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说:“CO2的优势是与€€仕合作三年,对他们的品牌调性把握够准,我认为我们不该把重点放在如何讨好年轻人上面,这也不是€€仕的一贯作风。”
CO2的所有D都算管理层,素来平起平坐。被程诺文这么反驳,CD脸上颇有些挂不住:“Nate,creative的部分你不是pro,没必要说得太绝对,本来不一样的东西放在一起才够fun嘛。”
丁昭的位置正好在两人中间,一时感受到双方交锋时燃起的战火,不由浑身打个激灵。
“落到创意之前,总要先找个合适的洞察吧,”程诺文扭头,问向另一边的BD人员,“Kate,你有什么看法?”
BD的人丁昭从未有过接触,但听程诺文叫她Kate,稍微有了点印象。CO2的BD部门相当于都市传说,神出鬼没,只在大型比稿现身,负责前期的方案梳理。
部门负责人Kate M人如其名,高颧骨,纸片身形,一件风衣穿在身上空空荡荡,举手投足携一抹冷艳气质。
她开口,声音有金属质感,讲话掷地有声:“我觉得Nate说得有道理,€€仕不该单纯为了讨好年轻人就改变调性。品牌去年财报的高年龄消费群体比例增长非常稳固,没必要为了一两次campaign重塑什么数字形象,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用会议室的投影仪播放行业白皮书,给众人总结市场规律,说明20岁男性消费者的消费升级趋势明显,愿意花更多钱在购买高价产品上。接着又拿出€€仕几个竞争对手的营销策略,点明那些主动下沉的品牌,实际投放效果都不理想。
丁昭认真看,突然发现对方说的和自己今天给程诺文做的舆论监控大致相似,他瞄程诺文一眼,上司又开始低头画小黑点了。
创意组的CD耸肩,so?那你们说,不靠这些时髦概念如何打动年轻人。
“打动年轻人又不一定是迎合他们。”
Kate看一圈在座人员,最后落到丁昭身上,“你今年几岁?”
二十四,丁昭回答。
女人继续问,€€仕在你心里是什么形象。
“客,客户?”
会议室发出一片笑声。程诺文挑起眉毛,对面几个人赶紧咳嗽一声,将笑意压回去。
Kate没笑,表情如初:“我是问你从消费者的角度来说,对€€仕怎么看?喜不喜欢,好不好用,或者其他。”
丁昭想起至今被自己贡在洗手台上的那套护肤品,有些犹豫,他下意识求助程诺文,上司轻轻点一点头,让他如实回答。
“价格有点贵,对我来说每天用不现实。”
“那用的时候呢?”
丁昭直觉想说很好,但说法太苍白,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好的含义,抓着头发想半天,决定用最朴素的语言表达:“因为味道特别好闻,打开就好像飞去海岛度假一样,所以每次用它的那几分钟,都会让我很期待。”
众人并未对他的话产生太大反应,CD更是嗤之以鼻,只有Kate与程诺文多看丁昭一眼。
“期待的几分钟,”Kate将这几个字重复一遍,“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丁昭想起€€仕的那句slogan,be the difference,非凡似你。他第一次听到时,像被什么贯穿身体。那是只有广告才能造出的乐园,赋予消费品一层玻璃糖纸般的美梦,五光十色,引人伸手去抓,仿佛拥有就是成功。
“€€仕就像……我目前没办法拥有的东西,但用的时候,那个离我很远的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很近,近到就在我眼前一样,一伸手,就能碰到,”丁昭老实分享,“这就是那几分钟给我的感觉,所以只要打开€€仕,我都很期待,期待那个世界会暂时地离我近一些。”
他说完,觉得似乎将€€仕替换成程诺文也很成立,两者对他而言都遥不可及,然而又总会产生那么一两秒近在咫尺的幻觉。
Kate看他的眼神带一分肯定,“情感的附加价值是无穷的,我们给€€仕的客群画像一直都是可以上GQ的精英男性,拿在座举例,就是€€€€
她手一伸,落到CD那边,CD正得意,Kate手一滑,移到程诺文身上,“Nate这样。”
“而有兴趣翻开GQ的年轻客群,都会是我们的潜在目标,好比他。”
