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你也要记住,在这之前,正魔两立,天道殊途,你我之间,还是敌人,我信你不会滥杀无辜,但若当真有一日,我必与你,同归于尽。”
尾音逐渐转低,消散在了风中。
步天歌闭上眼,无声的笑在唇边荡开,但也不知怎么的,她笑着笑着,竟然觉得生涩发酸的眼眶里,湿的厉害。
……
孟€€带着常瑶赶了过来。
一靠近就发现这两人间的气氛已经不是古怪了,而是相当的古怪。
虽然,这两人还都是老样子,一个一言不发冰块脸,一个习惯性的打哈欠,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但常瑶挠挠头,就是觉得这种感觉不对劲。
她捅了捅孟€€的腰,凑过去咬耳朵:“阿黑,你看她俩这是咋了?”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鼻息间甚至能嗅到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清雅兰香,孟€€眼眸微暗,轻轻摇了摇头,直起身子,离开了少许距离。
常瑶没注意孟€€的动作,她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之中不可自拔,想了想,问也不是现在,索性也只好暂时放弃。
步天歌斜了眼“罪魁祸首”“最强助力”“瞎胡闹”常瑶一眼,意味不明的哼哼两声,直吓得她一哆嗦,躲在孟€€身后不吱声了。
孟€€也只好打圆场:“那海岛就在前面,不远了,我们快走吧。”
说罢,带着常瑶嗖的一下窜出去了。
跑的比兔子都快,步天歌翻了个白眼,转头和白听雪对视了一眼,但马上一触即分。
“师姐,走吧。”
“嗯。”
……
四人两前两后,又约莫着飞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能够在昏暗无光的漆黑海面之上,隐约看到海岛的模样。
当即大喜,急忙赶去。
当沙滩地面的微软触感从脚下蔓延到大脑中时,一日一夜飞行的疲惫和警惕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四人长长的松了半口气,而剩下的半口气也在绕着这不大的小海岛走上一圈,不见危险的情况下也彻底吐了出来。
不过危险是没有不假,可这贫瘠的小海岛上,却是连一点果子食物什么的都没有。
四人好些时候都不曾进食,这时候却是感到饿的不行了,尤其是一向食量很大的步天歌更甚,她感到胃里空的都快穿孔了似的。
孟€€直接砍了棵树回来咔嚓咔嚓砍成好几块生火,至于火的来源完全不用担心,毕竟这里有两个职业玩火的在呢。
步天歌饿的不行,直接下海捞鱼,捞了十多条才回来,海上风吹的冷,浑身湿漉漉的也难受,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用灵力将身体和衣服烘干。
等到了孟€€升起的火堆旁,她身上也干的差不多了。
把鱼扔在地上,步天歌展开外衣抖了抖,被海水浸泡过,干了之后,那上面自然沾染上了一些白色盐粒。
将这些收集起来,待全部干净之后,步天歌将外衣披在了白听雪身上。
至于自己会不会冷,步天歌完全没考虑,不过这也不用考虑,毕竟,哪有火狐会怕冷的,简直笑话。
就着这一点盐的味道,步天歌烤好鱼,四人分吃的一干二净,当然,还是步天歌吃的最多。
海上月色昏暗,根本无法以此分辨出时辰,但想来也不会太早了,四人都以疲惫不堪,也不在多说废话,闭上眼,开始休息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步天歌轻轻睁开眼。
虽然身体疲惫,眼睛困乏酸涩,到也不知怎么的,她却是一点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反而都是白听雪。
还有,方才的那番话。
感动有,酸涩有,但随着这两者同时升起来的,还有强烈无比的心虚感。
一想起这个步天歌就犯愁,这要是被白听雪知道,她肯定会被扒皮抽筋的。
但其实扒皮抽筋也还好,万一白听雪一气之下,改变注意了,不应允她了怎么办?!
