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了捏指骨,掂量着措辞:“袁阿姨来公司上班,跟爸的相处时间就多了,方便您二老的感情培养,也挺好的。”
“我们俩的感情啊……”方廉笑笑,“没啥好培养的,都这个年龄了,图个安稳。倒是你,反正都结婚了,你跟梁寄沐有没有考虑过培养感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方逾拾也挺佩服方廉的不要脸。
明明是他为了利益把人推出去联姻,现在竟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装成慈父来问他的感情状况。
他摇摇头:“我跟梁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培养不起来。您看,今天原本是婚礼彩排,他宁愿在国外陪客户逍遥,也不愿理回来走个过场。”
说完,方逾拾心中立即给为国家和人类奋斗前线的梁教授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罪过罪过!梁老师名声都被他败坏了!
方廉眼中流露出一抹喜色,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这东西啊也不能强求,合不来就算了,外人到底是外人,还得是自家人对你好。”
他一方面希望方逾拾能讨好梁寄沐为枫御谋福利,一方面又不喜欢他俩关系好,不然万一方逾拾以后偏心渡盛该怎么办?
方廉就是发现了这点不确定性,才没有给他升职。
唉,方逾拾要是能再听话点就好了。
人总是这样得寸进尺。
“说到这个,小拾,爸爸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方廉端着副义正严词的嘴脸,“你有没有听说渡盛最近从姚家手机接了个大项目?能赚好大一桶金呢。”
哦豁。
敲了。
不仅知道,这还是他亲手送到渡盛嘴边的。
那学生的道歉至今仍挂在账号主页置顶呢。
方廉不知其中缘由,还在用官腔虚伪地掩饰贪婪:“我看过那个项目,楼盘嘛,其实枫御比渡盛更适合接洽,你什么想法呢?”
方逾拾明知故问:“您是想让渡盛和枫御合作吗?”
“不不不,”方廉摆手,“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渡盛可以把这个项目让给枫御?”
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方逾拾真相一巴掌甩他脸上告诉他做梦来得快。
“恐怕有难度。”他为难地抿起唇,“刚刚您也了解到了,我跟梁总感情不怎么好。”
方廉咂嘴:“好不好的得看方法,方法对了,怎么都能有点感情的。”
他神神秘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塞进他手里:“这玩意儿国外进口的,难买的很,但药效不错,你找个机会放梁寄沐杯子里,他那种人,无缘无故发生这种事,肯定会补偿你。”
方逾拾摊开掌心,一个全异国鸟语的不知名小盒子躺在其中。
联系方廉说的话,不动脑子都知道,这药大概就是强化版“wei哥”。
他手指凉得彻骨,再也装不出虚假的笑容。
“你是想我主动求他跟我睡?”
“怎么能是求呢?”方廉满眼疼惜地拍着他胳膊,“都是男人,别因为这种小事儿耽误正事,小拾,人要有大局观念。”
好一个大局观念。
把儿子送给关系不好的陌生人睡一晚,就是大局观念?
方逾拾忽然很想笑。
为什么总有人能刷新他对人渣的认知底线?这个人还是他亲爹?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恶毒地在想,方廉那天进医院直接死掉就好了。
可最终,他也只是淡笑着收起药盒,说:“好。”
“我会看着办的,爸。”
过去的十几年都这么忍下来了,口头上的忍耐而已,不值得撕破脸。
他出了会议室直接左拐,径直朝着大门走,甚至电脑都被选择性忽略。
袁莉早就在门口等他了。
见到他人,眼疾手快伸手拉住:“方廉给你说什么了?”
“松手。”方逾拾懒得跟她虚与委蛇,“别逼我叫保安。”
“啧。”袁莉没想到他这么不客气,怕丢人现眼,松开了手,“不谈谈吗?你还没有跟我合作平分的想法吗?”
