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梁总,您要的‘林北谦’的基本资料已经发送至您邮箱。】
梁寄沐还没回话,自然卷就叫了起来。
“梁,你认识林?”
梁寄沐手一顿,不动声色道:“还不算熟,你也认识?”
“当然,他可是我的校友。”自然卷自豪道,“我以前一届的,现在是个超厉害的心理学专家呢!”
梁寄沐嘴角慢慢绷直,喃喃重复了一遍:“心理学……”
“是啊,他修心理学博士的时候才二十三,毕业后在我家旁边那个私人高级咨询诊所工作,没两年有个年轻的有钱人找上他,一单赚了十万不说,隔年发表的情绪心理相关论文还获奖登上年度期刊了。”自然卷说,“不过应该也有运气成分在啦,当年他那位病人年轻钱多,可能消费比较冲动。”
“我们学院很多人现在都还记得林和那个病人的名字。”
“全名好像叫……方逾拾。”
哐当!
梁寄沐手机没抓稳,掉落在了地上。
自然卷浑然未觉,还笑呵呵道:“梁,你说是不是很巧?和你爱人名字有个字一样呢。”
第41章
国外的青少年不比华国的青涩单纯, 过于开放的成长环境是一把双刃剑,很容易让未成年的心理出现偏差。
所以心理学家在国外的业务更多。
林北谦当年毕业就是出于这个考量,没有立即回国。
他本想毕业后借着高级私人诊所的跳板跳去M国, 却不想辞职前两周, 诊室来了个不速之客。
“林医生,您好。”
少年扎着一个小小的马尾, 头发是满头鲜艳的紫, 耳钉眉钉应有尽有,穿着也很炸裂, 猛地看上去,是大多数家长眼中的“问题少年”。
林北谦见过太多的问题少年,不觉奇怪。
更能吸引他注意的,反而是对方一口流利的中文。
他也用中文回敬:“混血华裔?”
“是同胞。”少年笑眯眯, 自来熟地坐在诊疗椅上,“林医生,我来给你送钱的。”
林北谦在抽屉里拿测试表的动作一顿,再抬头的时候,面上已经失去了和善近人的表情。
“我的诊所只接待有需要的病人, 如果你没事,还是回去上课吧。”
“林医生, 不要那么冷漠。”方逾拾好奇地把MECT用的仪器接在太阳穴上, “你现在不应该拿出调查表, 而是应该拿出身份证, 看看我们两兄弟之间的关系。”
林北谦没有被他这句话吓到。
知道对方认出自己的出身, 冷笑道:“我的兄弟姐妹太多了, 有钱人里占一半,你是那一支系?”
“林哥, 你嘴真毒。”方逾拾笑意不减,“我是哪一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能给林哥钱,林哥要不要?”
林北谦用笔敲了敲笔筒。
“多少?”
方逾拾侧过身:“十万。”
林北谦:“不€€€€”
方逾拾:“镑。”
林北谦:“不错。你想要什么?”
方逾拾要林北谦成为他在林家的人脉。
林北谦听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方逾拾不紧不慢道:“哥,先不要着急拒绝我,听我把话说完。”
“我需要人脉,你需要钱,我能帮你进到林家的中心位置,而你要做的,只是关键时候帮我一把。”
“林医生,你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或许你之前的概念不大,但你看完这个清单,你觉得你手里那千百万,还能入得了眼吗?”
他把林北谦所有感兴趣的项目全部列出来,在后面逐一附上数字。
数额大得惊人,区区百万,还不够零头。
“我知道,知识不能用金钱衡量。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没钱的科研,寸步难行,我尊重你们知识分子,所以希望林医生能抓住机会,我们合作共赢,不好吗?”
林北谦当年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个十七岁孩子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心里始终不愿承认的野心被三两句话激发,很快开始隐隐作祟。
意料之中,他答应了方逾拾的合作。
但也不是全无要求。
方逾拾第二次进入诊所,面前摆了一叠问卷。
“……您不会真的把我当病人了吧?”
“做做看吧,总没有坏处,不是吗?”