这次指到的是丁昭,Kate接道:“当然,也许现在的他们上GQ还有一段距离,但距离是可以被跨越的,或者说,至少我们要给他们创造一个表面看来能够轻松跨越的机会。人会为有形的欲望买单,这个机会必须触手可及。”
她说话有种奇异的魔力,丁昭被她沉着冷静的叙述吸引,在场众人皆是,都在等待Kate继续。
“成为一个真正的绅士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每天比普通人多付出几分钟,而这几分钟,就是用到€€仕的几分钟,也是一天中最值得期待的几分钟。”
“我同意,”程诺文在Kate的基础上无缝衔接:“从前年开始,€€仕就精简过SKU,目前主打的护肤流程实际只需要一到两件产品就能完成。”
“嗯,这样产品功能也能讲清楚。”
“至于年轻化的体现,我们的创意形式、传播路径、选择合作的人员,都可以尽可能贴近年轻客群的认知,这样可以在不伤害€€仕调性的基础上完成年轻化表达。”
程诺文与Kate一来一往,配合打得相当好。创意组CD听完后老半天才缓过来,不情不愿地表示认同。
丁昭看Kate看得入迷,觉得这位姐简直是程诺文的镜像性转,两人名字都这么像。他被对方折服,用力鼓掌。
看上去冷淡,但Kate对他态度却很和煦,“在我们公司做久了,个个眼界都很高,少有人可以直白说出内心想法,刚才你的分享很真诚,谢谢,这个洞察你的功劳最大。”
丁昭受宠若惊,忙说自己只是随便讲了两句。
女人笑一笑,那我期待你下次会更认真一点。
出会议室回工位,大头给丁昭发来信息:哇,你一走就重新定方向了,转运童子啊你。
四十分钟后,这场会议结束。各队人员开始重调方案,丁昭的舆情报告也被抽调了几页,放在方案前面的策略章作为推导论据。
负责这一部分的大头看了啧啧称奇,说进步挺快啊小昭,虽然表述简单了点,但写起来一板一眼,逻辑也很清晰,打磨下就能用。
每天跟着程诺文工作,学会逻辑思考是基础。一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丁昭在心中感谢程诺文。两人之间存有许多认知上的不同,可遇到程诺文以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好事逐渐多过坏事,工作也不像过去那样总是充满被他人否定与忽略的痛苦。
转运吗?到底谁让谁转运呢?
€€仕的重量级比稿在第二周如期而至。各家代理商争奇斗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alb连续飘了几天帖子,都是买定离手,猜谁家中标。
三天后,alb热门泡泡:
干!没意思!CO2又赢了!
第30章 新进展(3)
再次拿下€€仕的大项目,程诺文一时风光无两,司内贺喜声不断。老总也高兴,特意买了十支香槟庆祝,外加精致茶歇,下午无人有心办公,纷纷举杯cin cin。
今年KPI超额达标,程诺文保住的不仅是€€仕这个客户,更是他晋升GAD的筹码。CO2的一众人精抓住风向变化,将程诺文围得水泄不通,好听话语不断,蜜罐都没他们嘴巴甜。
客户A组也是喜气洋洋,但彼此氛围又有些许不同。庄晓朵是真心祝贺,董遐迩则语带锋芒,和程诺文交谈时,几次暗示€€仕若在之后的执行上有任何需要,自己都可以第一时间配合。
程诺文没多表示,只是说年底事情多,要辛苦大家再忙一段时间。
丁昭也沾光,时不时有认识或不认识的同事过来与他碰杯,有阿康甚至开玩笑,让他在程诺文面前帮忙多美言两句,现在€€仕组是老总面前的红人,能蹭上就是赚到。
酒杯碰来碰去,最后碰到边晔那里。眼看B组被抢去风头,这位竞争对手倒也不恼,还十分大度恭喜程诺文,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丁昭摸不清边晔想法,要说对方有意对自己示好,除了碰到时会语言调戏两句,也没进一步举动,只好暂时顺着意思,礼貌与之碰杯。
“最近小狗乖吗?”边晔浅浅饮一口,问道。
丁昭想起之前被他发现叉烧的磨牙棒,尴尬笑笑,说挺好的。
“Nate也养了只狗,我看过照片,挺活泼的,他工作上是你导师,平时也会教你吗?养狗之类。”
他教个屁,程诺文的训狗技巧等于零。丁昭暗想,但嘴上还是说,“也就偶尔交流一下。”
