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周陨第一次那样手足无措、肝胆俱寒,惊惶地伸手抹去她唇上的血迹:“不会有人去打扰阿姨的,你不要担心。”
鹿泠微微转了一下眼睛。
另一边,鹿自鸣被警察控制了起来,反身压在地板上,脸上还带着没有反应过来的难以置信,嘴边还有一块青紫。
大概……都结束了吧……
鹿泠终于轻轻弯了下唇角。
他慢慢地、慢慢地握住周陨的手,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样,闭上了眼睛。
一整夜滴水未进的高烧,鹿泠再也坚持不住,昏迷了过去。
周陨只是抱着她一动不动,只能看到他的脊背在剧烈颤抖着。
从警局过来的一路上,周陨就彻底明白了什么。
……鹿泠本来可以不经历这些的。
他在鹿家暗自动作这么多年,鹿自鸣都没有任何察觉,他可以拿到一部分证据,以后当然就会拿到更多、更多的证据,只要他足够耐心,总有一天能够彻底扳倒鹿家。
那应该是鹿泠本来的计划。
为什么鹿泠会忽然“耐不住性子”,把手里的筹码全部抛了出去,甚至不惜两败俱伤,也要把鹿自鸣拖进深渊里。
……因为鹿泠不想等了。
他不想等那么久€€€€让周陨也跟他等下去。
所以才跟鹿自鸣彻底撕破脸皮,亲手撕裂伪装出来的“和平”,让鹿自鸣对他恨之入骨,然后理所当然地€€€€留下犯罪证据。
周陨怎么会不清楚,鹿泠向来步步为营,以她的心思,完全可以不费任何代价地摧毁鹿家。
是因为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才决定改变了计划。
孤注一掷。
周陨像是拥抱某种易碎的珍贵宝物般抱着鹿泠,眼泪从眼眶争先恐后地落下来,滴在地板上。
他哭的无声无息,又肝肠寸断。
周叙从来没有见过周陨哭成这样,安慰般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警察一时也没说话,只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现场取证。
人证、物证都在,被警察在地下室抓了个现形,这次鹿自鸣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洗不干净了。
直到被警察从地上提起来,押着往外走,鹿自鸣才陡然打了个哆嗦:“鹿泠,你算计我?!你是故意落到我手里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鹿泠这时候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警察冷声喝道:“安静!快点走!有什么话留到审讯室再说吧!”
周陨没有一丝反应,只是把嘴唇轻轻贴在鹿泠的发间,不敢放手似的抱着他。
周叙道:“阿陨,救护车来了。先送他去医院吧。”
周陨用力抹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将鹿泠打横抱起来,走出地下室。
鹿织还在学校没有回来,鹿自鸣被警察带走,只有鹿家女人双腿瘫软地坐在沙发上,战战兢兢地看着警察在客厅里进进出出。
周陨走到客厅的时候,脚步一顿,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只是那一眼,就让女人刹那间遍体生寒。
周陨不会放过她的……
走出鹿家,周陨将鹿泠抱进救护车。
他的手心一片湿热黏腻,是鹿泠的血。
医生先给鹿泠打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剩下身体上的外伤,要等进了手术室无菌环境才能处理。
周陨紧紧握着手指,克制着声音不那么颤抖:“医生,她还好吗?会有危险吗?她以前得过大脑炎,现在身体有后遗症,会不会……”
“目前还不好判断,需要做详细的检查才行。”医生道,“您不要着急,我们已经进行了应急处理,让病人的情况不会继续恶化下去,回到医院后也会第一时间进行治疗,一定最大程度地保证病人的安全。”
周叙道:“很快就到了。鹿泠会没事的,别担心。”
周陨一阵心悸,向后倚在救护车的车壁上,闭了闭眼睛。
面前是一个十字路口,救护车向右转弯,周陨身体一晃,握住了扶手,对面担架上鹿泠的手腕微微落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沿着他细瘦的手腕滑落下来,卡在腕骨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周陨看向鹿泠的手,随即瞳孔轻轻一缩!
