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迟见何夫人过去了,才回过神来,他问身边也打量了一番那个Alpha的Omega,道:“那个Alpha是谁,为什么何夫人要过去找他?”
虽然在这种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并不完全分开Alpha和Omega,但是,Omega和非自己伴侣的Alpha过分接触,是不妥不合规矩的。
夏迟刚问完,那个Omega就凑在夏迟耳边小声八卦起来,道:“那就是何夫人的爱人,姓易,叫易晨安。”
夏迟更加诧异:“咦,那何夫人,为什么不叫易夫人?”
因为Omega被认为是依附于Alpha的,所以结婚后,一般都会被冠以伴侣的姓。
这个Omega控制不住地捂嘴笑了,说道:“哎呀,小夏,你真是可爱,看来你刚来,真的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夏迟打量了易晨安和何夫人,又看向这个Omega,完全没明白这个Omega话里有话的潜台词,他说:“的确不太清楚。”
对方于是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真是太可爱了。杨总没有带夫人和子女来白龙城,她的夫人和子女都在云城。何夫人是杨总的情妇,当然,除了何夫人之外,杨总还有不少情人。反正呢,喏,就在这个场子里,就还有不少人爬过杨总的床。”
夏迟:“……”
这的确超出了夏迟的认知范围,他以前根本想不到会有这样夸张的事,在学校里学的不是Ome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吗?难道那些知识只是骗人的?
对方见夏迟这般吃惊,越发觉得他“可爱”,又说:“不过,你不必担心会被杨总看上,杨总只喜欢皮肤特别白的人。你看看在场的夫人们,谁不是抹一层厚粉,把自己抹得像白墙一样白呢?”
夏迟:“……”
那他还真是谢谢了,谁难道想被那什么杨总看上吗?
夏迟不得不问:“但是这些夫人的爱人不在意吗?”
对方鄙夷地嗤笑一声:“在意?恐怕有的人巴不得自己的爱人被杨总看上。学校里的书本上说Alpha标记了Omega后,就会对Omega产生心理上的臣服和保护欲,这个,你听听就得了,并不真是这样。有的Alpha,甚至直接把自己的爱人或者子女送到杨总的床上,杨总是大方的人,反正不会白睡。就像这个易晨安,出身非常差,不知道是哪个贫民窟里出来的,只是是个Alpha,之前不过是谁家的看门狗,就因为搭上了何夫人这条线,高高兴兴地守护何夫人给杨总当情妇,你看他现在,就升为杨府的看门狗了。听说,他现在军职不低,跟在杨总身边,尽做些……”
这个Omega一直用手帕捂着嘴小声说话,但说到这里,她也止住了话头,谨慎道:“这种事,你就姑且一听,别让何夫人知道你听了这些事,不然,别看何夫人没架子,要是真得罪了她,就有得受的。”
夏迟道:“我明白了。”
心说,这人对自己讲了这么多密辛,想来和那位何夫人关系并不融洽。
不过后来他就知道这些并不是密辛,而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公开的事实。
才刚接触外界没多久,夏迟的很多观念就被动摇了,学校里讲的都是 “AO一生一对人”这些东西,还讲AO之间信息素互相吸引,要是A出轨,那必定是O的信息素不对,或者对A爱得不够,让信息素没有了吸引力。可见,其实O也会出轨,A不是也不在意嘛。看来什么信息素都没有权势来得有吸引力。
夏迟再次看向易晨安,见他和何夫人讲了几句话后,就自行往楼上去了。
也许夏迟的目光太直,易晨安要走上台阶时,他突然回过头来,看向了夏迟这边,夏迟被他阴沉的目光看得脑子一紧,他迅速用手里的折扇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大约是夏迟的面相太稚嫩,眼神太天真,没有什么威胁性,易晨安便没多注意夏迟,继续迈步上楼了。
易晨安这种不耽于Omega的情况,实属少见,其他进了大厅的Alpha,大多会更加关注夏迟他们这些Omega,这是生物的本能。
夏迟面上虽然只是“腼腆”、“天真”、“沉默”,但他的内心和脑海里却翻腾着岩浆一般炙热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恨意。
四年多前的事,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些记忆,经过他一遍遍地回想,如今在他脑海里,只比电影更加清晰。
