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老板的话就多了起来:
“我们这村子没赶上好时候,要是十年前第一批拆迁的那可是分房子还给分钱,到了我们村子就是按人头分面积,早些年大家都喜欢城镇户口,没了命的往出迁,这迁出去容易,迁回来就难了,那些迁出去的就捞不到了,还有家里儿女多的,哎呦,也是麻烦事儿啊。”
裴钧敏感地转头:
“哦?怎么?抢房子啊?”
“可不,现在这云州城房价都多少了?这房子多稀罕啊,连嫁出去的女儿都会跑回娘家来要房子。”
老板的态度虽然有所掩饰,但是那话语里带着浓重的对女儿回娘家分房子这事儿的不满,裴钧和白子涵对视了一眼,两者心里都清楚,在这些村子里,重男轻女的概念十分的深重,家里的财产都是要留给儿子的,自然房子也都是儿子的,别说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没嫁出去的女儿,分家产的时候也没她什么事儿。
白子涵随口出声,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立场,反而顺着老板的‘男性思维’来套话:
“那你们家几个孩子啊?你这不得混个几套啊?”
完全是调侃的态度,老板是生意人,聊一聊也没什么:
“我们家三个,我是老玄,上面俩姐姐,哪有几套啊?一共就分了三套,我二姐还回来要死要活的要平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裴钧喝了一口茶没说什么,这老板是打心眼里觉得三套都应该是他自己的。
“你俩姐姐在云州工作吗?早年没迁出去户口啊?”
裴钧是干刑侦的,对人哪怕是极为细微的表情都会留意到,这老板是明摆着资深‘男权继承者’思想,对来争家产的姐姐没什么好印象,果然那老板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的鄙夷:
“她们?都在村子里呢,说实在的,我爸妈对她们可真算的上是村里独一份了,还不知足,哎,人就这样,不知道得到多少是多。”
白子涵明显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开口就开始瞎编:
“不瞒你说,我家里也有个姐姐,真是,没那个能耐还惦记公司,不作出点儿事儿来就不肯消停,你说,这公司的股权要是给了她,那以后不成了别人家的了?也不知道我们家老头子怎么想的。”
裴钧喝茶的时候微微挡住了唇边的笑意,这家伙倒是还挺会共情套话的,套话也是一门技术活,如果套话的人和被套话的人完全无法共情,那么被套话的人很难产生‘相见恨晚’的分享欲,只有让他觉得我和你可是同道中人,我太了解你的苦楚了的时候,对方才会慢慢敞开心扉。
果然老板对于‘给了女儿就是给了外姓人’的观念十分的根深蒂固: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我父母那可都是心软的人啊,我这上面才能有两个姐姐,也不去看看这村子,有几个有姐姐的?真是...”
这话让白子涵和裴钧的心头都是一跳,但是两人谁都没有表现出来,生了女儿却没有姐姐,这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父母为了再拼男孩儿丢弃了女婴,这种事儿在现在是绝对绝对的犯法,但是在三四十年前落后偏僻的村子里,可是一点儿都不少见,能让这个老板觉得他父母留下他两个姐姐都是一种“仁慈”就足以说明,在这个来宝村中从前女婴都是何种下场了。
老板倒是也不傻,这种事儿闲聊而已,再说说的也是别人家,这事儿又无从查证,裴钧点头附和继续:
“也是,早些年这村里条件也有限,不过我们这一路走来,看见这家家门口的车都还挺好的,你们村可是够富的啊?”
老板笑了笑:
“我们这儿正是云州西边靠山的地方,早年那路不通,穷的呀,什么特产都别想卖出去,现在路好了做生意的也慢慢多起来了。”
白子涵心里一跳,来了:
“那可得感谢现在这政策好了啊,我可听说这市里每年拨下来不少的修路经费呢。”
却不想这话让老板轻嗤了一声:
“现在这政策是好点儿了,那左不过是这两年的事儿,早些年那路都是我们村民集资修的。”
“你们自己出钱啊?那修路可是不便宜啊,这么说你们村还是有钱。”
白子涵一杯茶敬到了老板面前,半揶揄半调侃地出声,连裴钧都跟着敬了一杯茶,两个人的眼睛都盯在了老板的身上,一幅看有钱人的样子。
“哎呦,你们这两位就别打趣我们了,这修路那是不出也得出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两个大忽悠
白主任实实在在的大冤种
人家查案,他花钱
第15章 你看过咒怨吗
白子涵就像是被老板的话引来的兴趣一样出声问道:
“什么叫不出也得出,这钱是自己的,出不出还轮得到别人来管了?”
