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庭序站起身,牵着司游去花园,“手疼,下不了,您喊我爸下吧。”
姜父一个臭棋篓子,只能尴尬笑笑。
司游听到身后传来姜老爷子的声音:“他什么态度?!”
出了老宅侧门,到了没人的地方,姜庭序轻轻抱住司游:“对不起,爷爷是长辈,第一次见面他有说话伤人的地方请你多担待,但我保证,就这一次。”
“这有什么?”司游轻笑,姜老爷子一看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之前声名狼藉,老人没第一时间拆分他俩已经算给足了面子。
而第一次见面就因为司游令姜庭序跟老爷子吵起来,后果可想而知,日后倒霉的还是司游。
姜庭序什么都考虑到了,但还是生气,他疼司游疼习惯了,见不得这人受一点点委屈。
等到了中午,佣人们将热菜冷菜一一端上桌,也不知道是为了以尽地主之谊还是确实看重司游,反正摆得不像吃饭,更像是设宴,加上赵伯统共也没几个人,这些菜根本吃不完。
姜庭序起身给姜老爷子夹了块虎皮肉,是老爷子的最爱,这才听到老人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消气了一些。
司游面前有什么就吃什么,完全不见平日里蹭到姜庭序面前,说着这不吃那不吃的样子。
姜老爷子暗中观察司游,这孩子的礼仪教养甚至可以说上乘,提前做过功课?很熟练的样子。
午餐结束阳光正好,赵伯在花园里摆上清茶,姜父支起画板开始画画,宁瑟说她想弹琵琶了,佣人就拿出来。
宁瑟坐在椅子上,起手转音,琵琶声轻盈迸裂,她唱的是南方小调,吴侬软语,听得人心化心软,司游拾起地上的一截枯木,忍不住在身侧的石板上轻轻敲打节拍,“哒哒、哒哒哒”,混着秋风略过花海草木的“沙沙”声,竟是浑然天成,姜父忍不住回头看来,见司游侧颜精致漂亮,听宁瑟弹琵琶哼歌听得很认真。
宁瑟穿着麻编的拖鞋,她翘着腿,随着司游的节奏轻轻晃动时鞋子掉落在地,女人不予理会,仍是弹着,哼唱着,很快姜父走到身边,捡起拖鞋,轻轻给宁瑟穿上,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爱意悠长。
哎……姜老爷子看到这一幕又欣慰又叹气,谁能想到姜家家大业大,却总是出痴情种。
一曲结束,赵伯看时机差不多上前来,“深深小少爷来了。”
司游自然不知道是谁。
姜庭序站在他身后小声说:“二爷爷的小孙子,二爷爷一子一女,女儿嫁人,儿子风流成性,养崇深的时候年龄不小了,后来其父风流不改,硬生生气死了崇深的母亲,又娶了后妈,二爷爷走后崇深日子极其艰难,爷爷见不得自家血脉被一个外人欺负,就时不时将崇深接来身边养。”
姜崇深才七岁半,白衬衫背带裤,低头走路的样子多少孤僻,想来被姜老爷子接来前,日子并不好过,阴影还在。
“深深啊。”姜老爷子唤道。
姜崇深立刻“噌噌噌”跑上前,单一个音:“爷!!!”
姜崇深在姜老爷子身边撒了会儿娇,还吃了两块点心,嘴上的糕点屑都没擦干净,终于发现了司游,怯生生又富含敌意地往老爷子怀里缩,问道:“他是谁啊?”
“叫司游哥哥。”姜庭序说:“是我的男朋友。”
姜崇深好奇:“好朋友吗?”
