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惊讶先生脱人家的衣服,而是他发现这家伙看起来脏,衣服下面的皮肤居然像豆腐一样白,跟他家先生几乎不相上下。
景奕风预料的没错,这家伙不仅“内伤”,隐藏在衣服下的身体也全都是伤,这些伤口像是从身体内部迸裂开的,伤口边缘都烧焦了。
其中有一道耳后的伤口特别奇怪,虽然只有一截小指那么长,伤口也不是特别深,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蹭了一下。但这道伤口从内部肿胀了起来,流出的污血居然是蓝色的,难道是被抹了毒的暗器划伤了?
对方烧焦的头发有点碍事,景奕风见状拿刀都给他剃了,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给他换了身衣服,景奕风就在米卢的帮助下把人背去了教堂。
不是景奕风逞能,没有第一时间把对方送去教堂,这人之前活蹦乱跳的,他也没想到有这么严重。何况菲尔兹他们来的时候,这人明显是躲了,他担心对方身份有问题,就想自己先看看再说。
也亏得景奕风这么处理了,镇上一直有人暗中关注着,他把对方的魔法师袍和长发两个重要特征去除,谁也不会想到一个脑袋光溜溜的平民会是他们寻找的对象。
“他的伤势太严重,我只能给他治疗到这个地步了。”说话的牧师擦了擦头上的汗,连续两个大治疗术下去,他难免有些力竭,嗓音都虚弱了很多。
他顿了一下:“他耳后的这道伤口确实有点奇怪,对我的光明治疗术毫无反应,你知道他中了什么毒吗?我或许可以翻翻老师留给我的手册。”
牧师先生有点不敢看景奕风,人家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提醒过他了,他觉得自己的治疗术对付普通的毒素没问题……这下好了,万一这人毒发死了,他的治疗费收还是不收?
未免被对方问责,他开始没话找话:“他是不是昨晚跑去拦截魔兽了啊,身上又是火系魔兽留下的伤口,又是毒素的,到底是年轻,太过逞强了。”
“我怀疑抓伤他的是贪食毒猿,这种魔兽虽然只有四级,但是它们天生喜爱毒藤和毒果,爪子里也会留下各种毒素,要是不知道它吃的是哪几种,我也很难帮得上忙。”
“如果你们在他中毒的第一时间就送去守望港的药剂师工会,说不定还有救,现在……”
牧师先生摇着头,就差明说这人没救了,可能是心虚,他最后只收了景奕风两个金币的治疗费。
“救不活了还收两个金币,他们怎么不去抢!”离开教堂之后,米卢不满地小声嘟囔。
他看了眼背着人,沉默不语的景奕风:“先生,你不会真的要把人送去守望港吧?”
景奕风:“先回店里。”
之前系统奖励了他一颗清毒丸,既然牧师也认为对方是中毒,他干脆给对方用了试试,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景奕风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给米卢定的小木床还没有送来,他这天晚上继续睡凳子,景奕风则是趴在床边守着,怕对方半夜发烧什么的。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牧师给他治疗过的伤口在慢慢好转,还是因为清毒丸真的起了作用,对方一晚上安安静静的,倒是让景奕风睡了一个好觉。
“蒽……”景奕风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揉着手臂,感觉那一块都麻了。
勤快的米卢早就起来了,听到声音探进来一颗脑袋:“先生,那个家伙他还活着吗?”
要是半死不活的,他觉得他们可以趁着天还没亮,把人丢到小巷子里去。
景奕风一眼就看穿了米卢的想法,笑着道:“放心,还活着。”
小家伙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他看了眼床上闭着眼睛,只露出一个光溜溜脑袋的家伙,对方脸色红润,呼吸绵长,显见已经恢复过来了。
而且他昨天就发现了,这家伙洗干净了,颜值居然非常不错,连脸上的伤疤和大光头都无法遮掩这家伙的美貌。
当然,因为没有眉毛,睫毛也烧得光秃秃的,他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罢了。属于高加索人轮廓分明立体俊秀的脸庞,深邃的眼窝,窄挺的鼻梁,花瓣一样的嘴唇。
而且他没搞错的话,昨天被他剃掉的头发应该是金色的,魔法天赋这么高,一头金子般灿烂耀眼的金发,这人清醒之后应该有钱把医药费给结了吧?
