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颂年赶紧把手抽了出来,缩在座位里面,声音低低的,“这是在外面。”
埃德温转头望过去,眯起眼板着脸,戾气尽显,一九五的身高和健硕的体型让他看起来能一拳轻松打趴下一个成年男性,哪怕长相精致秀气,威慑力依然得天独厚得异常强悍。
那两个人见状立马装作若无其事齐刷刷看向了窗外,章颂年看他们没拍照才放下心,接下来的十多分钟,两个人顾及到影响都没再说话。
列车很快行驶到江榆南站,章颂年跟埃德温下了车,步行前往出租车打车区,意识到两个人之间僵硬的气氛,他主动开口破了冰,“你让我想想吧,过两天给你答案。”
“起码也要把这个月过完吧,上周我才刚交过房租,就这么搬走,白交一个月房租挺可惜的。”
已经到房东口袋里的钱,是很难要回来的。
埃德温嗯了声。
章颂年继续说:“以后在外面,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你也知道你是外国人,长得还好,经常会有人偷拍。”
埃德温这回是真的不理解了,反问他:“被偷拍也是我的错?”
“你没错,但这个世界对错并不能代表受伤程度深浅,如果照片发酵出去,最后受伤的肯定是我们最大,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我们在外面尽量不做这些行为不就好了。”
说起这个,章颂年不懂他为什么比自己还单纯,“你们那不是禁止同性在公众场合牵手亲吻吗?”
埃德温不屑一笑,“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刚满18岁就去考了持枪证。”
章颂年瞬间语塞,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他叹道:“你这个人啊,太理想化了。”
相比较他对于真实性向的藏着掖着,埃德温就像一个斗士,他露出了自信又肯定的表情,“性向天生的,哪怕把我打死也改不了。”
章颂年偶尔,真的只是偶尔,会很羡慕他这种破釜沉舟不顾后果的勇气,然而手机工作群里频繁的@还是把他拉回了现实,一到家他就钻进了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埃德温肚子饿了,准备自己去厨房做点吃的,章颂年解决完工作出来,闻到厨房传来香味,看到他围着围裙正在煎牛肉,一旁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的沙拉,两条鱼也煎好了,表面有点发黑。
章颂年有点意外,“你做晚饭?”
“嗯,快好了,你把桌子收拾下。”
埃德温还不太习惯这个出租屋里的煤气灶,平底锅也用不顺手,整个做饭过程很是糟糕,他提前给章颂年说明,“可能味道不太好。”
有的吃就行,章颂年不挑。
埃德温最后把牛肉煎好端了出来,又开了一瓶酒,倒之前问他,“喝点?”
气氛正好,章颂年不想扫兴,点了点头,对他说:“一点点,别倒太多。”
埃德温给他倒了小半杯,鼓励道:“尝尝。”
章颂年得到他肯定的眼神,端起抿了一口,刺鼻辛辣的口感让他皱起了眉,发出了大叔一般粗犷低哑的声音,他好奇地拿起了那瓶酒端详,“这什么啊,这么难喝。”
埃德温还在不断诱惑他搬出去,“以后搬出去了,我给你做别的酒喝。”
章颂年吃了一口煎鱼,除了煎太过糊掉了,味道尚可,煎过的蔬菜也还行。
饭后甜点是草莓蛋糕,章颂年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买的。
埃德温吃了两口蛋糕就开始解决剩下的小半瓶酒,章颂年就一勺接一勺吃蛋糕,时不时抬起头看他喝酒,在饭桌上时埃德温喝酒的姿态很随意,杯子倒八分满,一口口喝,好像跟他喝水一样自然。
章颂年蛋糕吃了大半,埃德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跟他说:“是我妈。”
说完直接按了接听,笑着跟妈妈打招呼。
章颂年听着母子两人有说有笑的沟通,紧张得脸通红,如坐针毡,下意识想躲起来,谁知他刚站起来,埃德温就望了过来,眼神示意他别走。
章颂年不敢动了,聊了几分钟后,埃德温忽然对他说:“叶莲娜想见见你。”
章颂年手足无措,小声说我还没准备好呢,埃德温下一秒直接把手机转过来对准了他,用俄语跟妹妹说:“他在这,问声好。”
章颂年表情僵硬地看着镜头里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冲她挥手笑了笑,“你好。”