这是……
周叙也有些惊讶,低声道:“这不是你以前送人的那个铃铛吗?怎么会……”
怎么会在鹿泠的手上。
周陨怔怔地看着那个手链,岁月长风卷着时隔多年的回忆呼啸而至,在他的脑海里惊天动地。
原来那天花前月下、夜色朦胧,他在蔷薇花丛里碰到的那个童话般的女孩,就是鹿泠。
好像一切“偏爱”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鹿泠走路的时候会发出铃铛声响,为什么从一见面就对他态度特别,只愿意接受他的好,只允许他的接近。
为什么会这样情有独钟地喜欢他。
他们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
他曾经在那个女孩的夜空里升起一颗星辰,一直明亮到今天。
鹿泠一直记得,只是他忘了。
周陨心疼地无以复加,伸出手,颤抖地把鹿泠的手扣进手心里,一点一点收紧。
原来他对鹿泠不是什么一见钟情。
……是重逢。
只不过那时候的鹿泠,跟后来的鹿泠,性格变化太大了,简直是两个极端。
周陨当时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完全没有办法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周陨喉结滚动,低声喃喃道:“我们,在很久之前就见过。”
“这是我送给她的铃铛。”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知道妹妹是男生啦
放心肯定不虐的030
妹妹是啥陨哥都喜欢!
第39章
到了医院后,鹿泠被送进了手术室,周陨跟周叙在门口的座椅上等。
周叙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轻声道:“你要不要先去把手洗一下?”
周陨手指、手心里一片一片的红。
他目光怔怔盯着手心,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周叙叹了口气,起身去找护士借了块毛巾,用温水润湿了,把周陨的手擦干净。
周陨本来以为处理鹿泠的伤势可能需要很久,但是半个多小时就有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
周陨一下站了起来。
周叙问:“怎么样,她还好吗?”
“嗯,情况倒不算严重,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医生摘下口罩道:“都是皮外伤,只要做好退烧、消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顿了顿,医生又说:“只是,病人的声带以前就有过损伤,这次发烧又引起恶化,目前处于失声状态,需要马上进行修复手术,不能再拖下去了。”
鹿泠曾经跟他说过,小时候那场突如其然的高烧,也伤过声带。
周陨嗓音干涩地问:“会有风险吗?”
“手术都会有一定风险。”医生严谨道,“只是这个手术恢复治疗性质居多,基本上是不会有问题的,您可以放心。”
“那就做。”周陨不再迟疑地点点头,“她没有家人,我来签字可以吗?”
医生迟疑了一下:“你们的关系是……”
周陨说:“我是她未来的伴侣。”
医生有些惊讶,手术室里面的那位,分明也是个男生。
周叙拍了拍医生的肩膀:“没关系。”
医生跟周叙是朋友,以为周叙知道这件事,于是也识趣地没多问:“那我就准备手术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给你们插个队。”
周叙微微笑了笑:“谢了。”
这次医生进去了许久,直到医院外面的天色完全沉了下去,医生才神情疲惫地从手术室出来,摘了口罩说:“结束了,手术很顺利,只不过病人的声带现在还很脆弱,需要好好休养,两个周内可能说不了话,想要彻底恢复的话,至少也要等半年以后,这半年要尽量少用嗓子,不过说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周陨只觉得心头一块石头安然落地,低声道:“谢谢。”
医生道:“应该做的,别客气。”
手术前打了麻醉,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鹿泠还是昏迷状态。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浓密修长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周陨坐在病床旁边,轻轻握着鹿泠的手。
鹿泠的手腕上还有被绳子捆绑过的勒痕,一圈一圈的暗红色,让人看着就心疼。
周陨小心抬起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心里,用消毒绵蘸着医生给他开的药膏,动作很轻地,一点一点地敷到鹿泠的手腕上。
鹿泠还没有完全退烧,手心握起来还有些温热€€€€他的手握起来难得这样有温度,以往总是冰似的冰凉。
鹿泠还在睡着,面容看起来竟然有些恬静,长发散落下来,像个童话里的睡美人。
周陨给他手腕上涂好药,吸收了之后才轻轻把他的手腕放下,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明明旁边就有一个陪护床,周陨也不上去,就趴在鹿泠的病床上,虚虚握着她的手,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