景奕风心情不错,小小地在心里调侃了一下,然后就没空想别的了,天亮了,他该出去干活了!
意外也不意外,今天排队的佣兵依然很多。
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斯鲁迪队长。”
因为是回头客,景奕风笑容又真挚了几分:“斯鲁迪队长来得真巧,今天有新品卤豆干和豆腐脑。卤豆干是跟茶叶蛋一起卤制的,口感劲道回味留香;豆腐脑有三种口味,甜、咸和辣味,您要哪种?”
斯鲁迪还没开口,麦克就抢着道:“我们全都要!”
斯鲁迪瞪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反对:“那就各种口味多来几份吧。”
昨天回去再吃,斗气回复效果确实没有一开始那么好了,但他们也不光是为了斗气,茶叶蛋和卤土豆实在是太让人回味了!
他昨晚躺在床上,脑子里就时不时冒出这两样东西,半夜还越想越饿。好不容易熬到早上,从床上起来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去小吃店吃早餐,立刻,马上!
斯鲁迪还以为只有自己这样,结果出门看到一众队员巴巴的眼神,他就明白了,这群蠢货跟他一样!
既然都想吃,那还犹豫什么。他们几乎是一路紧赶慢疾行过来,因为来得早,还幸运地排到了前面。
本来心情就不错,听到店主说出了新东西,斯鲁迪的心情就更好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一个美好的早晨从早餐开始,斯鲁迪虽然没听过这句话,但他已经开始往这个方向贯彻了。
上桌之后,一群体型高壮的大汉看着面前颜色各异的豆花碗,面面相觑。
唐恩:“这个要怎么吃?”
麦克:“舀来吃啊,没看里面放着勺子嘛!”
“不是,我是说挑什么口味……”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吃过。”麦克翻了个白眼:“不过我看这个咸口的不错,配料挺多,好像还放了鸡蛋?”
他的话音刚落,三碗咸口的豆花就被争抢一空,其中一碗还是被他们家队长端到了自己面前。
麦克:“……”
同样抢到一份的奥格斯丁尝了一口,大大咧咧地对着他笑:“麦克你说的不错,这咸口的豆腐脑确实不错。”
另一个同伴:“奥格斯丁你尝尝这个卤豆干,搭配咸豆腐脑,简直没的说!”
麦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队长的手伸向了卤豆干的盘子,用里面的叉子叉起一大摞卤豆干,放进了自己碗里。
麦克:“……”队长,我第一次知道你是这样的队长!你的顽固不开化呢,都被你吃了吗?
第18章
麦克还在心里偷偷吐槽他们队长,旁边突然冒出一句:“辣的最好吃。”
麦克回头一看,只见火焰玫瑰商会的少东端着一碗满满登登的豆腐脑从他们身后路过,那碗豆腐脑顶上洒满了配料,其中红澄澄像座小火山似的油辣子最为显眼。
麦克似乎闻到他走过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辛辣的香气,狠狠刺激着他的味蕾,同时唾液也在口中飞快地分泌。
麦克喉头动了动,回头一看,他那群强盗一样的同伴又把香辣味的豆腐脑抢光了。
麦克:“!!!”
偏偏抢到手的同伴还在不停发表评论€€€€
“啊,不行,太辣了!”
“可是辣的很爽啊,感觉像吞了一团火焰,从喉咙一直辣到肚子里,又热又烫,全身的汗都被逼出来了。”
“是吗?我再试试!”
“奇怪,明明舌头很痛,我怎么感觉停不下来?”这位同伴说话的同时,还没忘了埋着脑袋,呼噜呼噜地暴风吸入豆腐脑。
“我也是,我也是,越吃越想吃!”
麦克嫌弃地撇开脸,不过他这次再也不犯傻了,赶紧把最后一种口味的豆腐脑拢到自己面前,就着空气中的香味狠狠吃了一大口。
麦克:“嗷,甜口的也好吃!”
