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昭觉得入镜的咖啡师很眼熟,仔细看,这不就是恒光一楼那家吗?
脑子嗡嗡作响,他忽然想到程诺文说的回拳再出击,有些事情CO2不方便出手,总得有人代劳。
好一招借刀杀人。程诺文与老总整天在那间办公室里鼓捣权谋术数,自己呢?配合程诺文做戏,也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万一他嘴大漏风,CO2布局泄露,恐怕后续不会如此顺利。
丁昭拍胸口,幸亏他听话,程诺文指哪儿打哪儿,没有半点逾越。
上司的补偿很快来到。午休之前,程诺文又一封公示邮件,说明Gavin被解雇的原因,并宣布丁昭重回€€仕组。
客户A组心情复杂。前段时间丁昭天天在工位上演丧尸围城,纵以为是死鱼一条,没想到鲤鱼打挺,死过翻生,联袂出演CO2年度谍战大剧。
这小子嘴巴严实,外加一双惨被抛弃的小狗眼,居然骗过所有人。阿康个个人精,看丁昭的眼神也有变化,暗想果然是由Nate亲自调教,以后万万不可轻视。
大头第一个开礼炮庆祝。没有丁昭的日子,他一人在€€仕负重前行,头发一薅一大把。现在终于可以和悲惨告别,立即便将丁昭拉回€€仕的沟通大群。
最不痛快的是赖茜,她偷偷扭丁昭手臂肉:你瞒大头就算了,居然连我一起骗?气死我了!
丁昭疼得嗷嗷乱叫:午饭我的算我的!
一顿东北菜过去,雨过天晴。
午饭后,丁昭马不停蹄。昨天他在叉烧的零食柜里找到程诺文之前给小红吃的贵价零食,得到主人同意后,兴冲冲揣进背包,想与许久未见的小红分享。
小姑娘远远在树荫下睡觉,丁昭刚出拐角,听见两人对话。他探头张望,庄晓朵和程诺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在保安室门口抽烟交谈。
似乎有自己的名字,一只脚立即收回,丁昭站在墙根侧耳倾听。
庄晓朵明媚笑声传来:“€€€€找劳动局仲裁?他那天真这么讲?笑死我了。”
“还说我‘这种人’,我哪种人?”
“唔,冷酷无情的机器人?”
“……这谣言谁传的,你吗?”
“哈哈,我哪里敢,老总吧。”
丁昭听见程诺文不轻不重地哼一声。
“这段时间你让他陪你演戏,他嘴巴和拉链一样,连我都不透露半个字,”庄晓朵换了话题,“测试算通过了吧?”
程诺文似乎在点火机,发出喀拉一声:“比……差得远了,胆子那么小,嘴巴也笨,老实讲,是一点都不适合做阿康。都怪你起头,非要把人塞到我这里。”
丁昭闻言,心情由喜转悲。他知道自身能力有限,但听程诺文这么否决自己,忍不住心生沮丧。
庄晓朵叹气:“你当我一时心软或者犯糊涂,都好,看他那样真的很难放着不管。当时我面试,二十几个人,看简历,他不是最好的,回答问题也结结巴巴,但我故意套话,他宁愿低头连说对不起,也没向我透露上家敏感信息。”
那次面试,庄晓朵曾表示对丁昭前司某些项目的报价单和方案有兴趣,让他拿来分享。虽然前司向来苛待他,但丁昭有自己的原则,也知道有些公司信息不能对外说。他化解不来,只能道歉,庄晓朵听后,却是笑一笑。
她停顿两秒,语气变得认真起来:“Nate,好的阿康不难找,也不难培养,可诚实守信的人有多难能可贵,你晓得的,毕竟当年……我们犯过错误的。”
程诺文久久未答。
“你不是也说过,人笨不要紧,笨鸟教好也能一飞冲天,但人坏就不一样了,甘蔗要是从里面烂掉,咬起来就只有恶心。”
她似规劝,“就当多做一次实验,万一呢?”
