张唇,想让晏眠不要接近自己。但身体里却像有什么怪物与她共生一体,只有晏眠离她越近,怪物才会被安抚。
晏眠显然已经洗过了澡,发丝还带着微微的湿润,穿着一身很可爱的睡裙,绣着兔子,耳朵弯弯,格外乖巧。
她抬起手臂,小臂白皙,指节分明€€€€
下一秒,右手很轻的落在了祝乐星的额头上。
因为身高差,她还需要略踮着脚。祝乐星不想去看她,下意识垂下眼,这个距离却让她更清晰注意到晏眠的嘴唇。
她最近身体好了不少,唇色红润,泛着水光。
……让人下意识有咬一口的冲动。
“发烧了。”晏眠平静的宣布这个结果。
祝乐星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回神:“……哦。”
“我去联系宋医生。”晏眠垂下眼,“去€€€€”
“不要。”祝乐星直白拒绝了这个提议。她还记得上次宋云来让她做的心理测试,分化期的Alpha会格外脆弱,谁知道她会不会莫名其妙就说出了一些不符合常理的话。
被发现了怎么办!直到如今,祝乐星还觉得自己会被拉去解剖。她感觉自己现在格外脆弱,像是悬崖边的玻璃花,任何风吹雨打都能让她直接碎了。
不知为什么,晏眠从那双发红的眼睛里读出一点委屈的意味来。
委屈的祝乐星……这个想法让晏眠怔然,也只几秒,她叹了口气:“刘姨今天请假回家了。你不想去医院的话,我给你冲个感冒药剂,你先去躺着休息。”
说着,晏眠已经去翻找药箱,那股抚慰她的铃兰香远离,祝乐星咬着唇,忍住了跟随的脚步。她怕吓到晏眠,只能站在原地。
沉默数秒,她问:“我……可以不回楼上吗?就躺在沙发。”
纵然非常难以启齿。
但Alpha在分化期时,有熟悉的Omega给予……至少可以让她舒服一点。
祝乐星的突然开口让晏眠感到诧异。
她接热水的动作一顿,说:“可以。”
如果是在沙发,那还更好照顾一点。
晏眠站在原地,侧脸看了眼老实躺在她适才落座沙发上、怀里还抱着毯子的祝乐星,又抬眼看向灯旁安装的监控,犹豫数秒,还是给柳愫发去消息。
【阿姨,乐星发烧了,不想去医院。您什么时候回来一趟?】
将药剂冲好后,晏眠又去将毛巾用热水打湿,不知为何,她从空中嗅到了一股莫名的栀子香气。祝家没有养过栀子花,难道是祝乐星用的是类似的香水吗?
晏眠有些莫名。她很少来这个浴室,但并没有细思。
沙发上,祝乐星感觉浑身都很痛。有火从她的肌肤燃烧,什么叫活着就是受刑,莫过如是。但想起晏眠上一次分化也经历了类似的痛苦,甚至更痛苦。
祝乐星开始在心里对系统进行无差别攻击。
她差点痛的眼泪都要掉下来,眨了眨眼,偏偏在这种时候,感观又被格外放大。她听见了水龙头被扭回原位,水流的声音,和很轻的、晏眠固有的脚步声。
早在很久之前,祝乐星就觉得,晏眠走路很特殊。无论是在学校还是祝家,她都像一个闯入其他领地的外来者,为了隐蔽自己,安静而小心。
祝乐星下意识垂下脸,不想让晏眠发觉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晏眠把药递到了她眼前,一如上次在医院一样,她也为祝乐星插好了吸管。
祝乐星咬着吸管,缓慢的喝了两口,觉得有些烫,下意识抬起头。
晏眠盯着她的脸,意外发现了湿润的眼,这一发现让她有些愕然,睫羽沾着点点水迹,在灯光下更显清晰。她怔然数秒,还是不可思议问:“祝乐星……你哭了吗?”
