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问问旁人哪一班公交能直达郊区,但社恐不好意思。
直到他看到了“东郊园”三个字。
东郊园,郊?郊区?应该是。
本想掏手机查查,但一想到九宫格输入法很麻烦,算了,相信直觉。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每辆停靠站点的公交车几乎都爆满,但唯独发往东郊园的公车,只坐了寥寥几人。
沈伽黎坐在公车上晃晃荡荡,窗外染血的天际渐渐被青黑色的浓墨冲散,车内也渐渐陷入一片昏暗。
将近一个小时后,他睡得迷迷糊糊,隐隐听到公车报站的提示音。
醒来后,发现整辆公车只剩他和司机。
而窗外的景象,从开始的高楼林立灯光繁华变成了阒寂且渺无人烟的荒山。
黑色的山头连接成一片,透着毫无人气的荒凉萧条。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道:“小伙子,这是这条线最后一班公交车了,你确定你的目的地是这里?”
沈伽黎点点头,说了句“谢谢爷爷”,下了车。
当沈伽黎拎着猪里脊站在黑漆漆的荒山中,呆滞.jpg
总觉得哪里不对。
多心了,没有不对,蔬菜大棚多是建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
他抬腿走了一步€€€€
累了,山路上上下下很难走,先歇会儿。他靠着一块巨石缓缓坐下,慢慢翕了眼。
此时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李叔在大厅里踱来踱去,眉头紧锁。
他上楼来到书房,对南流景道:“少爷,已经八点了,沈先生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要不我出去找找。”
南流景推了下眼镜,镜片中映照出“退婚计划5.0”的字样,他漫不经心道:“不用管他,玩够了会回来的。”
“那晚餐……”李叔蹙眉问道。但他关心的并非晚餐,而是买了两个小时菜的沈伽黎。
“今晚不吃,李叔你也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别来打扰。”
李叔犹豫许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留了句“知道了,您也早点休息”后退出了房间。
夜色渐浓,喧嚣的城市脱去一天疲惫陷入阒寂无声。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于寂静房间中分外清晰,似乎夹带着一丝烦躁情绪,跳动得很快。
良久,南流景摘下眼镜,疲倦地揉揉眉心。
他抬眼望向墙上挂钟,指针划过几圈后,指向了“十”。
十点了。
随手点亮手机屏幕,非常安静,没有任何来电信息。
以前就听说沈伽黎这人爱玩,玩得花,夜不归宿是常态,指不定跑去和哪位富二代花天酒地去了。
现在胆子越来越大,还敢不接电话。
脑海中浮现出沈伽黎站在夜总会的桌子上,高举酒杯和富二代们身体紧贴大跳艳舞的画面。
“哐当!”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水杯跟着抖了抖,差点抖掉上面贴的小草莓贴纸。
沈伽黎,你千万别被我抓到把柄。
南流景翻出通讯簿打了个电话:“林特助,睡了没,有事找你。”
“啊南总您说,我还得一会儿才睡。”林特助从床上爬起来,声音很大,试图盖住自己大梦初醒的嘶哑。
“查查沈伽黎的手机定位。”
“啊……可是南总,私查定位是违法的。”
南流景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查,要坐牢我去坐,你担心什么。”
林特助叹了口气,来到电脑前,一通操作。
“查到了,但是周围没有详细定位,可能是待开发地区,所以定位系统更新没跟上,我把地址发给您。”
南流景收到地址后,一看,大定位在东郊园附近。
他之前有所耳闻,东郊园那里建了间秘密夜总会,私下搞的都是黑色生意,一般往那边去的绝非善类,可以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南流景越想越气,颌骨突出清晰一块,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颤抖。
沈伽黎,你可真厉害。
看来离婚大计今晚就要提上日程。
抓他现行,倒要看看沈家要怎么解释。
南流景滑着轮椅来到李叔房门口,听着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震的地板都在颤。
