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匕首直射而来，在她因震惊和惊恐没能做出反应之时，匕首已经直插她的心脏。
小克吊在灯带上，两只眼睛盯着冯音怡，作为机械造物的它，没有人知道它此时是否有情绪，例如高兴、满足、愧疚、悲伤、痛苦、不解……
无人知道，而它自己是否知道，也无人可知。
它的身影随着环境变换着颜色，和环境融合在一起，很快，它爬到了冯音怡倒下的地方的上方，吊在灯带架上。在它正要伸出可延展的那只触手去拿回匕首之时，更衣室的门便被砰地一声打开了。
何安娜冲了过来。
虽然小克可以通过拟态完全融入环境，但它此时吊在灯带架上，灯带架上有很多灯，让周围形成了无影环境，让它的拟态隐身功能不能完全发挥作用，它无法完全隐身。
何安娜看到了它。
何安娜十分震惊，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了起来，她将顺手抓住的挂在落地衣架上的饰品向小克掷了过去。
小克动作极快，在危险到来之时，它放弃了自己的匕首，身体主体部分缩回了灯带架之上，一部分触手又向上弹射出去，抓住了上方的管道，但何安娜动作太快，力道又大，饰品精准打中了小克最具伸缩性的那只触手。
要是是真实的乌贼，触手恐怕已经被打断了，但小克的触手只是出现了部分功能失灵，它快速地逃回了管道上。
何安娜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
她刚才是听到冯音怡被击中摔倒的声音，才撞开更衣室门进来的。
在何安娜的大叫之下，本就有好几个人在门外等着冯音怡的召唤，此时自然都冲进了更衣室来。
这间更衣室很大，分隔成两个部分，放着好些落地衣架，摆放着服装和饰品等等。
虽然东西不少，但也一目了然。
大家都在那瞬间看到了倒下的冯音怡，因为冯音怡是心脏中刀，即使匕首没有被拔出来，鲜血却依然咕咕地往外冒，甚至形成较小的喷射，冯音怡在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死去了，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冲进来的经纪人和助理面色瞬间苍白，有人惊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何安娜在这时候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冷静，她迅速地要去追踪刚才那个她其实根本没有看清楚的东西。
那个东西在光线里好像没有颜色，只像一个膜，何安娜目光一转，在这间更衣室里，有小化妆台，上面放着备用的化妆品，她抓住一些，打开盖子，目眦欲裂，瞪着上方。
她的听力十分敏锐，在摈弃其他声音后，她又听到了管道上那种很轻微的摩擦而过的声音。
何安娜追着声音而去，不断把手里的带颜色的腮红眼影以及打开盖子的粉底等等向上扔出去。
这是小克第一次遇到危机，它本来可以逃跑，但它想带走清歌的那个脑机头盔，所以耽搁了，被何安娜扔出的化妆品再度打中。
何安娜看到了那个“怪物”。
但她没有看到它的全貌，只能看到它被腮红染红的部分，像是一片苍白的皮肤上被染了红色，在头顶昏暗的光线里一晃而过。
头盔被小克拖着，不断撞在管道上，这拖慢了它爬过的速度，何安娜追了上去。
整个上方区域横竖着很多管道，且四通八达，这给小克提供了很多便利，它很快就从管道爬到了大化妆间处的通风管下方，一闪而入，进入了通风管，消失了身影。
这距离冯音怡被刺杀，才只过了几十秒钟。
何安娜根本没有办法沿着通风管道去追小克，她只能绝望地看着那个通风管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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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礼先到了杨姝琼的宅邸，杨姝琼才带着她的科学家团队回来。
虽然言礼现在事情一大堆，责任重，不过他好像没有什么压力，状态并不差。
他来杨宅，还专门换了一身衣服，穿了白色的正装，几乎是一尘不染。