叶莲娜收到过他好几次礼物,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真人,她表情异常兴奋,大声用中文跟他问好:“团团哥哥好。”
埃德温纠正,“什么团团哥哥,叫他颂年哥哥。”
跟埃德温不同,叶莲娜出生时,祖母段丽真已经搬到了圣彼得堡的乡下居住,她中文并不好,团团哥哥也是现学的,很生疏,加上第一次见章颂年很紧张,换了个词就不太会说了。
章颂年发现,被埃德温强硬要求换掉称呼的小姑娘,明显不如刚才那么活泼了,他笑道:“没事,叫团团哥哥也可以。”
埃德温听他说完,用俄语翻译给妹妹听。
章颂年听不懂俄语,也不知道他到底翻译了什么,但很显然,埃德温绝对没把他的真实意思传达过去,因为叶莲娜接下来还是磕磕巴巴喊了他一声颂年哥哥。
第19章
叶莲娜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小姑娘,丝毫没被语言关难倒,又有埃德温在一旁翻译,兴致勃勃给章颂年展示了他之前邮寄过去的礼物,主要是一些文具和玩偶,其中数字密码本是她最喜欢的。
叶莲娜感到很新奇,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把密码本开了合,合上又打开,不厌其烦重复了好几遍。
章颂年看到她这么喜欢自己送过去的礼物心里也很高兴,脱口而出,“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还会给你寄的。”
埃德温把他说的话翻译给妹妹听,叶莲娜听完果然更开心了,拉着妈妈的手兴奋地说着什么,母女俩聊起了天。
也许是害怕他介意,埃德温妈妈并未出镜,只有声音传了出来,章颂年能看到站在叶莲娜身旁的一道倩影,他头一回发现自己不懂俄语如此受限,只能用中文小声问埃德温,“说了什么?”
埃德温笑着说:“叶莲娜说也想给你寄礼物。”
“正在商量寄什么。”
章颂年作为一个有工作的成年人自然不可能要未成年的小姑娘礼物,他连连摆手,想说不用给我回寄,话到嘴边想起叶莲娜听不懂中文,他只好再次求救埃德温,拽了拽他衣角,“跟你妹妹说我不要礼物。”
“别寄了,挺麻烦的。”
跨国快递,叶莲娜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肯定寄不了,到时肯定要麻烦父母,关键他现在已经跟埃德温分手了,想到还要麻烦他们家里人,章颂年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不麻烦。”
埃德温可没他觉悟这么高,当即跟视频那端的妈妈说等会儿把地址发过去,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连句再见都懒得说。
章颂年本来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清楚埃德温最后到底说了什么,又问了一遍:“你说了没?我不要礼物。”
“没说。”
埃德温冲他笑了笑,“她想寄就让她寄,你能收礼物不开心吗?”
“你这人真的是。”
章颂年非常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叶莲娜给他送礼物,他到时肯定还是要送回去,一来二去又跟他们家里人联系上了,要断不断惹人烦。
埃德温不解,无奈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跟你说不通。”
章颂年径直端起餐盘去了厨房收拾,他发现自从埃德温来中国以后,自己的底线和控制权一直在逐步丧失沦陷,因为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什么行为,埃德温总能游刃有余化解,并且按照他的想法更近一步。
来中国当晚他就想把埃德温赶走,结果拗不过他打感情牌说想在中国逛逛,章颂年给了他两天时间,本来周日都到送去机场那一步了,埃德温护照一撕,不但人没走成,现在已经发展成要拉他出去同居了。
埃德温没眼力劲,又凑过来跟他一起收拾,两个成年男性都挤在这间狭小的厨房,手脚都放不开,章颂年烦得不行,赶他出去:“我来收拾就行了。”
埃德温很享受跟他一起做同一件事,他从章颂年手中接过洗好的碗筷,趁机用指尖勾了下他的手指,笑容甜蜜道:“我想跟你一起收拾。”
这这这!绝对是色胚。
章颂年不敢想以后真的跟埃德温同居住到一起,他挥手打开他的手,羞愤呵道:“一边去,别碍事。”
埃德温撇撇嘴,委屈地退到了一边,视线依然不知收敛热辣辣看着章颂年,“我哪有碍事?”