林北谦小口小口喝着奶茶,温良地对他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方逾拾一般挺好说话,见状也是叹了口气,认命抓起笔,一题题做下去。
他好几次都差点睡着,随心填完,才把卷子和笔一起交给林北谦:“考完了。”
林北谦认认真真扫下去,最后放下问卷,愉悦地得出一个结论。
“方逾拾,恭喜你,成为我今年的第七位病人。”
他的判断没有错。
方逾拾有轻微的躁郁症。
十七岁的方逾拾听完这句话,脸色比吃了一只苍蝇还难看:“林医生,你平时就这么硬拉客的?”
林北谦看了他一会儿,不仅没应答,还笑出了声:“啊,你知道自己的病啊。”
方逾拾:“……”
沃日,这家伙眼睛是x光吗?!
他要生气了!
林北谦摸摸下巴,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方逾拾,你的交易加个码吧。”
“你无条件配合我的诊疗,我无条件成为你的工具人。”
方逾拾当时听完,整个人往椅子上一躺,熟练的拿出几支镇定剂:“林医生,任割任剐。”
方逾拾是林北谦见过最有意思的病人。
发病的时间很短,短到一个月也未必能见一次,平时对自己的情绪把控简直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方逾拾知道怎么样能取悦自己,做什么才能让自己感到开心,也知道自己该通过什么方式宣泄情绪和精力,和正常人无二。
但他就是有病,不仅仅是躁郁症。
随着时间推移,林北谦还发现,方逾拾失眠,酗酒,神经敏感,心理洁癖。
他本人不仅不抗拒面对缺陷,甚至还比医生更清楚。
方逾拾笑道:“林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出国吗?”
林北谦放下笔,平静地望着他:“因为你清楚,再不逃离那儿,你会疯。”
方逾拾不置可否:“那你觉得,我把刚上初中的妹妹放在国内不管,是对的吗?”
林北谦答道:“等你把自己收拾好,再谈乐善好施吧。”
他没说谈“责任”。
养妹妹,本来就不是他的义务。
那次之后,方逾拾终于开始真正配合林北谦的治疗。
方逾拾要从林北谦那儿得到一个尽量健康的人格,林北谦想在方逾拾身上研究透彻他这个人。
两人未必聊得来,但互相在对方身上有所图谋,就微妙地保持了平衡,一保持就保持好些年,谁也说不清是利益更多,还是友情更多。
林北谦不怎么在乎方逾拾的生理健康和私人生活,他只在意所有能让这人有意外情绪起伏的人和事。
梁寄沐是近些年,最大程度做到这点的人。
所以对于这个人大早上打来的骚扰电话,林北谦没有发起床气骂人。
“梁教授,我的职业准则是,不向任何人透露我病人的隐私。”他从床头柜摸出一支棒棒糖叼着醒困,“我只能告诉你,他确实短暂地当过我的病人,问题不算严重,比起那些需要电疗和人格重塑的重症患者,方逾拾的情况是最好的那种,不用太过担心。”
梁寄沐不太相信林北谦,但也不质疑这句话的真伪。
林北谦在这点上没必要撒谎。
他轻出一口气,躺在研究所宿舍楼的屋顶上,呼吸着清新的雨后空气,心里却并没有好受多少。
梁寄沐听到自己嗓音微哑,好像声带□□枯的树枝划过。
“那他现在……”
“非常健康。”林北谦笑道,“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抱歉。”梁寄沐手指发颤发麻,捏了捏鼻梁,“是我关心则乱了。”
“不碍事,很多家属都这样,我理解。”林北谦说,“不过,因为你是家属,所以我需要给您说一下。”
“方逾拾大问题没有,小问题倒是有点残留,您最好这些年没有过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如果有,那就劝他来我这儿电几下吧。”
林北谦说完,果断挂了电话。
梁总最好别太天真,都不付钱,还想听负责任的专业咨询?
他这是友情陪聊,可不是专业诊疗,凭着一张嘴乱胡诌,谁能治他的罪?
林北谦扯完犊子,被吵醒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非常好,盖上被子就进入了回笼觉时刻。
根据睡眠守恒定律,他多了个回笼觉,八千米外的某个人就注定会失去一次正常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