杨宅本来就处在山顶，白龙城里三十多度时，山顶也只有二十度上下，更何况宅子里还时常要开冷气，那些来这里参加晚会的Omega，穿了长袖衣裙再披着Omega的斗篷，都有人会觉得冷，所以言礼穿一身三件套正装，属于恰到好处，才不会被冷到，他算是做好了要待好几个小时的准备了。
杨姝琼回来后，参与这次事情的所有人先在会议室里坐定，她让言礼先了解一下情况，便回起居室去换了一身轻松一些的服装，这才再回到会议室。
跟着来的几名工程师经过这几天的煎熬，都非常憔悴，再看言礼，言礼精神不错，神色温和，一身白，漂漂亮亮，简直和这些跟着杨姝琼回来的人格格不入。
大家先是颇为尴尬，在杨总离开后，不知道该怎么做开场白。
言礼打破僵硬的氛围，做了自我介绍，在他提到自己是龙嘉之死一案的调查负责人时，其他人才知道杨总为什么会让大家和这个人一起来解决小克丢失这个问题。
在杨姝琼再次回到会议室时，言礼已经了解了有关小克的很多情况了。
其实，这些情况，他之前也从军部那边掌握了不少，但军部那边无法为他提供小克在第七中心接受的数据优化。
杨姝琼的工程师说是“数据优化”，其实是为它加了一些其他功能，恐怕就是这些功能导致了小克的“失控”。
杨姝琼在主位坐下，又用内线让管家安排送一些下午茶来。
这时已经是很多人家的晚餐时间了，但杨姝琼的生活习惯是，晚饭吃得较晚，所以这时候正是下午茶时间。
杨姝琼问言礼：“你听了这么多，有没有什么启发？”
言礼知道自己听了这么多有关第七中心的研究内容，之后只能对杨姝琼表现得更加亲近才行，不然就有可能在任务成功之前，先被杨姝琼处理了。
言礼说：“许工他们告诉了我小克被加载的功能和被训练的程序，但许工他们已经是这方面的顶尖专家了，他们都没什么进展，我一时也难以看出什么问题。不过，我们从龙嘉之死中小克的行动模式，可能可以得到一些其他有用的结果。”
杨姝琼也没别的选择，说：“行。”
言礼使用了杨姝琼让工程师带来的设备，如果他把这些数据拿回自己的设备上进行分析，应该会更快，不过，杨姝琼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在忙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高高的落地窗外，天空已经从下午的敞亮到黄昏的霞光满天再到夜色苍茫。
杨姝琼的工程师团队带来的数据，并没有太多，只有与小克相关的，不过，言礼很快就发现了很多其他问题，也从中看出了不少自己想要的东西。
例如，这些数据绝对无法把小克训练出拥有“自我意识”，小克如果真有自我意识，那一定是从另外的地方得到的。
他不由想到了第七中心的可能存在的某个中心智能电脑。
得出这种猜测后，他不由又想，既然自己都能猜到这些，那这些工程师会完全不知道？
而另一部分数据也为言礼之前产生的某个疑惑得到了解释。
他一直觉得龙嘉公寓里的那四台家务机器人的程序具有某些不协调，所以这两天，他让信息科专门去和出厂的家务机器人的程序作了比对，从里面发现了一些被加进那四台家务机器人系统里的程序。
这些程序因为隐藏性太强了，要不是这种费时费工的比对，根本发现不了问题。
而现在，言礼在小克的数据里发现了这些程序的原始版，但龙嘉家的家务机器人里的那些程序已经有了一定改变，而且那四台机器人里的程序的改变部位并不一样，像是一种专门做的“基因改变”。
这说明或者是那台可能的“中心智能电脑”自己可以进行自我程序的改写，并设计了验证方式，或者就是小克具有了这种能力，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既让人吃惊，又很让人警醒的。
因为这可说是智能机器人里的“造物主”才会做的事。
第九十章
如果小克只是一只“下级”机器人, 真正的“神”是那台自己没有见过的可能的“中心智能电脑”的话，言礼便认为很多事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例如，第七中心应该有很多其他小型的智能电脑机器, 为什么“神”安排小克离开？除了小克功能强大外, 恐怕最大的原因是小克本身是探查机器人，具有拟态功能, 可以隐形, 也许小克被外派的最主要的原因是让它去把“神”的“实验基因”散播到其他智能机器人的程序里，像女娲造人一样，进行“验证试验”。
