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他想背着媳妇走完这漫长的几公里。
*
几日后,林特助打来电话称,那两名受害者已经正式对沈岚清提起诉讼。
南流景:“好,这几天约他们见一面。”
两人得知南流景要私下同他们见面,一合计,沈岚清是沈伽黎的弟弟,南流景又是沈伽黎的丈夫,铁定是拜托他们撤诉,没门!
南流景见过很多人,但当着他面这么嚣张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在约定的地点,两人一见到南流景便道:“我们这几天要处理上诉的事,很忙,你就长话短说,不过我事先声明,私下和解就不必了,我们受到的伤害人尽皆知,绝不会轻易罢休。”
桌对面的南流景望着两人,嘴角是似笑非笑。
这个年纪的男生就该像他们一样,充满无畏的少年气,而不是像沈伽黎那样成日蔫头巴脑。
但有时候,少年气意味着愚蠢。
“两位多心了,沈岚清的事和我无关,我没义务帮他,这次叫你们过来的确是就某事想私下商议,听听两位的意见。”
南流景说完,将文件袋推到两人面前。
两人按兵不动,警惕问道:“这什么。”
“是我方律师收集的两位在网上胡作非为的证据,两位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你们心里也清楚。”
两人狐疑地对视一眼,还是不敢接那文件袋。
见他们这怂样,南流景只觉可笑:“不过是两位亲手做过的事,有什么不敢看的。”
其中一人依然振振有词:“你到底想说什么。”
但却少了刚才的嚣张。
“关于两位在网上发布不实谣言,以及对我太太进行长期诅咒辱骂发送血腥图片一事,对我太太身心健康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导致我太太突发心脏病,精神备受折磨,变得萎靡不振心情抑郁,你们不妨猜猜,如果我对你们进行起诉,会要求多少赔偿呢。”
两人一听,更怂了:“沈、沈伽黎有心脏病的事我们又不知道,再说了,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还是故意吓唬我们。”
“里面有医生的诊断书,两位都是名校学生,应该认得不少字,自己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南流景神态轻蔑,微微扬起的下巴倨傲且盛气凌人。
其中一人缓缓伸出手,但手指碰到文件袋的瞬间立马缩了回去。
要他们亲眼见证自己作孽害人的铁证,他们没那个勇气。
两人悄悄抬眼看向南流景,对上视线后立马心虚地低下头。
虽然网暴立法不全,但对面的律师可是幻海电子的律师,个顶个的狠人,听闻曾经在打一桩民事诉讼案时顺手把对面的辩护律师一起送进去了。这事真要追究起来,他们绝对没好果子吃,赔到倾家荡产是小事,搞不好还会喜提时尚囚衣一套。
“想好了么?我想听听两位的意见,是打算私下和解还是走正常的诉讼流程?”南流景轻而易举占据上风,又继续攻城掠地,打的对面兵败如山倒。
两人也不是傻子,他们明白南流景所谓的“私下和解”是在暗指沈岚清的案子€€€€你想和解,咱们相安无事,你想继续上诉,我也可以起诉,就是不知道到时从沈岚清那得到的赔偿够不够赔沈伽黎一根头发。
毕竟精神损失费没有具体要求,对面想要多少就得赔多少。
你还说你不是为了沈岚清的事而来!
其中一人先败下阵来,另一人孤立无援也不敢继续放肆,只得道:“对于这件事我们诚心道歉,希望能得到沈先生的谅解,你们这边提出的任何要求我们都会努力做到,希望……您能原谅我们这一次,如果事情闹到学校,我们就完蛋了……”
南流景勾唇一笑。
就连聪明都聪明的这么愚蠢。两个蠢货。
南流景却依然咄咄逼人:“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关于沈岚清的事,二位是怎么打算?”
“其实我们也没有受到实质伤害,当时被敲了一棍子也早就不疼了,而且纵观整件事,一切由我们而起,是我们不对在先,现在良心发现,所以这件事……就算了吧。”
“二位真诚大度,那我也既往不咎,不过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愚蠢当成正义。”南流景笑笑,打开钱夹抽了两张百元钞票送到二人面前,“时候不早了,打车回去吧。”
两人接过钱,深深鞠躬,道歉又道谢,随后逃也似地离开包间。
车上,他们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感叹着幸好南流景没有起诉他们。
但他们也不知道,整件事就是南流景在玩弄人心,故意让他们以为自己有利可图主动提起诉讼,把原本绝不可能撤诉的公诉案变成了可以撤诉的自诉案,最后再牵扯进另一件事连消带打迫使他们主动和解,甚至还自以为得了便宜,将南流景视为大恩人。
南流景又在包间坐了会儿,见时候不早喊杨司机过来接人。
临走时,服务生过来收拾包间,看见遗落在桌上的文件袋,忙追出去。
南流景淡淡道:“扔了就行,里面都是废纸。”
的确是废纸,他哪有什么沈伽黎的诊断书,沈伽黎恐怕连这二人的私信都没看过。
但事实证明,他赌对了,两人不仅不敢看,还坚定认为确实有诊断书的存在,诚惶诚恐,迫不及待提出和解。
回了家,沈伽黎正窝在被窝里看妈妈演的电视剧,可即便是妈妈演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进去些什么。
一见到南流景,立马询问:“你去见那两名受害者,他们怎么说,愿意和沈岚清和解么。”