这个季节章颂年穿得并不算薄,姿势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就是半弯着腰在洗碗池清洗厨具而已,但他还是被埃德温看得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收拾完,章颂年喊他一起回去,“回去吧。”
埃德温诶了声,高高兴兴跟他走,下一秒一个没注意额头哐一声撞到了门上,他吃痛回头看了眼。
章颂年紧张地走了过来,“撞哪了?”
这是埃德温第三次撞到这个厨房门了,他伸手揉了揉,痛苦地说:“头。”
“过来,我给你看看。”
章颂年让他先坐下,认真看了看他被撞到的地方,除了有些红,看不出什么,他解释道:“厨房是房东另外改出来的,门槛比别的房间要低,你以后进出小心一点,记得低头。”
埃德温不放过这一机会,嗷嗷喊疼,利用这会儿章颂年的同情心,表情愈发委屈,跟他撒娇:“所以我们搬家嘛?嗯?”
“我撞到好几次了,下次肯定就肿了。”
“每天早上你还揪我头发,再住下去我头上估计都是伤口了。”
在网恋的一年多时间里面,虽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彼此灵魂和思想的碰撞丝毫不少,互相都是交过心透过底的,而且正因为现实无法接触,他们对彼此完全不设防,互相倾诉心事和秘密,从中积累了很深的感情。
从埃德温孤身一人来中国投奔他,在那个大雨天喊出他的名字后,章颂年对他就有种以感情为养料的根植于心的天然保护欲,表面上各种拒绝但内心完全没办法对他置之不理。
埃德温这双眼睛是灵魂,章颂年每次看过去总是有那么一秒被他魅惑到,此时这双一向灵动逼人的湖蓝色眼睛泛起了水光,一九五的大高个完全卸下攻势,软软向他撒娇的模样,反差感和脆弱感拉满,升腾而起的保护欲让他很难把持住。
脑海里两种想法在乱战,章颂年陷入了极大的纠结中。
埃德温不再问他,反而适时哼唧两声,“好疼。”
“团团,你帮我吹吹。”
章颂年心不在焉给他吹了两下,在埃德温一声声团团中迷失了自我,最终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智,“行,过了这个月我们搬家。”
“你这个月就少进厨房吧。”
埃德温心底乐开了花,还不忘依赖地抱着他胳膊,“团团,你对我真好。”
章颂年完全败给他了,无奈道:“过两天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间,有合适的我们再去看看。”
埃德温连连点头。
当晚章颂年在床上想了许久都没搞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明明在下高铁的时候他跟埃德温说了给他两天时间思考要不要搬走,到现在还没过去6小时呢,居然敲定要搬家了。
埃德温在一旁安心地呼呼大睡,他翻了个身,没忍住骂了出来,俄罗斯小妖精。
章颂年不是那种睡一觉起来就忘记承诺的渣男,既然答应了要搬家就不会反悔,当天趁午休就开始在各大软件上搜索合适的房源。
考虑到他准备买车,章颂年对于小区是不是近地铁站也没那么严格了,而房子一旦离了地铁站,租金相应也会降点,同样的预算,可选的小区就更多了。
现如今江榆市基本找不到房东直租房,章颂年最后还是选择了中介,说了自己的要求和预算,让中介帮忙留意。
周六这天,章颂年跟埃德温一起去看车,销售员是纪延朋友,叫谢子诚,对他态度很是热情,老远就站在门口迎接,“是章先生吧?”
章颂年点了点头,“你好。”
“进来吧,我给你们依次介绍下。”
去看车的路上,谢子诚看到他身旁跟着的埃德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想打个招呼看到他冷硬的脸又生了怯意。
章颂年买车前做足了工作,哪怕谢子诚说破了天也不愿意提高基础价位,至于贷款就更别提了,他就要全款买,最高价不超过十二万。
章颂年也不在乎什么男人的面子和自尊心等等,一辆车而已,十几万的差距还远远达不到丢脸的程度。
谢子诚听说他是大公司的程序员,看着样子也挺好说话,本想着今天说不定能做成一个二三十万的单,实际接触下来发现章颂年一点都不好搞,只好老老实实给他介绍平价车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