“不是。”姜庭序浅笑:“你以后会理解的。”
对上姜崇深的目光,司游轻轻眨了眨眼。€€
第134章 命令
姜崇深跟姜庭序接触的时间不多,他被老爷子接来时姜庭序已然是货真价实的影帝,忙得一个月只有抽空才能归家,但不妨碍小孩子的慕强心理,他跟随宁瑟进过一次姜庭序的房间,一整面的玻璃柜中全是奖状奖杯奖牌,放不下的就堆放在旁边的箱子里,而姜崇深只得过两次“三好学生”,宁瑟说他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但姜崇深早通人情世故,觉得自己出不了姜庭序这样的成绩。
姜崇深不懂情爱,但也认为庭序哥的另一半,至少第一眼得让人惊艳……
而姜崇深刚想到这里,司游就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接下来的想法成了一片空白。
姜崇深:“……”小孩隐隐有些气急败坏。
宁瑟修剪花草,司游就在一旁陪同,宁瑟无从下手的就交给他,司游三下五除二处理好。
“这孩子……不错。”姜父小声同姜老爷子说。
姜老爷子轻哼,“你疼你儿子,什么你都觉得不错?这就不错了?身家背景一样没有,从圈子里随便挑一个门当户对的不比他强?”
姜父闻言破罐子破摔:“那您就说,要庭序幸福还是要商界联姻吧!”
姜老爷子瞪着眼睛:“你!”
如果冲着商界联姻去,司游这出生努力十辈子都没戏,可姜家家风从来都不是见钱眼开,甚至可以说姜老爷子当年大刀阔斧积攒基业,为的就是蒙荫后人,他发自肺腑喜欢庭序这个孙子,孙子开心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不妨碍嘴硬。
姜父只是笑,不接话了。
宁瑟去搬另一盆露竹,司游顺势修剪手边一盆半死不活的君子兰,又抬头问赵伯有没有某种化肥,赵伯说有,就去找,很少有年轻人喜欢这些,但司游干起来并不勉强费劲,他觉得热了就把西装脱下来,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再蹲下,腰侧褶皱顺着肌理线条,精致且流畅,尤其后腰到臀.部,姜庭序看一眼不过瘾,再看一眼,到最后索性抱臂盯着司游看,他男朋友,看一下又不犯法。
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知道姜庭序喜欢司游,不然也不会带回家里,但是对于这个“喜欢”的深度还是存疑的,庭序毕竟是第一次恋爱,很多感觉都很新鲜,姜老爷子甚至想着等新鲜劲儿过了,万一孙子要跟司游分手,还得给司游一点儿补偿,毕竟谁的时间不是时间?说到底,在姜老爷子的认知里,那都是别人追着庭序跑,他这孙子大概率对爱情的责任感要大于所谓的心动的。
但现在再看,不对劲儿!
姜老爷子不想用“痴汉”来形容自己清贵稳重的大孙子,但这人也忒不知道遮掩了。
司游让姜庭序盯得没脾气,抬起头不轻不重瞪他一下。
“庭序来。”姜老爷子起身,“去书房,跟你说些事。”
姜庭序应道:“好。”
司游没跟,他修剪枝叶速度又快又赏心悦目,不多时姜崇深凑到跟前蹲着看。
司游问:“要试试吗?”
姜崇深不理他。
司游侧目,看到姜崇深略显胖胖的手腕上有一道疤痕,像是皮带一类的东西勒进肉里,要么时间尚短,要么这孩子体质问题,反正没消下去,对于他曾经所过的日子,司游也能窥探一二。
性子敏感不理人是正常的。
宁瑟浇水时弄湿了鞋,不舒服,要去楼上换,姜父揽着她的腰说一起,这下院子里就剩下司游、姜崇深跟赵伯了。
赵伯上了年纪容易困,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司游见状从亭子的小沙发上拿了毛毯给他盖上,然后继续干活,这下姜崇深忍不住了,指着一盆花的某处说:“为什么从这里剪?”
“好发芽。”
“那顶部的为啥也剪?”
“吸收太多营养了,剪了它下面的就能从两侧开始长,这样出来的好看,以后你会学。”
“你不适合庭序哥。”姜崇深说。
司游抬头看他,明明小屁孩一个,偏要板着脸装成个小大人,司游笑着问:“哪里不适合?”
“庭序哥很厉害。”
司游:“我也很厉害啊!”
“你哪里厉害?”
