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咎坐下,掀开了阎云舟的衣摆,将裤腿撩上去,伤口周边红肿严重了一些,明天大蒜素的药敏结果应该就可以看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他准备为张林的那条腿做手术,如果手术也没有什么问题,阎云舟这腿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换好了药,阎云舟和宁咎一块儿坐到了桌前,宁咎问出声:
“今天那三人是不是短时间不会出现在朝堂上了?”
阎云舟夹了几筷子菜:
“嗯,文人讲究仪态仪表,今日这事儿大半个朝堂的人都看见了,就是不病也要告假。”
宁咎点头,果然和他猜的差不多:
“那就好,这顿酒总算是没有白喝。”
阎云舟终于忍不住问:
“你今日给他们喝的酒有什么不同?”
宁咎难得在阎云舟的眼里看到了好奇:
“酒还是从前的酒,只不过我用了方法提纯了些,就是让那酒便的更烈了些,更容易喝醉,别的没什么,所以他们麻烦也找不到我头上来,谁让他们酒量不好的,嗯,这个是什么?冰冰凉凉这么好喝?”
宁咎端起精致的白瓷碗,眼里有些惊喜,这东西就和果肉果冻一样,还是凉的。
阎云舟看了看那东西:
“不知道叫什么,是大嫂送过来的,给你醒酒的。”
这一晚两人睡的都很早,阎云舟是腿上不舒服,宁咎纯是喝多了酒,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早晨。
这段时间因为和阎云舟睡在一个屋子里,宁咎都渐渐养成了生物钟,到了点儿就醒,坐起来由着暖月给他束发,阎云舟已经穿戴整齐,看见那个束发还在打哈欠的人开口:
“若是困就再睡一会儿,头疼不疼?”
昨天毕竟喝了那么多的酒,阎云舟怕他宿醉头疼,宁咎的眼睛依旧没睁开,却是摇了摇头:
“不睡了,还好多事儿等着我呢。”
今天他要查看大蒜素的情况,折腾了这么多天,今天就要揭晓了,他哪有心思睡啊,阎云舟好笑,这人每日比他还忙。
阎云舟等着宁咎穿整齐这才准备和他一块儿到厅中用早膳,两人还没有出房间的时候,就见海棠苑大夫人身边的一个女使匆匆过来,神色有些慌张:
“王爷,小小姐昨晚忽然说肚子痛,请了杨府医过去,这会儿症状也没有什么缓解,人疼的厉害。”
阎云舟的脸色骤然一变:
“什么?杳儿怎么了?”
那女使的脸色也很差,看的出来很担心害怕,声音都有些发抖:
“杨府医说是肠痈之症。”
阎云舟听到这个立刻便着人备轿去海棠苑,宁咎自然也跟着,肠痈?他对中医不算是太了解,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个肠痈对应西医是个什么毛病。
宁咎不等阎云舟说话就跟进了轿子,阎云舟掀开轿帘,语气焦急: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昨晚不报?”
“小小姐是昨晚睡下之前说肚子不舒服的,开始只以为是吃的积食了,大夫人便着人拿了些山楂糕来,又请了院子里伺候的大夫看,但是小小姐还是没有缓解,只得半夜叫了杨府医,大夫人不想扰了王爷休息,只准天亮再报。”
宁咎也问出声:
“肚子疼?是哪里疼?左边还是右边?”
宁咎从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古代所说的估计就是下腹部的一些炎症疾病,腹膜炎,肠梗阻,阑尾炎应该都算是这一范畴。
“小小姐说不清楚,一会儿说是肚脐边上一会儿说是旁边。”
轿子都还不等停稳阎云舟就站起了身,踉跄了一步,宁咎手快地扶住他:
“慢点。”
海棠苑中府中的医生都在,阎云舟径直进了房间,屋内的温度有些高,杨生正在开药,床边程清浅的脸色憔悴守着榻上的女儿,床榻上的小姑娘穿着寝衣,手按着肚子,额角疼的都是汗,头发都粘在了脸颊上,往日见着活泼生动的孩子此刻让人心都跟着揪着疼。
“大嫂,杳儿怎么样?”
程清浅这才站起身来:
“折腾了半宿,这会儿好了一点儿。”
阎云舟看向了杨生:
“杨叔,要紧吗?”
杨生的脸色也不好看:
“王爷,这肠痈之症并不算好治,有些人用了药辅以针灸能熬过来,但是多不去根,时常复发,也有些人疼痛太剧,最终熬不过来。”
程清浅的脸色骤然煞白,阎云舟攥紧了手,肠痈,军中就有得肠痈而亡的将士,他怎么都不曾想过小杳儿会得这样的病,杨生再一次开口:
“王爷,我接触过得肠痈的人不多,不如请太医来看看吧?”
阎云舟此刻也顾不得别的,直接让人拿令牌宣太医,同时京中数得上的大夫都要叫来。
王府大肆宣召太医,连李启都得到了消息,以为是阎云舟快不行了,太医和京城的名医一个个地被传进来,阎月杳刚刚醒过来,阎云舟就坐在桌边,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把脉,询问症状,孩子疼的厉害也说不清楚,不过结论倒是十分一致,确实是肠痈之症。
阎云舟到了外厅,一个一个地召见看过诊的大夫,却得到的都是大同小异的答复,要么跟治不了时时复发时时折磨,要么就是根本熬不过来。
第31章 让你开刀有几成把握
一屋子的太医和大夫,最后合计出来了方子,杨生拱手上前:
“王爷,大夫人,小小姐的肠痈之症是入里化热,温病风邪入胃肠所致,现在的情况还是先用大承气汤,泻下去热,抚燥化瘀,再用银针辅助会稳妥一些。”
程清浅已经守了孩子一夜,担惊受怕,此刻也没有更好的主意,阎云舟也不敢耽误时间:
“速速去准备吧。”
一众太医和大夫退了出去,床上昏睡的小姑娘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却是一醒就疼的哭了出来,听到动静的程清浅立刻冲到了床前,阎云舟也立刻撑着起身,宁咎看他手按了一下膝盖,抬手扶了他一下,孩子醒了就好了,醒来就可以问问症状了。
“杳儿,杳儿,好些了吗?”