只是, 如果小克是去龙嘉的家里散播“实验基因”的话，那它为什么要杀掉龙嘉呢？
这完全没有必要。
这里又再次出现一个矛盾, 龙嘉家里的家务机器人并没有连接外网，只连接了家里的局域内网, 如果小克要去散播“实验基因”, 它又是怎么找到龙嘉家里的家务机器人的？
它才刚从第七中心出来两天，就杀了龙嘉, 而龙嘉公寓的家务机器人已经购买了好一阵子了。
由此可见, 它一定是先连上网，可以自行获得一些数据的，并从这些数据里得到了龙嘉的信息，或者是得到了龙嘉家里家务机器人的信息。
那它是进入了哪个网？
帝国对网络进行了极严格的分层分级，例如Omega就只能上他们的专用网, 各州各区域也有进行网络分管, 对网络的管理比对现实世界的管理都还要严格。
小克只是一个小机器人, 它的处理器的能力有限，应该无法突破很严的强大的网络墙, 那它刚从第七中心出来的两天，极有可能只进入了白龙城这一级的网络。
言礼心下一动，到这里，他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找到了这件事的关键，为什么小克会定位龙嘉。
言礼进入了白龙城这一级的网络，因为网络监管也由警€€局的一个部门负责，他正好有账号进入后台查看数据。
很显然，他的猜测是对的。
在龙嘉死亡的前一天和当天，龙嘉都是白龙城区域网里讨论度最高的词。
龙嘉是体育明星，马上又有他的比赛，人们热衷于讨论明星的事，如此一来，他的信息几乎是对整个网络的数据库都造成了污染。
大多数数据都是无用的数据，但这些数据却充塞了数据库，形成了严重污染。
言礼想了想，也许对小克来说，数据世界才是它的真实世界，而不是现实世界是他的真实世界，那它一进入数据世界，发现里面全是有关龙嘉的垃圾，它会怎么做，也许它会去除掉龙嘉。
不过它除掉龙嘉的方式对人类来说的确匪夷所思，它不是去清理数据世界里的数据，居然是清理现实世界里的龙嘉。
也许对小克来说，数据世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珍贵”的，但现实世界对它来说才是虚幻的，所以它清除现实世界里的龙嘉？
就像人在网络世界删掉一个人的账号一样，觉得没太大问题？
言礼不敢百分百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但是他有验证的办法。
在龙嘉死后，白龙城的区域网里，龙嘉依然是最主要的数据，但这两天，已经换成了“冯音怡”了。
言礼生活比较枯燥，不关注流行音乐界，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关注冯音怡这个名字，他看了下，就知道了为什么冯音怡变成了最热的讨论。
冯音怡是流行音乐歌手，虽然不是天后级别的歌手，但也是最知名的那一拨人之一。
她在白龙城滨海大剧院开演唱会，昨晚在彩排，今晚是正式演出。
言礼心下一跳，如果自己预测准了小克的行为模式，那它很可能就要去滨海大剧院。
言礼马上从脑机里退了出来。
因为这些分析是漫长的，会议室里只有他和另外两名工程师在了，其他人都离开了会议室。
言礼忙了很久，既没吃东西也没喝水，但他此时既感受不到饥饿也感受不到口渴。
他放下脑机头盔，站起了身来，说道：“杨总呢？我大概知道小克要去哪里！”
杨姝琼匆匆赶来，其他工程师也回来了。
杨姝琼看着一脸肃然的言礼，问：“它在哪里？”
言礼说：“如果我的推断没错，它应该会去滨海大剧院！”
杨姝琼和其他工程师都很惊讶，因为白龙城的滨海大剧院虽然知名，但这里知名的地方还不少，大家一时无法猜到言礼到底如何推断出了这个地方。
杨姝琼问：“为什么去这里？因为在海边？”
言礼说：“不是。因为冯音怡今晚在那里办演唱会，它会追着冯音怡去。我怕时间来不及了，可不可以马上给大剧院管理方打电话，让保护冯音怡！小克极有可能会去杀了她，就像杀了龙嘉一样！”
众人脸色大变，连杨姝琼这种山崩于前色不改的人物，此时也流露出震惊。
杨姝琼正要吩咐人，言礼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言礼看了一眼，是洪郜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