司游琢磨了一下:“不敢说十项全能吧,但该会的都会。”
“吹牛。”
司游:“不信你试试呗。”
姜崇深:“会爬树吗?”
司游:“……我是废物!”
开玩笑,第一次来姜家爬树,他是嫌姜老爷子对他太满意了吗?
姜崇深脸上露出丝丝鄙夷的表情。
司游咬牙切齿:“等过了这遭,别说爬树了,爬山我都爬哭你!”
赵伯微微睁开眼睛,笑着看他们。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司游拿出来一看是袁斐的,他关了水去一旁接电话。
袁斐没别的事,就问问司游好着没,司游听他语气挺轻松,诧异:“上面打算放过我了?”
“上面自顾不暇。”袁斐轻笑,“那几个少爷小姐又掐起来了,高层们忙着站队,暂时顾不上你。”
司游不用问都能猜到其中少不了姜庭序推波助澜,他家影帝是打定主意不让他继续留在新胜了。
“哎哎哎?”赵伯一嗓子在身后炸响,司游一惊猛地转身,就见赵伯双臂张开往一棵树下跑,再定睛一看姜崇深那小子悄无声息爬得三米多高,可能没踩稳,现下一手抱紧头顶的树干一只脚悬空,身形摇摇欲坠。
“袁哥有事挂了!”司游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飞驰而出,连手机揣兜的功夫都没有,扔一旁草地上就去捞人,姜崇深也就在这时没了力气,手一松整个人直线下坠,赵伯一口气卡在嗓子眼。
不是说豪门世家就得三步一佣人,像姜家这种家庭氛围好的,留下的都是熟人,架子也没那么大,谁也没想到姜崇深会来这么一出。
司游大步上前伸臂一接,不夸张,感觉一个炮弹砸怀里,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没稳住,抱着姜崇深一起跌坐在地。
尾椎骨磕得有些疼。
赵伯急忙上前:“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司游捏住姜崇深的下巴,盯着这张有些发白的小脸,“说说,怎么想的?我不爬你就亲自爬?”
“放、放鸟……”姜崇深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很明显也被吓到了,他指着树上,语无伦次地说:“掉下来,小鸟,我看赵伯伯睡觉,你在接电话,我放上去……”
司游抬头,确实见到了几张鹅黄.色的小嘴,那处鸟窝还挺明显。
脚步声迅速接近,司游刚要转身就被人扶了起来。
姜庭序沉着脸问:“怎么了?”
姜崇深低下头不敢说话。
姜家平辈或者晚辈,都挺怕姜庭序的。
司游轻轻按住姜崇深的后脑勺,浅笑道:“我的错,光顾着跟袁哥通电话了,没看好孩子,你别说,挺有爱心,一只小鸟掉下来了,深深送上去,这雏鸟就得第一时间放回窝里,不然大鸟回来不认。”
奈何姜庭序没那么好糊弄,看向姜崇深:“爬多高?”
“哎呀,一两米。”司游打着哈哈,轻轻捏了下姜庭序的手腕,示意他可以了,不是不教孩子,说真的,姜崇深这小孩挺安静乖巧的,爬树也不是为了贪玩,有时候情绪化很正常,现在寄人篱下,说重了心里不好受。
姜崇深却因为司游垫在后脑勺的力道,突然没那么怕了,轻声开口:“对不起,我应该先告诉你们的。”
姜庭序蹲下来:“很危险知道吗?”
“知道。”姜崇深应道:“不会有下一次了。”
姜庭序拉着司游到跟前,“摔到没?我看看。”
“我是三岁小孩吗?”司游无奈,“没事。”
这一幕其实很平常,按理来说不该在姜崇深不记事的年龄留下什么印象,可湛蓝的天幕,两道俊俏的身影,他一直记着。
姜老爷子站在不远处喊姜崇深过去,叮嘱了几句,也不过多苛责。
姜崇深要在姜家住几日,傍晚时分姜庭序就要带着司游回去了,宁瑟一脸不舍,“住一晚上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