“说得简单,又不是你教。”
“啊哈哈哈,那我也是你教出来的呀!和我像伐,刚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
程诺文冷冷总结:“都是黄鱼脑子。”
是用上海话说,丁昭能懂,正惆怅,忽听程诺文多添一句:“但还算乖,再教一趟,也不是不行。”
--------------------
恭喜两位啊,都养到新小狗了。
第19章 新人物(1)
€€仕风波过去,Hugo从内部提升了一名新mgr接替肯尼的职务。沟通大群多出一个陌生的男士头像,笑容得体,非常商务。
对方沟通十分专业,回想当初被肯尼私聊轰炸的经历,丁昭如今似在梦中。这不是他的片面想法,事实上,自从程诺文宣布他回到€€仕,A组的多位阿康对他的态度就有所转变。
除开庄晓朵,程诺文掌管的A组还有几个AM,但能与庄晓朵平起平坐的只有一人:Ada董,本名董遐迩。听着仙气飘飘,实际英姿飒爽,一头短发染成奶奶灰,可以直接拉去沙宣片场。别人夸她潮,她说潮屁啊,白头发太多遮不住干脆全漂了。
董遐迩手下人数和庄晓朵差不多,服务一众时尚品牌,有不少PR业务,班底是清一色的貌美小姑娘,坐在丁昭左边的单独区域。刚来那几个月,女孩们很少与丁昭交流,最近倒是一改常态,不断传来午饭邀约。
丁昭去吃了两次,一群小姑娘落座后将他团团围住,娱乐记者般向他发问,明里暗里都与程诺文有关。丁昭哪敢多嘴,他和程诺文约法三章,断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他俩住在一起,只能搪塞。
他与赖茜吐过苦水,说与董遐迩她们出去吃饭累过考试。等到下一次女孩们邀请他去吃饭,赖茜一把拉过丁昭,说没空,他中午和我出去吃。
“好啦,”董遐迩伸手拦住那群小姑娘,冲丁昭和赖茜笑笑,目光夹杂一丝打量,“别打扰人家约会。”
赖茜微微变脸,这时有把椅子滑过来:“哪儿和哪儿啊,还有我呢,我们三个经常一起吃午饭的。”
插话的大头神态自然,董遐迩莞尔一笑,说瞧我,说话不过脑子,你们别放心上。
再意味深长来一句,我还以为组里又出一对了。
前面那句对他和赖茜的调侃,丁昭的确没放心上,他更在意董遐迩后面的那个“又”€€€€什么意思,A组以前有过先例吗?
三人中来得最早的大头也不了解,只说公司规章宽松,唯有一条铁律,严禁办公室恋情。
“同事谈恋爱就这么罪无可赦啊?”赖茜翻个白眼。
大头连连称是:“我也觉得很不合理!”
赖茜啧一声,扭头看丁昭,他一心吃面,吸溜吸溜吃得飞快。女孩在桌子下踢踢他,“今天我帮你一次,要还我的。”
丁昭脸还埋在碗里:“你说。”
“柏嘉丽发布会那天缺个人手,我要你帮我跑腿。”
坐斜对面的大头听他俩说话,用筷子搅着面条,也不吃,光在那里重复动作。
丁昭并未意识到哪里不妥。上周他帮赖茜做柏嘉丽,知道她负担重,能帮肯定是尽量帮一把,便说那有什么问题,不过自己得和程诺文先请示一声。
赖茜不太高兴:“你也太听他的话了吧。”
“他现在是我老板啊。”还有房东。
女孩不理他,往汤碗里加几勺辣椒酱。大头见到,招手喊老板娘,帮我加一瓶豆奶,常温的!
柏嘉丽的发布会定在周一。丁昭空出时间,提前跑去和程诺文申请,说自己想去帮个忙。上司眼皮子一抬,问他刚回€€仕,落下的进度补上没有。
在补了在补了,丁昭表示,€€仕是第一要务,自己明白,那天纯粹是帮忙,他愿意无偿加班。
你是不是和公司有些人走得太近了?批完单子程诺文突然问,听得丁昭有些迷糊。
我和他们再近,也没和你的距离近啊,我俩卧室直线距离五米好不好。
不过这话他只敢放心里想想,嘴上嗯嗯啊啊,说还好吧,互帮互助嘛。
程诺文没再多说,挥挥手让他退下。
柏嘉丽这次的发布会预备展出一批收藏级珠宝,活动规格相当高,出席者都需遵守dress code,最基础也要穿身正装。丁昭回去翻行李,毕业时他买过一套西服,只穿过几次,结果拿出来一看,傻眼了。
好久不穿,整套衣服都被虫蛀了,袖子管还给咬掉好大一个口子,根本穿不了。
最近手头不宽裕,他刚透支信用卡交完程诺文的房租,只剩下几百块对付日常开销,实在匀不出闲钱重新置装。
穿着少只袖管的西服去柏嘉丽活动也太不像话。丁昭忧愁,晚上的便利店盒饭越吃越没胃口,一张脸苦过小白菜。他偷瞄坐在沙发上的程诺文,前几天刚教完叉烧坐下的指令,上司正实践,对着比格一遍遍说,叉烧,sit!