下一秒,他下到大厅打开门离开了别墅。
来到地下停车库,南流景在雷克萨斯LS前坐了一会儿,忽然€€€€
他直直站起身,双腿稳健,将轮椅搬起来塞进后备箱,自己阔步打开驾驶室的门委身坐进去,娴熟点火踩下油门。
地下车库去往陆上时有一段上坡,他修长的腿熟稔变换着刹车油门,手指扶握档位杆的动作绝非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
出门走得急,连墨镜口罩都忘了戴。
夜晚十一点,黑色的雷克萨斯疾速行驶在空旷大街,路灯灯光在车身表面划过流畅线条,忽明忽暗。
听说那间夜总会来了一批“少爷”,各个盘靓条顺年轻俏丽,嘴甜,很会哄人开心,有钱人都喜欢去那里消遣,而且还有不为人知的药品交易。
后视镜里映照出南流景狭长锐利的双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苍白分明。
转弯时,由于车速过快,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随即一个完美漂移扬起漫天飞尘,轮胎仿佛都要摩擦起火。
街景不断后退,高楼变成连绵山脉,车子距离定位上那个红点也越来越近。
南流景嘴唇紧抿,凌厉的眉宇深深蹙起,脸色极冷无比骇人。
他已经做好了一会儿推门后看到不耻且淫.靡的画面,脑海中出现一只手,在那份离婚协议上反复签下自己的大名。
要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这就是欺瞒我的代价。
“前方一百米即将抵达目的地。”这时候,导航发出提示音。
南流景奇怪地看了眼车窗外,群山环绕,一点亮光也没有,哪里有一点夜总会的影子。
“目的地已到达,欢迎下次使用低德导航。”
“啪!”导航系统退回到初始界面。
南流景犹疑着缓缓踩下刹车,熄了火。
他没急着下车,而是向车窗外环伺一圈。
乌漆嘛黑的夜色笼罩着低矮群山,呼啸风声从耳畔擦过,似女鬼凄厉的哭泣声。
四下无人,只有比人高的杂草被夜风吹动着左右摇摆。
南流景定了定神,慢慢下车从后备箱抬下轮椅坐上去。
他打开手机照明高高举起,在氤氲不清的夜色中仔细辨认着。
倏然间,在一块巨石前,一抹与夜色格格不入的白映入眼帘。
“嘭咚。”心脏没由来的跳乱了一拍。
南流景立马转动辅助环滑了过去。
然后他看清了倚靠在巨石旁的那抹白。
沈伽黎手里拎着只红色塑料袋,双腿并拢斜在一边,脑袋靠着巨石双眼紧闭,节奏的呼吸声从他鼻间传出融入风声中。
“哈。”南流景不可置信一声冷笑。
他幻想了太多不堪画面,到最后告诉他,这个人不知怎么来到了荒郊野岭,还靠在路边睡着了。
喉结滚动了下,南流景声音森寒:“沈伽黎,起来。”
沈伽黎听到了声音,慢慢睁开眼€€€€
月色倾泻而下,映照出眼前这人模糊的轮廓线。
如鹰隼般锐利含寒的双眸死死盯着他,连接着高而挺直的鼻,深色的唇搭在新雪般的肤色中格外显眼。
沈伽黎:?
“你是谁。”
“什么?”南流景语气不善,“睡傻了?”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沈伽黎转动着他几欲生锈的大脑,把历往全过了一遍,他可以确定,在他前二十二年中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虽然很可惜,他坐着轮椅。
轮椅?
沈伽黎皱起眉头,良久,试探着问:“你是南流景?”
问问,以防认错人。毕竟原文中描写的南流景丑且老,狗见了都摇头,和面前这位完全对不上号。
南流景被他这一句噎得无言以对。
之前他就怀疑一直低着头的沈伽黎会不会都没见过他的真实样貌,得到确切答案后还是感到一丝不可置信。
相处了几个月,怎么可能连住同一屋檐下的人的脸都没见过。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种事的时候。
“你买菜,买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沈伽黎还没从疑惑中回过神,随口道:“静音没听见。”
“就算静音也该时不时掏手机看一眼吧。”南流景的声音陡然抬高八度,夹带着强烈的怒意,“你是傻瓜么?”
“是傻瓜啊,你不是早就知道。”沈伽黎觉得这话问得奇怪。
他是废物是傻瓜这件事,南流景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大惊小怪。
南流景嘴巴张了张,随着颈间动脉剧烈收缩,他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