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这手臂的伤不用军医,你来我这边儿。”
“对,轻伤的到左边,排队,处理伤口很快的,都别急。”
有没有从云州过来的兵将也在跟着适应,没有一窝蜂往几个军医那里送,一连三个大帐的伤兵营,只有一个是军医在,剩下的都是那三十名经宁咎教过的护理人员,伤兵一个接一个过去包扎,上药,竟然没有显得乱。
这一幕让李彦恍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北郊闹疫病的时候,由宁咎负责诊治,也是没有闹出任何的乱子,他抱着手中的长剑脸上总算是见了两分笑意,难怪连老师都对宁咎都常赞有加,这还真是大本事。
“殿下,您的伤口也快包扎一下吧。”
李彦身上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就是有几个浅浅的刀口子,他了解情况了之后也没有去军医那,更没有将军医叫到大帐中包扎,而是跟着一旁的伤兵一样,排队等着包扎。
等到天都快亮了,军营的战损才出来,他刚要回到大帐给洛月离些军报的时候,下面的人来报,阎云舟醒了,他放下了笔立刻到了阎云舟的大帐。
此刻里面的人已经被扶着坐了起来,身上衣物已经换了干净的,只是脸色看着惨白的厉害,气色比睡前也没有好出多少来,阎云舟看着进来的人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殿下。”
自从决定起兵之后,阎云舟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都没有再叫李彦的小名,都是称殿下,李彦坐到了榻边:
“阎哥你可终于醒了,感觉身上怎么样?杨生呢?药用了吗?”
阎云舟微微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了:
“好多了,伤兵营忙着,不用叫杨军医了,殿下可有伤着?”
阎云舟的目光在李彦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没有看到太明显的伤口,人也已经换了衣服,就是眼圈黑了一片,想来是一直都没有休息:
“我没事儿,就是有两个小口子,已经包扎好了。”
阎云舟看了看外面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李彦看出了他的意思:
“已经快天亮了,你睡了差不多三个时辰。”
“这一战我们折损了多少?”
李彦来的着急也没有带上刚刚送上来的战报,只是口述给他听:
“阵亡的将士有三千多人,重伤四千多,轻伤还没有报上来。”
人命在战场上几乎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尸横遍野不足以描述那一天一夜的惨状,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没有道理的残忍淘汰制。
“不过,吕良大军的损失比我们还要重,方才李寒带回了胡路的首级,胡路的前锋除了逃出去的几百人,几乎全数被我们吃掉了。”
这一战虽然他们损失很大,但是吕良才是被重创的那人,整个前锋几乎全军覆没不说,中军也被打散了,最后几十万人几乎是全线溃败了回去,这一仗打的也是值得的。
阎云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两军交战,又是首战士气最是关键,这一仗他们算是赢了,他看向了身边的人,声音沙哑低沉:
“后续安抚阵亡将士的家属就要靠殿下了。”
这一战阎云舟给自己摆放的位置很明确,他不再是一切的统帅,李彦才是清君侧主角,他只会负责指挥作战,至于其他会留给李彦充足的发挥空间,后续阵亡家属的抚恤李彦出面再合适不过了,李彦也听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心中也有几分暖意。
他看了看阎云舟手臂上的伤:
“我正要给老师战报,你的状况我是如实写吗?”
李彦知道阎云舟的性子,觉得弄不好他会因为不想宁咎担心而让他隐瞒住他的伤情,阎云舟想到了宁咎唇边的笑意暖和了几分:
“不用瞒着,照实说吧。”
李彦微微挑眉,笑的有些揶揄,他记得出征之前这两人好似是闹过点儿别扭,难道阎云舟是想借着受伤让宁咎心疼?他那笑意太明显,阎云舟一抬头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幽幽开口:
“若是瞒着回去被他知道了,我怕是没有好日子过。”
一屋子里的人…他们怎么觉得王爷这惧内惧的好像非常骄傲的样子呢?
李彦吃了一嘴的狗粮不再开口,默默回去写军报了,路上的时候脑子里的想法竟然是这一次他手臂怎么没有割开一个大口子呢,要是和老师说他伤着了,是不是老师就会非常心疼他了?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那种心疼?
阎云舟这边交战的消息在前一天晚上便传了回来,这是大军的第一次交锋,十几万对上三十万,洛月离一天的眉头都锁着,而宁咎只觉得自己只要一静下来就会忍不住乱想。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阎云舟的身体真的受得了吗?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他根本不能闲下来,他不断在给自己找事情做,他去了阎云舟在幽州的庄子,一个接一个的走,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下来。
他看到了洛月离,声音都有些干巴:
“前方有人回来吗?”