“我没有。”祝乐星下意识回应,呛了两声,身体都在颤抖,她感觉痛觉更加强烈了。
与祝乐星等人的相处里,晏眠只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顺着她的顽劣来,一切都是对的。但这也导致晏眠愈发厌恶这种顺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人,而改变想法。
看着祝乐星那张略显可怜、再无往日盛气凌人模样的脸,晏眠说:“你哭了。”
晏眠声音格外温柔,像是祝乐星曾在电台里听过的女主播,但说的话却与想象中相悖。那点铃兰香又似有若无的飘来,将她的痛苦也压下去了一点。
祝乐星想反驳,忍住了,只能小声说:“药喝完了。”
晏眠说:“你……躺下。”
这样坐着,毛巾难免会滑落下去。
祝乐星却仰着头,倔强异常:“就这样。”
晏眠只能小心翼翼把毛巾贴到她额头上。
毛巾的热度很好缓解了那点痛苦,但随着晏眠手贴近祝乐星的脸,手指小心翼翼的穿过发丝,肌肤相贴时,祝乐星还是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二人的视线于空中交汇,祝乐星看清了晏眠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她心中清楚,晏眠还是怕她的。
祝乐星说:“我要分化了。”
“……你离我远点。”
谁知道分化以后的Alpha会不会直接标记Omega。
造孽已经够多了!她不想敲木鱼了。
一句即将分化,却让晏眠心溏€€€€里中所有的困惑尽数消融。
她看着祝乐星分明脸色苍白、却还状若无事的样子,一瞬间回想起在那个逼仄房间、昏黄灯光下,呼吸急促的自己。
她抬起眼,注视的仿若不是现在的祝乐星,还是那一晚在房间外自己给自己注射抑制剂的祝乐星。
好久,她才轻声问:“疼吗?”
“……怎么可能。”祝乐星冷冷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
下一秒,她说不出来话了。分化期会无差别对待每个嘴硬的人,无论AO。
但祝乐星对待疼痛似乎更加难以忍受,依照常理,上一次她注射过抑制剂,现在已经对疼痛有了一定忍受力。可她却像对这些更敏感了一样,几句话里,连尚还有一线清明的神智的瞳仁都涣散不少。
晏眠想到生物课上曾说过,如果有Omega在Alpha分化期的时候给予她时代的信息素安抚,痛苦会被缓解许多。
上一次,似乎也是这样。纵然那时的祝乐星还没有分化,但在对方触碰到自己后,那点疼痛也被减轻许多。
她注视着祝乐星的脸。
某个瞬间,内心升起一个阴暗的想法。晏眠想,如果她不管不顾祝乐星,甚至用别的Alpha信息素来刺激她,而在监控里看来,都是因为祝乐星没有扛过分化期的痛苦。
一切是不是都结束了?
换作是几个月前,只有二人的情况下,晏眠会毫不犹豫的采取这个方案,彻底结束眼前这个令人恶心的Alpha的生命。
祝乐星显然十分清楚,如果自己接近她,她的痛苦会消减许多,不然也不会主动要求在沙发上休息。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强迫她怎么样。
注视着那张脸,晏眠冷漠的想。
祝乐星,你到底在想什么?
“很痛吧。”
晏眠轻声说着,指尖却很轻的触碰上祝乐星的脸。
祝乐星下意识后仰了一下,Omega骨节分明的手就攀上了她的下颌,而后一路滑下,来到脖颈。
寻常的Alpha不会被人触碰到脖颈。
这是向来自诩自己强大的Alpha最为脆弱的地方,是公认的逆鳞。晏眠先前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样称呼这里,直到当下自己真的触碰到,她才知道原因。
因为这里和Omega没有区别。
不只是Omega,甚至和Beta都一模一样。
它同样脆弱,同样供人一握就会被摧折。
祝乐星全然不清楚晏眠的想法。
她能感觉到环绕自己脖颈的手想在做某种试探,但祝乐星并不觉得那是晏眠要杀了自己。直到数秒后,她听见晏眠说:“祝乐星,你知道吗?有一部分Alpha会因为熬不过分化期,硬生生痛死。”
“如果我不管你。你会不会也是其中一员?”
一句话,就站在她眼前,祝乐星需要去仰视她。过往,甚至直到适才几分钟里,需要这样注视的都是晏眠。
祝乐星说:“……你会这样做吗?”
大概也是报应。原主的身体并不耐痛,在上次以后,这种痛苦像是变本加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