程清浅用手帕擦着女儿额头的汗,榻上的小姑娘手还是一直捂着肚子:
“娘,我肚子疼,好疼…”
阎云舟也坐到了榻边,满目疼惜,握住了小侄女的手腕:
“杳儿,坚强一点儿,大夫已经来看过了,我们喝了药就好了啊,乖,会没事儿的。”
宁咎犹豫了一下开口:
“王爷,我想问杳儿几句话可以吗?”
阎云舟骤然抬头,他虽然不知道宁咎到底有什么本事,但是此刻多一条路也是好的,便点了头,宁咎蹲在了榻前:
“杳儿,还记得二婶婶吗?二婶婶有几个问题问你,你若是答上来了我就送你小兔子糕点。”
小姑娘的目光看了过来,嘴唇已经咬的有些发白,她记得二婶婶,前天她还去给他送衣服了:
“二婶婶…”
软软糯糯带着哭腔的声音就是宁咎听了也揪心:
“好,那你告诉二婶婶,最开始肚子是从哪里开始痛的?指出来给我看好不好?”
阎月杳已经七岁了,对于疼痛是可以描述的,宁咎安抚开口:
“不着急,想一下。”
程清浅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是阎云舟没有说什么,她也没有开口,半天阎月杳抬手捂住了上腹,差不多是胃的地方,她记得昨天就是这里痛,娘还给她拿了山楂糕吃,宁咎点了点头:
“那现在这里还痛不痛?”
“不痛了。”
“那现在哪里最痛告诉二婶婶好不好?”
这一次小姑娘的动作比较快,手一下就按住了右下腹肚子那里,宁咎点头,大概率是阑尾炎没得跑了,始发于上腹,听早上侍女的话说,昨天肚脐周边也疼痛,现在是右下腹痛,典型的转移性右下腹疼痛,是阑尾炎的特征性表现。
他继而看向程清浅:
“大嫂,杳儿从前有过类似的症状吗?就是这种肚子痛的情况?”
程清浅摇头:
“没有,杳儿一直好好的,这是第一次。”
宁咎点头,他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手:
“真厉害,等你好了,二婶婶送你小兔子。”
说完他站起了身,脸上方才安抚小姑娘的轻松神色不再。
王府里的孩子养的精细,若是从前有过一点儿症状程清浅都会记得,她说没有过那几乎就可以排除从前有过慢性阑尾炎的可能,现在即便是不做检查,疼成这样,伴有呕吐发热,大概率是急性阑尾炎了。
急性阑尾炎在现代也是要赶紧安排手术的情况,急性发作期病程的进展很快,非常容易引发腹膜炎,甚至发生穿孔,化脓等情况。
一旦这些发生,那么在现有的医疗水平下大概率就是必死无疑了,这也是杨生说的,有些人挺不过来就没了,那些没有挺过来的人应该就是出现了这些并发症。
阎云舟站起来,看着宁咎紧锁的眉头开口:
“你是不是有别的办法?”
程清浅听到这话也看了过来。
宁咎站在原地,一瞬间各种思绪纷至沓来,现在生病的人是阎月杳,是这王府当成眼珠子疼的小小姐,阎云舟对她恐怕比对自己的身体还慎重,没有十足的把握,先不说能不能说服他们做手术,就是真的做,现在的条件可以吗?如果失败了,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这不是现代,即便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只要操作合规医生也没有责任,在这个时代,如果阎月杳死了,阎云舟会怎么对他?
而如果不说,阎月杳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才那么大的小姑娘,如果他真的能为她争得一线生机,他难道真的什么都不做吗?各种思绪在他的心中拉扯,半晌他闭了一下眼睛之后还是抬眼看向了阎云舟:
“王爷,大夫人我们出去说。”
三人在厅中落座,阎云舟毕竟曾经听过宁咎那开刀的言论,也看出他的顾虑:
“你只管说你的办法,用不用本王会决定。”
阎云舟这句话奇异地让宁咎放下了些心:
“王爷,杳儿的病症在阑尾,你们可以简单理解为是肠子末端的一个位置,现在的情况是这个地方发生了感染,而且从杳儿的症状来看,发作的很急,吃药和针灸或许可以将症状压下去,那么这种发作日后可能就转为一种慢性的发作,未必致命,但是很痛苦。
如果吃药没有作用那么就是病情恶化,这个位置的感染可能会诱发阑尾穿孔,也可能化脓,最后累及整个腹部,就无药可治了,我的方法是开刀,将阑尾切除,阑尾本身对人体的作用并不大,切除了以后也并不影响生活,但是就像你们担心的一样,开刀一样有风险,可能治好了,也可能杳儿熬不下来。”
宁咎闭了一下眼睛,终于将话都说完了,程清浅的脸色都白了:
“什么?开刀?要,要将杳儿的肚子划开吗?这,这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