那时,他刚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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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半前,龙颈山,清溪镇。
龙颈山在白龙城的东北部,它比龙首山要高不少,由几座绵延的高山组成,平均海拔近1800米,是云螭山脉的一部分。从龙颈山再往东北方,山势更是陡然拔高,到云顶山时平均海拔到了3000米。
随着这数百年来的城市化发展,周国住在山里的人并不多,山中居民的生活相较于城市来说,相对朴素原始。
清溪镇是龙颈山中部的一个小镇,整个镇仅有七八十户,人口才四五百人,而这些人还包括像夏迟家里这种并没有住在镇上,而是住在山中的人口。
整个清溪镇,仅有一所学校,学校里囊括了幼儿园、小学、中学所有阶段的教学。
夏迟就在这所学校上学。
他是小学四年级后,才在学校里上课的,因为他到这时候,才能每天自行来往于学校和家里。他每天上下学路上单程就需要走近一个小时,或者骑车半小时,不过,步行一个小时对于他这种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并不算什么,所以比起骑车,他还是更喜欢步行。
在小学四年级之前,他在家里上网课,因为他更多时间还是在山里随父母种菜和打猎,所以他成绩并不好,只是可以认字和简单的算术。
十五岁的夏迟,当时正好上初三。
他因为是“深山”里的学生,和镇上的同学多少会有一点隔阂,不过,他并不是没有朋友。
他在那年从三月开始到五月生了一场病,他父母认为他是着了凉,所以才发烧了,他自己也以为是这样,因为烧得不特别严重,或者说是因为他身体一直以来好得可以斗牛和追狼,这点发烧,他自己都没太当回事,虽然这种低烧持续了两个月,但他当时依然带病到学校里上着学。
在之前,班里的女同学都不太爱和他在一起玩,有人说他:“你在家是不是和野生动物在一起睡觉,你没觉得你身上有狼狗的气味吗?”
夏迟根本不觉得。
但自从他生了这场病,女孩子大多变得亲近他了,说:“夏迟,你用了什么好闻的护肤乳?你的味道真好闻。”
夏迟抬着胳膊嗅着自己的味道,的确会有一股香味,他想,也许是今年的蜂蜜格外香甜吧,他近期吃蜂蜜比较多。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上学下学,而且学习还算刻苦,因为他希望可以考上嘉灵城的学校上大学,如果实在上不了大学,那么,上专科学校也行,总之,还是要去嘉灵城上学才好。
在后来进凌霄学院上学后,夏迟就知道了,自己那时候长时间发烧,应该就是他从Beta分化成了Omega,但因为他们那个地方,基本上大家都没什么ABO性别的概念,因为所有人都是Beta,不会有人去在意这种ABO性别分化的事。所以没有人发现他当时的情况,他自己也不懂那些。
甚至,要是没有后来的事,夏迟可能一辈子都作为Beta生活。
只要不被人发现他是Omega,那他就永远不是Omega,可以过自由的生活。
那天,夏迟在学校里操场打篮球,虽然学校里有很多人比夏迟高壮,但无论是篮球还是足球还是乒乓球还是射箭,或者其他什么运动,都没有人可以赢过夏迟。
大家都觉得夏迟是“野人”,见怪不怪了,因为每个人和夏迟比赛都会输,所以到后来大家都不想和夏迟比赛了,夏迟只得自己玩。
时间到五点半,同学说:“夏迟,你还不回家吗?”
龙颈山天黑晚,五点半时天依然大亮着,但学校已经没有其他同学了,夏迟道:“我就回了。”
他们是四点半就放学,但那天,夏迟的野兽直觉让他整天都心绪不宁,他感受到了一种侵略性的气息,那是一种融合着冰冷的铁锈和一点苦味的味道。
那时候的夏迟还不知道,这是某个Alpha的信息素的气息。
这是夏迟第一次接触到Alpha的气息,他什么都不懂。
他问其他同学有没有闻到这种气息,大家都说没有,又说他是野兽,他闻得到的,其他人真不一定闻得到。
这个气息在学校附近盘桓,让夏迟非常不舒服和不安,这是他没有按时回家的原因。
之后,有个同学出校门了又从学校小门跑回来叫夏迟,夏迟正在教室里收拾书包,对方道:“有个……就是社会人刚才朝我打听你的情况。”
夏迟心说也许就是那个让他觉得非常侵略性的气息。
他问:“他问我什么?”
对方道:“就是打听你的情况,问你叫什么,家住哪里,人怎么样,这些。”
夏迟:“他是什么人?”
对方:“你不认识他对不对?”
