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迟没有推辞,接到了手里,然后带着苏香和保镖从后门离开了。
他离开的整个过程,那两个监视者都一直看着这边,这让夏迟感觉很不是滋味。
从这道后门出来,旁边就是言家的围墙,于是夏迟和苏香、辜辛未一起,沿着小道,走回了言家的后门口,进了院子。
夏迟提着水果篮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把里面的每个水果都拿出来看了一遍,在里面的一个绿色的芒果上,看到了用刀子刻上的“救”字。
这个绿色的芒果还很硬,除了做腌制的酸芒果,或者用来炒菜,根本无法下口。这种水果往往是不会拿来待客的,会被放在篮子里摆给夏迟吃就很奇怪。
陆家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但因为有人监视着她家,两位主人都没有办法传递出消息。
很显然,不只是那两名穿着褂衫的年轻人是监视者,也许她家的佣人也是。
只是,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陆先生难道真是因为肥胖而引起的心肌梗死?
陆家为什么会被监视呢,两个监视陆家的穿褂衫的年轻人已经确定是易晨安安排去的人,既然易晨安能够安排那种像□□的监视者在陆家待着,那么,陆家的佣人也很可能是他的人。
现在不管怎么样,夏迟认为既然易晨安是自己的仇人,那么,受易晨安监视的人,就有可能成为自己的盟友。
夏迟赶紧给言礼打了电话,言礼接得很及时,问:“夏迟,怎么了?”
夏迟道:“我有些事找你,你可不可以回来一趟?”
这时候可是言礼的上班时间,但夏迟认为自己要告诉言礼的事,与言礼的工作有关,所以自己这也算是线报,言礼使用工作时间回家一趟是应该的。
夏迟现在不放心在电话里和言礼说事,因为他知道某些时候,通讯设备是很不安全的。
言礼这次没有再打趣他,说:“好吧。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可以从商场里买了带回去给你。”
夏迟细思一遍,心说我没什么需要的,便说:“我没什么需要。”
“好吧。”言礼说。
挂了电话,夏迟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蚊子包,搽了陆太太给的药后,的确不再发痒了,但被他抓烂的地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好起来。
夏迟想,也许高管家把自己被蚊子咬了的事都汇报给言礼了,所以言礼才会问自己是否有什么需要。
言礼在大半小时后回了家。
从他这么快就到了家看来,他是接到电话后就马上去开了车,而且他出发时很可能没有在办公室。
夏迟坐在卧室外的休息室里,阳光从西南面透过轻薄的窗纱照进房间里。
房间里开着冷气,不冷也不热。
夏迟摆弄着从篮子里拿出来的水果,至少到如今,他还不清楚陆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礼在门厅脱了外套,换了鞋子,又去洗了手,这才上了楼。
推开二楼房门,只见夏迟坐在沙发里,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轻轻戳着茶桌上的芒果,在发呆。
被薄纱过滤的日光里,夏迟像只轻灵矫健又慵懒的小猫,惹人喜爱。
言礼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夏迟戳芒果的手,这才在他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看着他说:“是什么事?”
夏迟把手里那只芒果上的“救”字展示给言礼看,然后对他讲了自己这一天的发现。
言礼没有因为夏迟的这些发现有特别的反应,微微颔首,道:“嗯?你想做什么?”
夏迟注意着言礼,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便有些失望,他判断言礼应该是知道很多事情,发生在陆家的如今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夏迟道:“我不知道陆家到底是什么事,只是,我觉得陆太太挺可怜的。”
言礼的手伸过两人之间的桌子,握住夏迟的手,不是很上心地道:“陆家的事比较麻烦。”
夏迟却特别关注,由着言礼€€摸自己的手指,紧盯着他的眼睛问:“到底是什么事呢?云山雾罩的。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言礼看着他,眼里带上了一丝笑意,问:“你好奇心就这么重吗?”
夏迟坚持说道:“我不能知道这些吗?”
言礼放开了夏迟的手,也学着夏迟那样托着腮,看着他笑了起来,很显然,言礼并不想对他讲陆家的事情。
言礼笑的时候,剑眉微挑,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水光,任由谁也受不了被这样的他含情脉脉地注视,夏迟不由红了脸,说:“难道是什么机密吗?”
他像只好奇的小猫,认真地看着言礼时,让言礼也没什么抵抗力。
言礼对他招了一下手,又抓住他的手握着。
夏迟初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看他一直看着自己,他才有些明悟,轻斥道:“你难道让我去你那边坐吗?”
言礼含笑点头,轻声道:“过来吧。”
“我不。”夏迟摇头,还要把言礼拉着他的手也挣脱开。
言礼说:“你不过来,我怎么告诉你。”
虽然言礼一直是比较礼貌的人,但他此时的行为,可不是把自己像逗猫一样地逗吗,夏迟坚持说:“你就这样讲。”
言礼哄他道:“我得小声告诉你。”
夏迟:“……”
第二十七章
夏迟再迟钝, 也知道言礼就是在故意逗自己,他有些不高兴,又有些心痒痒。
这种心痒痒, 并不只是想知道陆家的秘密, 而是,可能, 是觉得言礼这样逗自己, 也没什么了不起,可能是某种情趣吧。
夏迟不太敢肯定。
唉,情趣?