裴钧和白子涵今天‘角色扮演’的是来体验乡村生活的有钱人,两个人的气质都在那摆着,尤其是白子涵,那绿水鬼一个劲儿地晃着那老板的眼睛,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了六个字“不食人间疾苦”,这老板四十多岁,看着他们就是没吃过苦,家庭优越的年轻人,半点儿社会阴暗面都没见过:
“哎,哪有那么简单啊?在过去能承包工程的哪个人手里没点儿人手?你家不交,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谁家都惹不起,只能是乖乖交钱。”
和预想的差不多,裴钧‘天真’地问出声:
“要是不交他们还真敢打人啊?村子里的人怎么不报警啊?”
“哎,小兄弟,一看你就是城里人,我和你们说这村子有村子的规矩,一个村子里,谁家和谁家还不沾亲带故啊?那有能耐的就能说上话,没能耐的就得听人家教训,就说修路这个事儿,村里当时有能耐的几户人家那是打定了主意要修,其他人不拿钱还能有好日子过?人家天天上门来堵着,不给钱就不能出门,这都是轻的,有些被打那也是有的,要是因为这点儿事儿就把警察给招来了,那以后这家在村子里就不用过了,红白喜事儿人家都不来,这都是好的,要是真遇到那霸道的人家,那可真是从此家无宁日啊,警察再能耐,还能天天住在他们家给断官司啊?”
裴钧在分局的时候处理很多村子里案件的时候都是困难重重,他也对村子里那种经年累月行成的所谓‘人情社会’深有感触,这村子里就像是一只五脏俱全的小麻雀,断官司也好,处置族人也好,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他们普遍法律观念单薄,但是宗族观念浓厚,他们不怕警察,却怕村霸,毕竟是乡里住着,又不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真的举家搬走,有时候受欺负也只能是受着,这老板说的‘有能耐’的人,很好理解,放在今天就是村霸那角色。
裴钧附和了一声:
“说的也是,哎,对了,我听说现在明远集团的大老板就是你们这村子出来的?他那公司现在可真是做大了啊。”
裴钧和白子涵都不动生色地观察着老板的态度,那老板听到明远集团的时候神色明显有一丝的异样,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你们说的是张明远吧?他不是我们村子的,是隔壁村子的,是做大了,那不那个桥就是他当年在我们村子建的。”
老板远远指着远处河上的一座桥,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那老板指了指边上:
“你们用那个看。”
白子涵一转身发现一边还有一个观景望远镜,笑道:
“你这儿的设备可是不少啊,还有这个呢?”
“嗨,村子里空气好,有些过来度假的人喜欢看星星,我这不就弄了一个吗?”
裴钧和白子涵对视了一下,撑着起身去看了一眼,在望远镜中那桥格外清晰,就是从前村子里修的最多的那种水泥桥,但是他看见一个桥柱已经歪了,桥面也已经倾斜,看着摇摇欲坠的:
“老板,那桥坏了?我看着有一个桥墩子要倒。”
白子涵看见老板眼底好似闪过了一丝什么,却太快,让人抓不住:
“早好几年就坏了,也没人修,那边原来过河的那个卫生院也废弃了,平常也没人从那过,后来东边修了新桥,就没人从那走了。”
裴钧一直在望远镜那看,这个地理位置很好,地势高,看那边看的很清楚,那座桥那边看着确实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在那桥的另一边道边不远处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个好像是有医用红十字的地方,是个白色的二节楼,院子里已经杂草密布,看着样子那里一定就是那老板嘴里的废旧卫生院了。
他转过身,冲白子涵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白子涵也走过去看了一眼,远处的景象被高倍数的望远镜瞬间拉至眼前,虽然白子涵是医生,但是那废旧的卫生院光是白天看着都阴森森的:
“老板,那卫生院怎么看着那么吓人啊?既然不用了怎么不拆了?准备修建成鬼屋吗?”
什么废旧医院,一向是恐怖游戏最喜欢的副本,白子涵半开玩笑地出声:
“你们还真别说,那卫生院荒废了很多年了,没拆是因为村里不少的人都说那地方邪门,晚上阴风阵阵的,风水先生来看过呢,说是犯了什么煞气,最好别动,那地方也不值钱,这么多年也就没人动了。”
白子涵看了裴钧一眼之后立刻兴致勃勃地坐下:
“老板,讲讲呗,我最喜欢听这种光怪陆离的事儿了,快说说。”
白子涵这个反应倒是没让老板怀疑什么,毕竟什么鬼啊神啊的离奇传说,最是吸引人,别说白子涵,就是他听见了,都愿意剖根问底地打听打听,白子涵和裴钧堪称两个民间影帝,一人抱着一个茶杯眼睛放光地看着老板,这情况给老板也弄的有了几分表现欲,他的脑袋也微微凑过去,然后压低了声音出声:
“你们看过《咒怨》吗?”