夏迟摇头。
对方:“也许是星探也说不定,我说了你打球很厉害,他说,他的确是白龙城里的,来发掘人才。”
夏迟道:“即使是星探,我也不想职业打球啊。我只想种地,我以后要继承我爸妈的地。”他家里有一整座山的产权,他是父母唯一的孩子,家业肯定是要他继承的,夏迟从没想过自己不继承家产去做别的。
对方道:“我就是这样讲的。但我看他好像没有真的走远。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夏迟拒绝了,对方看夏迟的确无意,就走了。
夏迟出了校门,并没有看到那个打听他消息的人,但他却似乎能够感应到的确有这个人躲在哪里观察他。
夏迟毕竟还是个小孩儿,他有些不安,赶紧走上了回家的路,走了一段后,他总算看到了那个人,那人一直尾随着他,夏迟停下了脚步,叫他:“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对方道:“我听说你很会打球,你要不要跟我去白龙城发展?”
夏迟皱眉道:“我不去,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对方追了上来,这是个男人,他长得很高大,皮肤黝黑,眼神深邃,浑身都是很危险的气息。
夏迟敏锐地觉得他不是好人,赶紧飞快往家的方向跑去,对方看他跑,就也跑来追他。
夏迟人小腿短,对方很快追上了他,并把夏迟抓住了,夏迟并不好惹,马上反抗,两人在山里路上打了起来,夏迟没有打赢,但对方也没讨到好处,夏迟受了伤,之后就晕过去了。
等夏迟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被绑住了,关在一个黑暗的地方,他很快判断出自己是在车的后备箱里。
他也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很可能是被人贩子看上,要被卖去做什么地下活动,例如,听镇上的叔叔阿姨们说过,有人被培养后去地下拳台打比赛,白龙城就有这种产业提供给游客们赌博下注。
他在这时候,还以为自己能被贩卖的是“出力”这种事,而不是“生孩子”的能力。
第十三章
夏迟身体柔韧,力气又大,但也费了些力才想办法在狭窄的空间里挣脱绑住他的绳子。
他不断踹车后备箱的车壁,车的尾灯被踹坏而熄灭,坐在车前面的司机也发现了问题,对方不得不把车停在了车道边上。
夏迟毕竟年纪还小,虽然从小就在山里长大,胆子算大,但这样被人绑架,他还是非常害怕,只是他没有胆怯,发现车停下来后,他马上就进入了准备状态。
在车后备箱门被打开那一瞬间,他像一只应激状态的豹猫,如离弦的箭,从后备箱里射了出去。
抓他的人此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让他逃出了车的后备箱。
车所在的山道上很远才有一盏太阳能路灯,在车尾灯被踹坏后,车后较黑。
夏迟逃出车后备箱后,就滚进了山道一边的草丛里,他很快判断出了此地的环境,这里很像是从清溪镇到白龙城的山路。
他放学了没有及时回家,也许爸爸妈妈现在都在着急找他了。
夏迟也着急,又难过。
他知道要是不智取,他是打不过这个长得这么高壮的男人的。
但按夏迟如今的心愿,他宁愿当时的自己并不曾反抗过,就被这个男人如此带走,反而更好。
夏迟对山林非常熟悉,他滚入草丛之后,在那个男人走向他所在的方向时,他迅速从草丛里向山坡下滚了下去,他被绑了太久,身体较僵硬,跑是跑不过这个男人的,但男人长得很高,没有办法像他一样在山坡上保持稳定。
两人在山坡上你追我赶,夏迟借着自己对山林的熟悉,总算逃过了这个男人的追捕。
夏迟之后反复推演过这一次逃生,他觉得自己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便是逃回了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去,他逃回了家。
这时候已是深夜了,他回了家,发现父母没有在家,他身上的手机通讯器没在了,应该是被那个绑架犯拿走了,他用了家里的联络器联系了父母,一联络,听到父母询问他去了哪里的声音,他瞬间就委屈地哭了起来,他抽抽噎噎地说了有人想把他抓走的事。
他的父母因为他没回家,此时正发动邻居找他,他们在学校也得到了有人打听过夏迟的消息,此时听闻夏迟回家了,他们才松了口气,一面往家里赶,一面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报警。
爸妈一回家,夏迟才更加后怕起来。
爸爸把□□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妈妈抱着他,拍抚着他的背,说:“别怕,没事了。我们明天就去报警,你记得那个绑架犯的样子,是不是?一定要让警察把那个绑架犯抓住。”
夏迟太累了,而且身上还有伤,在被父母上药的时候,他就睡着了。
噩梦再次出现,他在睡梦中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想睁开眼,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也无法醒过来,等他真的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床上,身体软弱无力,在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
他躺在那里,没有办法看到这些人,但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些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