洛月离摇了摇头“
“还没有,这个时候可能恐怕还在交战。”
宁咎回到了屋内借着一旁的烛火看着阎云舟之前给他传来的书信,他今天也没有闲着,在去城外的几个庄子的时候,他特意去看了阎云舟标在图上的几个位置,他明白阎云舟这图的用意,若是真的有万一,这城可以换一个守法。
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小白回来了,它直接便飞到了宁咎的院子,宁咎忙从屋里出来,看到小白脚上的信件之后他立刻开口:
“快去请洛大人过来。”
洛月离来的很快,两个人从信筒中拿出了信件,洛月离手上都是冷汗,这个时候的信件只可能是昨天交战的战报,宁咎抿紧嘴唇深呼了一口气,两个人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了战报,李彦大概知道他们必然关心结果,信件上的第一个字就是捷。
信报中详细说了战况,战损,而看到下面的时候宁咎的瞳孔徒然一缩:
“阎云舟左臂受伤了?”
他骤然接过了信件往下看,越看越是觉得心惊,他们这一战竟然足足有一天一夜,好在李彦在信件中提到了阎云舟醒来之后好了一些,有按时用药,或许是怕宁咎太担心,他还详细说了一下伤口的情形。
其实那伤比起阎云舟从前受过的那些确实是不算什么,只不过现在他的身体毕竟不必往昔了,洛月离看到信筒中还有一封信,应该是阎云舟写给宁咎的:
“你看,这是写给你的吧?”
宁咎立刻接了过来,那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看着不像是有字,还是画,这展开信纸,上面还是q版的小人躺在床上,手臂上画了一个抱着的纱布,另一只手端着药碗,只是在最下面写了几个字:
“伤口不深,不要担心,我会每天换药吃药的。”
宁咎看着那个小人眼眶都有些酸,越看越可怜,他想揉一揉他。
宁咎和洛月离一块儿到了前厅落座:
“所以这一场仗算是我们胜了?”
大捷带来的喜悦让洛月离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胜了,但是这也才是刚刚开始,三十万大军不会因为这一次败了就消沉下去,这场仗还有的打,不过这一次给了吕良如此重创,双方应该不会太快再次交手,都会有一个喘息的时间。”
吕良本就善守,善守的人行军上会偏于保守,如此大的损失,若不能重整旗鼓,吕良是不会立刻再发动大规模的进攻的。
不过胜了总归是值得庆贺的,首战告捷,巩固军心也十分重要,李彦拨了银子给阵亡将士的家属之后,便着了一支善骑射的小队到驻军后方打猎,大军休整了一天之后,犒赏三军。
阎云舟知道自己的身体,回来之后只交代了营防的问题之后便什么都不,只留插手给李彦负责,他知道这是和将士交流的好机会,但是今晚犒赏三军他不能不出现,暗玄扶着他起来帮他换了一身玄色的劲装,腿上绑了宁咎给他带的护膝,又披上了厚实的披风,一边喃喃出声:
“宁公子若是在就好了,他医术那么好,没准王爷能少遭点罪。”
暗玄的话让阎云舟忽然想到了宁咎之前的话,他说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他的身边没人会将宁咎放在最重的位置上,甚至对他身边很多人来说,他们对宁咎客客气气,很可能只是因为宁咎救了他,而他甚至对这一点都无能为力。
阎云舟的心似乎一下便被刺痛了一下,宁咎原来在他身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幽州城中,洛月离也命人将捷报贴满了大街小巷,说书先生再一次有了义讲的内容,而宁咎却在这个时候却了一个铁匠铺子,将一个他自己绘制的炸药图交给了他。
陶土的罐子是没有办法完全发挥出TNT的真正威力的,因为TNT的原材料中有苯,而从煤中提取苯的产量十分低,这也就注定了TNT的产量很有限,所以,既然要用TNT,他就要将TNT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他决定将火药的陶土外壳换成铁制外壳,将里面再加铁珠,最大程度上提高炸弹的威力。
相比阎云舟军中的庆贺,吕良的营中可谓是愁云惨雾,他也打了一辈子的仗,在人数如此悬殊的情况下,第一战就损失如此惨重的还是第一次,整个前锋军全军覆没,连着主将的首级都被砍了下来。
吕良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朝廷写军报,他对阎云舟从前只是忌惮,但是这一战过后,他竟然对那个才刚而立的将军,产生了一种胆寒的情绪,他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而这时沈从峰从外面进来,手上拿了一个东西,还用袖子挡住了,在这一片愁云的营帐中他脸上有着不合时宜的笑:
“吕将军,您看这是什么?”