南流景慢条斯理松了松领带,凌厉的眉宇深深蹙起:
“抱歉,我尽力了,但他们就是不肯松口,沈岚清这次恐怕免不了要坐牢。”
沈伽黎:“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沈岚清。”
南流景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看起来很是为难:
“这件事很麻烦,我每天要处理公司的事已经很累,现在脑子里很乱,明天休息,我想好好放松下,说不定整理好思路后,就有了办法呢。”
沈伽黎耿直又天真地问:“那我能帮你么。”
南流景疲惫一笑:“能,而且是,只有你能帮我。”
第66章
沈伽黎根本不想动脑子, 选择更直接的方式:“怎么帮。”
南流景解开领口的扣子,作势松了口气,随即往他大腿上一躺, 手指尖轻轻捻着他毛衣上的小绒毛, 有些漫不经心:“我不知道,这个靠你自己想,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和你待在一起时精神会觉得放松。”
沈伽黎:哭死, 他说让我自己想,他竟敢让我自己想,那我可自己想啦。
翌日。
天刚蒙蒙亮, 南流景被一阵€€€€€€€€的声音吵醒。
他继续装睡, 眼睛悄悄睁开一道小缝打探情况。非常期盼,沈伽黎到底会怎么帮他放松心情。
但视线中的沈伽黎,似乎内心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慢悠悠坐了起来,当毅力败给懒惰后又慢慢躺了回去。
不过几分钟, 又满脸疲倦坐了起来, 确定自己不需要这个弟弟后再次躺了回去。
就这样反复仰卧起坐N次后,他终于做出了抉择。
他拖过南流景闲置许久的轮椅坐上去,按下自动行驶键,便懒懒倚在轮椅中出了门。
南流景合理怀疑,这轮椅以后将不再属于他。
等了许久,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熟悉的轮胎摩擦地板声响起,当沈伽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 随之而来的是弥散于空气中的奇怪气味。
他看到沈伽黎端个碗,向他步步紧逼。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 沈伽黎摇醒他:“大郎,吃早餐了。”
南流景缓缓坐起身往沈伽黎碗里一瞧。
黑黄相见看不出成分的黑暗料理肉眼可见的散发着毒气,还有半截鱼刺倒插碗中,黏糊糊一团,散发着甜津津又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是……”南流景承认他怕了。
“你说你最近用脑过度,我帮你准备了安神补脑食疗,快喝,喝了想想怎么救沈岚清。”
南流景:……
他看了眼碗里的不明物质,又看看沈伽黎,明显怂了。
“这是什么。”他指着表面漂浮的一层白色碎屑,发出垂死挣扎的询问。
“核桃片,健脑益智。”
“那这个呢。”南流景又指着一坨黄色物质问道。
“南瓜,清新醒脑。我还加了鱼,增强记忆延缓脑细胞衰老,还有安神补脑口服液,帮助放松大脑。”沈伽黎把碗推到他面前,“快吃,端着好累。”
南流景:……
果然沈伽黎是不会变的,即使破了碎了也片片都是糊弄,合理怀疑,他甚至没掏鱼肚子。
见他满眼都是抗拒,沈伽黎将碗怼到他嘴唇上,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吃呀,为什么不吃。”
南流景真的不敢喝,他怕喝了这碗不明物质再次醒来后已经登上奈何桥。
但这是沈伽黎第一次主动为他煮早餐,沈伽黎一直觉得自己不被人喜欢,也无人在意他,好不容易矫正一点点他的消极想法,如果自己这次不吃,之前的努力都将白费。
为了证明自己非常在乎他,南流景宛如慷慨就义一般接过黑暗料理,随即看向他的眼睛,用眼神无声地告诉他:
“看到了么,只要是你的,哪怕是毒药我也照单全收。”
他舀了一勺黑暗料理,做了N次心理建树后,抱着必死的决心送入口里。
电视里一般都是这么演的,当主人公抱着必死的决心喝下毒药等待毒发身亡,但过了许久发现自己没事,非但没事,还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功力上升至天下无敌的高度。
南流景有过这样的侥幸心理,虽然卖相极差,但万一味道出奇美味呢。
但,现实中往往没那么多奇迹。
味道和卖相不相上下,安神补脑液的甘辛味儿撞上鱼腥味,就像小行星撞上地球,发生了惨烈的大爆炸。
“好吃么。”沈伽黎面无表情盯着他。
南流景不好说。他之前虽然经常指使沈伽黎做晚餐,但一次也没吃过,今日不幸一尝,只觉得这手艺真该死啊。
这是个人能做出来的东西?
沈伽黎却还在不依不饶:“说话,味道怎样。”
南流景不想撒谎,但他怕自己实话实说惹来沈伽黎的眼泪,为了维护沈伽黎那脆弱的自尊心,他口是心非:
“好吃,之前你做的晚餐都被扔掉了,现在想来真是可惜,我怎么没早点尝到这绝世美味。”
沈伽黎都懒得敷衍他,直奔主题:“喝了补脑汤后是不是觉得自己变聪明了?现在好好想想,怎么帮助沈岚清脱离苦海。”
刚才南流景还在试图安慰自己:难吃没关系,但这是沈伽黎第一次主动为我做的,世界上除了我恐怕再无他人有这等待遇。
但听到“沈岚清”三个字后,所有的自我感动瞬间分崩离析,他觉得自己像个被沈伽黎无情利用的工具人,吃着难吃的东西还要为情敌作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