眼前就有个西装大户,说不定程诺文好心放送,肯借自己一件……也不行,丁昭想起自己和程诺文在体型上差一个号,程诺文就算借了他也穿不了。
烦恼未去,他发呆看程诺文训狗。之前叉烧对着自己,指令是一做就听(怕被打),但换成程诺文,仗着爹地疼爱,直接摆烂到底,要么原地打圈,要么歪头呜噫,就是不肯乖乖坐下。
程诺文在职场不接受员工的任何借口,对叉烧,他极具耐心,反复尝试未果,开始替比格找补,问累了?不舒服?直把丁昭看得额头滴汗,站起来走到沙发边,手指点住比格的小鼻子,命令言简意赅:“坐。”
屈服于条件发射,叉烧一屁股坐到地毯上。程诺文沉默两秒,拍拍它的头,喂了几颗狗粮。
“也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你多和它练练就好了。”
察觉程诺文面色不佳,丁昭赶快给他铺个台阶,程诺文踩了:“回来看见门口有包垃圾,你扔的?”
嗯,丁昭挠着头,不太好意思说衣服坏了。
程诺文早注意到丁昭今天不对劲,吃个晚饭,一个人在餐桌那里扭来扭去。他抱起叉烧:“有事说事。”
丁昭支支吾吾,将没衣服穿的窘迫与之分享。程诺文听完,继续和叉烧玩,没什么反应。
得了,待会去优o库买套凑合穿吧。丁昭泄气,回餐桌继续吃风干盒饭。怎么自己每回尴尬总有程诺文在旁见证,他忍不住想,住进程诺文家并不意味他拥有了与对方同等的能力与地位,他还是他,要为五斗米奔波,重买一件衣服都要左思右想。
正怅然,那边的程诺文玩得差不多了,将叉烧赶回笼子,走到玄关披外套。
临出门前,他回头喊丁昭:“还不走?”
走去哪里?丁昭疑惑看他。
“衣服要不要了?”
要!要!丁昭激动,盖上饭盒的塑料盖,冲去门口穿鞋。
程诺文没开车,出门拦了一辆出租,上车后对师傅说,麻烦茂名南路进贤路。
路上无人多言,直到下车,丁昭仍是猜不透程诺文要带自己去哪里解决置装问题,但经历过这样那样的事情,他如今对程诺文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信任。程诺文做什么有他的道理,听话是最好的回答。
两人七转八绕,从大马路拐进小弄堂。梧桐区的石库门都是窄窄几座,每户人家紧密相连。丁昭跟着程诺文走到弄堂最深处,停在矮矮一个门牌号前面。
程诺文按响门铃,隔了半天才有人应门,里面用上海话骂:“撒宁啊!半夜三更,搓气死了!”
丁昭心一抖,倒是程诺文,被骂两句仍是脸色平静。门开后,一个架着眼镜片的老头子看见两人,对着程诺文怪叫一声:“哟,小赤佬来了!”
第20章 新人物(2)
敢把程诺文叫成小赤佬,旷古烁今,只此一位。
丁昭心生佩服,却怕程诺文生气,偷偷观察上司表情。程诺文神态自若,显然早已习惯,“着急做件衣服,请你帮忙。”
他对丁昭介绍,“这是我的西装裁缝,姓杨。”
丁昭礼貌打招呼,杨师傅您好。
烦来!老头子咕哝一声,还是侧身让两人进门。石库门房子内部拥挤,旧时十几户人家同住,厢屋鳞次栉比。丁昭跟着程诺文,进门就是老式灶台,到处堆着杂物,他不由奇怪,这哪里像是能买到西装的地方。
程诺文却是轻车熟路,一看就来过多次,哪个地方角度尖锐都知道,会提前避过。他们穿过厨房,再走过狭窄过道,最前边的杨师傅拉开一扇门,催促两人进去。
房间小而明亮,被隔成里外两间,外头是裁缝室,两面墙挂着手工西装,衬衫柜与配饰架也摆放整齐,明显主人精心打理。
一路没给程诺文好脸色,杨师傅进门换了一副更厚的眼镜,语带嘲讽:“长远不见,飞黄腾达了哦,看不上我老头子的手艺,是不是都跑去隔壁恒隆买衣服了?”
“我今天不是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