白子涵和裴钧对视一眼:
“看过一点儿,还是上学的时候有些记不清了,就记得是个很出名的恐怖电影。”
“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里面有一个情节,主人公睡下之后,被窝里忽然看见了一个钻出来的鬼小孩儿的脸,我当年看的时候吓都吓死了,都说这死去的人有怨气就容易成为厉鬼,而且这鬼婴最是缠人。”
这话说的周边空气的温度都是直线往下降,老板指了指远处的那个废旧的卫生所:
“就那里面,哼,不知道断了多少女婴的命,这女本就属阴,长此以往那地儿能不阴森森吗?那地方周围还都是大树,就连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光能照进去,你们还真别说,那地方可比什么花钱进的鬼屋吓人多了。”
眼前两位演技精湛的‘影帝’眼底很配合地出现了恐惧还带了两分越是害怕越是想听的兴趣:
“老板,那这么说你们家人没作孽,那肯定不用怕,你们村子人估计不少人忌讳那个地方吧?”
白子涵很是了解人的心理,在村子里一些迷信的说法一直都不少,尤其是鬼神之说,这老板敢讲这些,也是仗着他父母并没有抛弃两个姐姐,腰板子才硬,要是他家人做了这种作孽的事儿,恐怕他的说辞就不是这样了。
“那倒是,我们家不做那亏心事,再怎么说那也是血脉相连的骨肉,那些人啊还真是心狠,女娃娃再怎么,给口饭也能活下来啊,自从那卫生院被废弃了之后,那院子越来越阴森,有几家的孩子跑到那边玩回去就发了烧,是有些邪门,从此那卫生院倒是热闹了,有不少的人偷偷的过去烧纸 ,还有送些小孩子衣物的,做了孽求心安呗。”
“还有人说,那桥就是被这卫生院的煞气给冲断的,从此那桥别说是过车,就是人都很少走。”
裴钧心里总是有一种异样感,顺势又聊起了桥,半开玩笑地问道:
“对了,现在这张明远可是发达的大老板了,那桥怎么也是他修的,他都没回来补一补啊?这是不是也能算上售后问题啊?”
提起张明远和那座桥的时候,白子涵再一次在那老板的脸上看到了一瞬间不自在的神色:
“人家是大老板,我们哪敢找人家要售后啊,不过我们和他们的村子挨着,他年年回乡里祭祖的时候倒是也会过来看看,听我们村长说他好像提议要再修一个桥,只不过正好赶上了县里拨下路路通的款项,东面那桥也就没用的着他修,倒是有一年回来听不少村民都说那卫生院闹鬼的事儿,他帮忙请了一个风水先生,据说还是挺有名气的。”
白子涵一瞬间想到了他舅舅说,张明远从前身边跟着过一个‘高人’,他好奇开口:
“风水先生?他们这种大老板还信这个?什么样的风水先生啊?”
那老板笑了:
“就是他们这种大老板才信呢,要不人家古代的皇帝干嘛选龙脉修地宫啊?我听说他们家祖坟都让人重新看了地方了,什么样的?我倒是真不知道,那会儿年跟前我还在跑生意呢,回来听我老娘说的,反正说的挺玄乎的。”
白子涵今天在这钓鱼园里是一条鱼都没有钓到,和裴钧打听了一堆的鬼怪传说,花了3000大洋,妥妥的大冤种,老板眉开眼笑地将这两个冤大头给送走了。
裴钧靠在了副驾上,没了刚才强撑出来的精神,这会儿胸口的疼就有些压不下去,手抵在伤口的位置,靠进椅子,脑子一遍一遍地过着刚才老板的话,白子涵看他这样子血压就跟着往上升,打火就要回医院:
“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子弹离主动脉1cm?你当过家家呢?”
裴钧却忽然按住了白子涵刚要发动的手,睁开了眼睛:
“我没事儿,刚才鱼吃多了。”
“裴三里,你是觉得我傻吗?”
裴钧脸一黑,但还是压住了脾气:
“我们今天是来村子里玩的,所以再多逛逛也非常合理,这村子真是一层又一层的迷,你确定下一次我们这样过来还能不引人注目吗?”
白子涵深吸了一口气,他太了解裴钧了,连他脱裤子要放几个屁都算的出来:
“你是不是想去那废旧的卫生院看看?感受一把真实版的《咒怨》?”
作者有话说:
开启第一个副本
废旧卫生院,哈哈哈
有没有看害怕的小伙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