吕良抬头,一屋子的将领都跟着看了过来,之间沈从峰将袖子拿开,他的手上是个圆圆的黑褐色的东西,所有人的眼皮都跳了一下,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眼前这东西的威力了:
“你,你哪得来的?”
沈从峰开口:
“刚才我们营中的将士去收殓阵亡将士的尸体,找到了这一颗没有爆炸的火药,吕将军,阎云舟仗着的不过就是这火药的威力,若是我们也能做出来一样的,何惧他?”
吕良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动容,甚至他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给京中写战报了,两刻钟后,他叫来了传信兵:
“这是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你连同这东西一起送到京城,记着,务必亲自送到陛下的面前。”
“是。”
吕良靠回了椅背上,这场仗打成了这样他难逃罪责,但是有了眼前这东西就未必了,这么多年阎云舟之所以腰板如此硬,就是仗着他手下有火器营,陛下明里暗里找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寻到火药的影子。
他在京中也听到了一些传闻,那火药似乎和玉清观有关系,而前段时间,玉清观所有的道士被都带了出去,他在军报中丝毫都没有收敛地描述了火药的可怕,这罪责未必还能落下来多少。
若是那些被带出来的道士真的能照着那火药的样子给做出来,那么阎云舟也就不足为惧了,想到这里吕良心中之前的那股子胆寒开始慢慢消散,他在心中不断地说服自己,这一次他兵败,不过是因为阎云舟的手中有火药。
吕良所料的确实没有错,李启在到战报的时候,虽然对于战败一事极其恼火,但是那一颗火药却平复了他的恼怒:
“来人,立刻将玉清观所有的道士传进宫。”
道士鱼贯入宫,而因为上次陷害宁咎失败而被李启厌弃的玄威道人也赫然就在此列。
李启的目光沉沉地看着下方的人:
“这是火药,从今日起玉清观所有门人都留在宫中,谁若是照着这个能做出一样的来,朕赏赐千两黄金,从此他便是玉清观的掌门。”
玄威的目光紧盯着那被太监拿过来的黑褐色的东西,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火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他能做出来,那么朝野上下对他都要侧目。
而此刻幽州郡王府,宁咎用了刚刚被送过来的铁壳子,他将TNT装了进去,里面还埋放了弹珠,他看着那肖似二战中的地雷,目光坚定了一瞬,他抛去了各种杂念,此刻天下风起云涌,大战已起,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抱着手中的东西出了门,看向了邹小虎:
“让你带人去后山安插草人可做好了?”
邹小虎自从上一次见识到那爆炸的威力之后,看着宁咎手里抱着的东西都有些哆嗦,立刻点头:
“已经做好了,二十个草人,都扎在山上。”
“好,走吧。”
还是上一次的后山,只不过这一次宁咎在试验的位置摆放了二十个草人,和人差不多的身高,他将TNT和火药都埋设在了草人中间的位置,这位置距离上一次挖的“战壕”足足多出了三倍的距离。
这一次邹小虎非常乖巧地早早蹲在了坑里,宁咎布置好之后也退到了坑中:
“准备好了吗?”
邹小虎拿着两个大盾牌挡在两人的头上:
“宁公子我准备好了。”
宁咎在火药的引线上点着了火。
“轰”的一声响,一瞬间宁咎只觉得耳膜都差点儿被震裂开,脚下的土地和整个山林中干枯的枝杈都跟着震动,土被溅起来了五六米,热浪翻滚而起,飞溅的泥土还有钢珠让宁咎和邹小虎根本就不敢抬头。
这一次的动静要比上一次大的多,待天地重归寂静宁咎才抬起头,两个人的身上全都是土,宁咎走了出去,此刻那坑比上一次还要深上10cm,而在炸药周边的二十个草人中最里面的那一层的草人此刻已经完全被炸散了花,成了焦黑色,散落地上的草人“残肢”还着着火,外面那一层也已经半边身子都正了黑色。
宁咎测量了一下距离,这一颗TNT的辐射范围可达到十几米,宁咎又从草人的身上挖出了钢珠,那钢珠扎的极深,可想而知这样的武器用在战场上会有何等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