边晔微笑:“你们关系蛮好。”
“不好不好,”丁昭急于撇清和程诺文之间的关系,又意识到边晔说话下套,改成,“还行,呃,就是工作关系。”
“是吗,但CO2不提倡司内恋爱,”边晔歪头打量丁昭,“尤其直属上下级。”
“……我直的。”
“原来你知道Nate,”边晔停顿一下,“看来你们关系比我想象中亲近很多啊,Nate绝对不会和普通下属提性取向这件事。”
完了,千防万防还是被边晔两句话套牢。丁昭暗骂自己嘴笨不灵光,想不出补救办法,低头猛喝一口香槟,气泡上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边晔好心拍他后背,借着姿势与丁昭低语:“放心,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会替你保守。”
什么秘密,怎么就成秘密了。丁昭震惊,这人颠倒是非的本事真是信手拈来,比吃饭呼吸还自然。
刚要反驳,边晔就堵嘴似的轻轻敲一敲丁昭的香槟杯,“你老板来抓人了。”
说完从后面将丁昭一推,满脸笑容对出现的程诺文留下一句人还给你,扬长而去。
丁昭也不知道程诺文旁观多久,唯恐对方误解,红着耳朵想自证清白。程诺文抬手制止他发言,看着他手中空掉一大半的酒杯,“你别喝太多。”
关心他呢,丁昭心里暖洋洋,“就喝了两杯,还行。”
程诺文微微蹙眉,靠近他:“你喝多回家不能遛狗会很麻烦。”
“……”
“我放你今天早点回去,”程诺文试图拿走他的酒杯,“叉烧一天没下楼,肯定难受死了。”
丁昭手一动,转移走杯子,让程诺文抽了个空,“你不回?”
“有事。”
“还加班呢?”
程诺文用眼神示意他管得太多,丁昭借着两分酒意,眨眨眼,“我得给你留门啊。”
“你小声点,”程诺文挤出一句,不太情愿地和他交代晚上去向,“庆功,管理层都要去。”
丁昭点点头,摆出正经态度,说上周你一直半夜回家,叉烧都没怎么见过你,等有空,最好再多陪陪它。
随后将香槟一饮而尽,将空杯塞给程诺文跑了。
程诺文没有食言,当天放整个€€仕组早点下班。丁昭回家后本想带着叉烧出去,结果临时遇到阵雨,只能先在楼底解决,等到雨停再带狗出门。
阵雨缠绵,下到晚上九点多才停,丁昭见还有时间,拿上东西准备下楼,正准备开门,程诺文居然提前回来了。
什么庆功宴这么早就散场,丁昭奇怪,程诺文也没多解释,见他要去遛狗,说自己也去,进屋换了身衣服。
两人牵狗下去,坐电梯挨得近,丁昭闻到程诺文身上还有一些烟草和烈酒的气味残余,心想他这场庆功时间虽短,强度却大,忍不住说要累的话你早点休息吧,我一个人遛也可以。
程诺文憋了一会,还是不高兴了,对上丁昭的语气很不好:“不是你让我多陪陪它?”
我说你就做,你什么时候比你儿子还听话了?丁昭张张嘴,但看程诺文在那揉太阳穴,他知道程诺文有点偏头痛,如果应酬多喝两杯很容易发作,便猜到对方今天为了早点赶回家,肯定在酒桌上付出了一些代价,责怪的话一时说不出口,干脆闭上嘴。
进到十二月,上海温度骤降,出门寒风阵阵。丁昭特意多穿两件,扭头看程诺文,对方换的运动服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担心他吹风头疼加剧,丁昭摘下自己的毛线帽递给程诺文,发出求和的信号。
程诺文看看帽子,闪亮荧光紫,“你买的?”
“大头送的。”
程诺文想了想,和头疼比,还是荧光紫比较能接受。
丁昭本想带叉烧在小区转几圈,程诺文却提议不如去滨江绿地,今天可以遛久点。
滨江是遛狗圣地,绿地的公园全是狗家长,外向小狗的社交乐园。叉烧一进去,开心得嗷呜乱叫,丁昭松开狗绳,它就满场疯跑。
公园里各式小狗眼花缭乱,丁昭大饱眼福,看看这只摸摸那只,不停拍照记录。程诺文冷冷一人,却意外受欢迎,站没两分钟就吸引了几只小狗注意,围到他脚边汪汪转圈。
丁昭乐了,偷偷拍下照片,结果还是被程诺文发现。上司手一伸,要求他交出手机。
删掉荧光紫不雅照,程诺文将手机还给丁昭,“你相册里怎么都是狗。”
我喜欢嘛。丁昭翻开相册给他看,这只可爱,这只也可爱,当然最可爱还是叮叮车,他话匣打开,还拿出惠芬女士昨天发的最新视频,借机向程诺文炫耀叮叮车有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