夏迟蹙眉看着言礼, 言礼虽然面容精致,眼睛如宝石一般美丽, 但他剑眉入鬓,如带锋芒, 多看他两眼, 便能从他的温柔里感受到压迫感。
他这么好看,就从了他吧。
夏迟这么想着。
夏迟坐到了言礼那边去, 一张沙发椅再大也有限, 再说里面本来就坐了言礼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夏迟挤着坐进去,就没闹明白,言礼非要自己坐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又有什么意思, 真搞不懂这人的闲心思。
言礼却很能从里面体会到意思, 他把夏迟搂到怀里, 捞着他的右边胳膊衣袖,看了看他手腕上方被蚊子咬的两个包。
那蚊子算是成了精了, 专门咬在夏迟手腕上方的静脉血管上。
夏迟胳膊瘦而有力,透过略薄的皮肤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此时那里就被夏迟抓得破了皮,之前还出了不少血,不过已经结痂了。
言礼没有碰那两处伤处,只是看了,又侧头亲了一下夏迟的面颊。
夏迟脸更红了,心说您这是上班时间,回家搞这种事真的好吗?
他全然忘了是自己把言礼叫回来的。
言礼看着他黑亮的眼睛,说道:“以后别把胳膊抓成这样血肉模糊的了,白龙城这么热,感染了怎么办?”
夏迟窘迫道:“因为太痒了。”
言礼说:“太痒了也不能随便抓,总得找个正确的解决方式。你做事太不讲方法了,又着急,看吧,只是被蚊子咬了,就抓出这么大两块伤。你这不是乱来嘛。”
夏迟心说言礼这话也很对,但转头一想,言礼这是什么意思,借被蚊子咬的事,来暗示我打探陆家的事?
夏迟明亮的双眼骨碌碌地转着,盯着言礼,张了张嘴,想说言礼何必这样拐弯抹角教育自己呢,随即又说不出话了,因为言礼的脸离他特别近,他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贴着自己了。
夏迟赶紧往后退了退,慌张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不是说要告诉我陆家的事情吗?”
言礼含笑说:“你对陆家的事这么感兴趣做什么?”
夏迟理直气壮道:“我是当事人之一,不管出于什么心态,我想知道后续,不应该吗?”
言礼搂着他,说:“好奇心害死猫,你没听过。”
夏迟在言礼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直视着他说:“听过又怎么样。难道还真有什么秘密吗?我上次去杨特首家里,其他人什么私事都讨论呢。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在家里待着,太无聊了吧。”
“你可以看电视。”言礼建议。
夏迟说:“我不爱看电视,Omega频道什么好看的都没有,除了购物就是生养孩子,照顾家庭。”
帝国的网络、通讯设备、电视节目等等都采用了严格的分级限制制度,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情况有自己的账号,而且要不时人脸验证,很难找到办法作假,而要是作假被发现,还将面临严厉处罚。
像夏迟这种人,作为一个Omega,通讯设备账号的权限比普通小孩子还要低,和儿童电话手表差别不大,网络也只能上Omega专用网络,电视节目也只能看Omega的专门频道。
内容之无趣,让人发疯。
夏迟可是到十五岁才分化成Omega,前面十五年跟着爸妈一起看节目,什么内容没看过,等分化成Omega了,发现自己的权限和没有权限差不多,那肯定要起逆反心理的。
他坚决拒绝看Omega权限看的那些电视节目,觉得那或者是割韭菜,或者太傻X。
夏迟讲完那话,他发现房间里瞬间进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
其实房间里并不安静,有冷气设备的轻微运行声音,还有窗户外面的鸟叫。
但夏迟还是觉得过分安静了。
他想,自己何必同言礼讲这种Omega之间才会讲的抱怨呢,而且抱怨了毫无意义,那些人权组织,除了进一步限制Omega的行为,还会干什么好事吗,也没有非Omega的人能够明白这些事,而Omega本身又被限制了发言权。
言礼根本不会懂这些,没有被限制的人,很难站在他们这种角度想问题。
一个有脚的人,怎么能够明白没有脚的人的艰难。
一个有眼睛的人,怎么能够知道盲人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再说,言礼可能不仅不能理解,听到这种抱怨,还会觉得自己讨厌。
夏迟在这一刻又难受又愤怒又忐忑又心酸,最后化成“算了吧,就当没说过”的鸵鸟心态。
他正要转移话题,言礼握着他的手说:“那我让高叔把他的账号给你,你以后就用他的权限看电视。”
“那我可以用他的权限上网吗?”夏迟连哪怕零点零三秒的延迟也没有,嘴就问了这句话。这句话几乎没有经过他的任何思考。
他十五岁之前,可是可用正常账号上网的,虽然也是未成年人的账号,但学校从十三岁时就有较全面的深度性教育,所以夏迟以前十五岁的账号,在网络上的权限并不低,虽然他不是要去看成人知识的那一种人,但当时还是属于想查什么,大多数东西都可以查得到的状态。
后来做了Omega,他再使用网络账号时,发现自己的Omega账号,只能上Omega专用网络了,里面的内容和正常世界网络里的东西,简直像是两个世界,感觉比自己五六岁时使用的网络还要狭隘。
这种对比,算是让夏迟对这个世界上的不同人的处境有了个直观感受了。
言礼看着夏迟,一时没有回话。
因为已经到这个地步,夏迟觉得特别像“图穷匕见”那种场景,他甚至在大脑里开始唱大戏。
秦王谓轲曰:“起,取舞阳所持图。”
轲既取图奉之。
发图,图穷而匕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