这种事情以白听雪的性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步天歌无声的叹了口气,没忍住还是转头去看身边的白听雪。
簇火早已熄灭,月光暗淡无光,但步天歌凭借自己的敏锐目力还是能看到那抹白衣,正在五心朝上,闭目调息。
她背脊挺直,宛如青松,不同于白日里的清冷寡淡,绝世风华,此时此刻,这无边夜里的她反倒没了那么遥不可及的清冷疏离,眉眼间神色柔和下来,让人目不转睛。
步天歌一瞬间便失了神。
望着那美人美景,她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待反应过来时,脑子里就只剩下了那四个字。
美色误人。
当真是美色误人。
海岛荒芜,天地寂静,除了海风呼啸,海浪涛涛,天地间便似乎也就只剩下了胸膛之中心脏急速跳动的砰砰声。
我必陪你,共赴黄泉……
步天歌垂眼轻笑,真好啊,白师姐……
……
一夜很快过去,待天放亮,几人也都行了过来,简单洗了把脸后,继续上路。
虽然只休息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而已,但到底是修道之人,也差不多足以缓和过来了。
这海上,毕竟不如脚踩在陆地上给人的感觉舒服,而且,还有那头四处游荡着的凶兽饕餮……
这要是万一倒霉遇到了,就她们四个,怕是连给那头大家伙塞牙缝都不够。
不同于来时不知海明岛在何处,遇上个海岛就要去探查一番浪费时间,这次目的明确,故而四人行进的速度也很快,虽然路上也遇到了几波灭蒙鸟等妖兽的袭击,但好在几人的修为道行摆在这里,倒是也没费多少时间。
待夕阳西下,黄昏火烧之时,四人终于再次回到了陆地之上。
与此而来的,还有注定的分别。
“我要回去了。”
清冷寡淡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即便早有准备,步天歌还是很舍不得。
毕竟她们在一起的时间,的确不多。
沉默了一下,步天歌颔首,低低的发出一声鼻音。
“你,好自为之。”
言罢,白听雪再不多说,深深的望了步天歌一眼,两息后,祭出冰魄,当即化为一道冰蓝光华,直径离去。
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常瑶没忍住凑过来:“姐,什么好自为之?白冰块什么意思?你们都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步天歌回过神来,强自压下心底泛起的波涛汹涌,足足两息才缓和过来,听见常瑶这话,她气的回手就是一戳。
“你还问我怎么了?常瑶,你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不记得?失忆了不成,你还问我怎么了……”
常瑶被戳的嗷嗷叫,连忙躲孟€€背后去了,探个小脑袋解释:“我那不是看你太怂了吗?姐,我,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吗。”
“谁叫你一遇上白冰块,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我,我这看着不也跟着着急吗?你还说我。”
步天歌一瞪眼,吓得常瑶连忙将头也缩回去了,孟€€也只能继续打圆场:“不过,看你这样子,结果好像也不算太坏。”
常瑶又畏畏缩缩的伸出头来插话:“就是啊,白冰块也很关心你,我见过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说,但她就是受不了这两人明明郎情妾意,但就是你不说,我不说的样子。
彼此关心在意,配合默契,然后下一息说不定一言不合就又要争锋相对的来打。
步天歌哼了一声:“那我还真要谢谢你,常二小姐。”
知道这是反话,常瑶没敢在吭声。
半晌,步天歌叹了口气:“虽然结果不是太坏,不,应该说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但……”
“还是太早了。”
都说她一见白听雪就怂,没错,她是挺怂,喜欢不敢说,心事不能说。
但这怂,又未尝不是一种缓和两人关系的台阶,给她自己的,也给白听雪的。
毕竟,不管是“爱”,还是“喜欢”,她都不能以现在,以涂罗这个尴尬的身份来说。
白听雪是什么人啊。
她的白师姐,是一个正直刚烈,倔强独立,重义至情,心思通透,温柔又狠绝的一个人,尤其是对于正魔的看法,更是有着很强的自我原则性。
不杀她,是因为有情。
但若当真有一日她步天歌为非作歹,杀她,也是因为有情。
自古忠义两难全,白听雪现在就处在这非常尴尬的位置上,她的挣扎,犹豫,彷徨,步天歌都明白。
她相信白听雪也是懂的。
虽然她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清楚的这一切,包括她的心思。
但步天歌知道,她不能再给白听雪压力了。
她也不舍得在给白听雪压力。
所以,不能说,不可说,起码,现在不行。
两人对这个话题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因为这种事情现在还不适合摆在明面上,一旦摆在明面上,就必然要在她的情,和正道之义做一个选择出来。
但两人谁都没想到,这话题居然会被常瑶给直接挑明了出来。
实际上那一刻,步天歌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知道以白听雪的性子而言,选择太初,选择世间正道的几率很大,很大。
但步天歌也没想到,白听雪居然会那般回答她。
自古忠义不能两全,但她愿,舍身,取义成情,不负所有。
步天歌揉了揉眉心,忽然一笑。
她那刚烈又温柔的心上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