“我说过,是我的,就都是我的,一分不让。”方逾拾嗓音生寒,余光都不施舍一抹,“最近别出现在我面前,来一次,我找方凯一次事,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
袁莉自然相信这疯子能干出来,咬牙道:“方逾拾,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爹不疼娘走得早,还跟个讨厌你的人结了婚,现在回家都不知道回哪里吧?你留着钱,是要以后带进棺材?”
“我就算烧了,也不给你一分。”方逾拾走到门口,终于停下脚步,讽刺地弯起眼睛,“你说我可怜?放心,你儿子很快也要可怜了。”
“爹不疼娘走得早,还有个想把他搞死的哥哥和妹妹……”他挤了一下门旁的酒精洗手,轻佻道,“你猜,是他先下去见你,还是我先?”
“方逾拾!!”
袁莉被自己的话戳中痛脚,恼羞成怒的尖叫一声。
女人的音调很高,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
方逾拾立即垂下哞,局促地搓了搓手:“您别那么大声,可以吗?”
“你他妈装€€€€”
“你在闹什么?!”方廉听到动静冲出来,入眼就是后妈欺负长子的一幕。
方逾拾刚在会议室让他心情很舒适,想都不用想此刻会偏心谁。
方廉粗鲁地把袁莉踉跄着扔进屋子:“别在公司给我丢人!”
袁莉不可置信道:“丢人?我这就给你丢人了?你当年在外面求我给钱的时候怎么不嫌丢人呢?”
“袁莉你差不多行了啊?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拉出来说……”
两人不顾旁人偷瞥的视线,你一言我一嘴吵了起来。
方逾拾若无其事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对他们拍了个小视频,转身离开。
很久没看晚上的海城了。
车水马龙,人群拥堵。
有人站在街道口能舒展雄心壮志,有人对未来心生迷茫……
方逾拾站在这儿,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该回哪儿。
袁莉刚刚有一点没说错。
确实,自己连回家都不知道往哪儿回。
他本身就是爱热闹的性格,不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的那种寂静和冷意。
€€栖.
这个点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宋尧和宋井溪不用问,肯定在加班,江麓……
江麓说没空,要约会。
对啊,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
方逾拾抿了下唇,又问方逾栖。
【F>10:妹子,去看海吗?租个别墅,明天看日出。】
【妹:?哥你脑子是不是被车撞了?】
【妹:你明天结婚,不好好睡一觉,要去看海?】
【妹:我可不陪你闹,明天那么多记者,我要睡饱觉的,不能脸肿。】
明天结婚,另一位当事人都还不在海城,结个屁的婚?
早上要去酒店露面,也不知道梁教授能不能准点赶到。
方逾拾看了会儿,给她点了一套护肤品外送过去,便关上了手机。
其实他以前不这样的。
可能是最近有人对他的包容过了头,给了他一种“又可以任性”的错觉。
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
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人愿意被他叫醒,陪他去看星星。
当某张脸出现在脑海里时,方逾拾猛地按住太阳穴。
不能想。
说好的要划清界限,可不能又当又立。
好半天过去,他才把那张人脸送脑子里暂时删除。
左耳听德语新闻,右耳听法文语法,所有脑细胞被占用得满满当当没精力想别的,坐车去网吧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才回家。
小区地下通道各个贯通,没有上面那么多绿化喷泉等建筑挡路,他习惯走地下车库抄近路上楼,这次也一样。
方逾拾发誓真不是有意看11A幢那边车位的。
是布加迪太招摇扎眼,擅自闯入他的视线。
梁寄沐这次出国参加的那个实验项目还挺重要,很多新闻报道,还有公众号和媒体的文章推广。
那天他们团队出发,就有人在机场旁商圈的停车库,拍到了梁寄沐从这辆车上下来。
说起来,梁教授车确实很多。
就目前方逾拾看见过的,一天换一辆都能开一个月,倒是有钱人的通病。
最近那人倒是格外偏爱布加迪,去出差都要……
不对啊。
这布加迪现在不应该在机场那边的停车场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低头看眼手机€€€€
凌晨3:31。
这个阴间时间,梁总不会又包机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