“滑滑嫩嫩,简直比女人的皮肤还要滑。”
“咦,这甜豆腐脑还被冰镇过啊,难怪碗都是冰的!”
麦克总算觉得扳回一城了,拼命夸着手里的甜豆腐脑,惹得其他人跃跃欲试地伸着勺子,想尝一口。
麦克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了,拼命护着自己的碗:“喂喂喂,这是我的,想吃拿你们的来换!”
他们打打闹闹,吵声震天,差点将小吃店的房顶都掀起来,火鸦队的人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山迪探过一颗脑袋,揶揄地笑:“哟,已经吃上了啊?”
还吃得这么热闹。
暴风队的人瞬间尴尬,之前人家极力推荐他们来,他们怎么说的来着?说人家毛都没长齐,不懂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快乐,现在这样简直像是被打脸……
还是麦克机智,赶紧岔开话题:“你们还没吃过豆腐脑吧?我告诉你们,甜口的最好吃,又冰又滑,吃甜口的你们不会后悔的!”
奥格斯丁:“胡说,明明是咸的更好吃!”
“辣的,辣的,一定要选辣的,爽翻了!”
景奕风看他们又闹了起来,笑得有点无奈,不知道继续这么下去,附近的居民会不会对他有意见?
好在这里都是日落而息,没有晚睡的夜猫子,不然大早上的这么吵,睡不着的夜猫子该气炸了。
安斯艾尔€€奥特兰就是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中醒来的,里外间只隔了一扇薄薄的木门,佣兵们浑厚的大嗓门轻易穿过木板传进来,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在吵架。
房间里没有点蜡烛,黑漆漆的,只有几丝淡淡的光线透过门板缝隙照进来,时不时还有人影晃动……又吵又安静,这是安斯艾尔对自己身处环境的第一个念头。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的缘故,他再看受伤之前的记忆,总觉得有种割裂感。
他是奥特兰王国最小的王子,因为魔法天赋出众,从小就被传奇法师葛瑞甘收为弟子。
而他也不负所望,十八岁就成了光明大陆最年轻的大魔导士。
他这次来到无尽森林,其实是为了寻求突破的,有一个冒险者卖了一个八级毒尾蝎的消息给他。而他到了之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八级毒尾蝎,而是一只王级的火焰毒尾巨蝎!
差了一个大等阶,魔兽的恐怖程度也翻了好几倍。
他把身上的炼金物品全部爆掉了,连魔杖都折进了里面,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安斯艾尔收到消息的时候不是没有派人查探过,但想也知道,他手下的人大概率是背叛了他。至于收买他们的人是谁,他那几个哥哥都有可能,谁叫他实力最强,又最得父皇喜爱呢。
那些人要是知道他没死,该心慌了吧,他背后可还站着一位传奇法师呢。虽然不知道他那个爱冒险的老师什么时候回来,不过知道自己不见了,他肯定会循着线索找过来。
想到那个不靠谱,但对待自己犹如亲子的老师,安斯艾尔心头安定了一些。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魔力几近枯竭,这么严重的内伤,就算恢复了也不知道能发挥几成的实力。
那些背叛他的人肯定不会轻易离开,但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只会私下寻找,这也就给了他隐藏自己的机会……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景奕风端着托盘进来,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听到声音,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看过来,似乎还带着大病初愈的惊慌和茫然。
景奕风没发现对方的神色变了,因为怕床上的人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明亮,他也没开灯。
他把托盘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熟练把手放到对方的脑门上€€€€他昨晚已经帮对方测试过好几次体温,这会儿这么干,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安斯艾尔在对方伸手的时候,就浑身紧绷,下意识要躲,但转念想到自己可能还需要借助面前的人隐藏身份,又硬是忍住了没动。
指节分明带着微凉体温的大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安斯艾尔没感觉到恶意,反而有种熟悉的安心,甚至连这间屋子的味道,他也像是闻过很多遍了。
要知道他是一个出身高贵、随时随地有人伺候的王子,自己的物品旁人没经他同意碰了,他都要扔掉。
现在身处这么一间狭窄逼仄的房间,甚至别人躺过的床上,他一点不适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