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祝我老头子,能伺候少爷一生一世。”
白薇忍不住插嘴:“也适当给小两口留些二人空间。”
轮到南流景。
南流景思忖片刻,轻笑道:“太官方的话已经在公司祝词说过了,我也不做赘言,那么就希望,等到几十年后,两位老爷爷还能像现在一样,坐在一起,吃着简单质朴的饭菜,为了保温杯里要放几颗枸杞这种无聊小时拌着嘴。”
他深深凝望着沈伽黎的眼睛,黑润的瞳仁深邃看不到底:“不过到那时候,我猜,我还是先低头妥协的那一个。”
南流景的眼中有星光攒动,像沈伽黎的心,无法克制的颤动着。
南流景的眼睛永远看着遥远的未来,而未来的日子里,一定有自己的参与。
“到你了黎黎,妈妈想听听你的心愿呢。”白薇握拳做话筒状伸到沈伽黎嘴边。
沈伽黎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洋桔梗手链,是自己初次见面时送给她的礼物,固然廉价,可她却没有一天忘记佩戴。
对她来说重要的不是手链价格,而是送手链的人。
妈妈的脸一点点变模糊,沈伽黎鼻根酸得厉害,水光不断在眼中凝结,他必须努力睁大眼才能确保金豆豆不会掉下来。
他不知道那位作者为何以他的名字为炮灰写了篇爽文小说,或许是巧合,也或许作者是和他有过过节的人以此来故意报复。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把自己唯一的偏爱给了他,把他从一个早早退场的恶毒炮灰变成了真正的男主角。
可是原文已经到了尾声,原主会回来么,会代替他享受妈妈和南流景的宠爱么。
他们会毫不知情地去爱着一个陌生人么,而自己,却又要躺会孤独的病房,日复一日守着那些冰冷的医疗仪器,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喊“妈妈”的机会,那个世界也不会再有南流景的存在。
沈伽黎迟迟未能开口,却没有一个人催促,每个人脸上都挟带笑意,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孩子脑筋不那么活络,不生动也不活泼,遇事需要思考很久,那他们自己要做的,就是给予他全部耐心,慢慢等待。
过了许久,沈伽黎终于缓缓开了口:
“那就希望,所有人的心愿都能实现。”
没什么深刻含义也不具备华丽辞藻,可只要是沈伽黎说的,对其他人来说就是世上最动听的语言。
在一片掌声中,沈伽黎慢慢起身,低低道:“屋里暖气太热了,我出去透透气。”
白薇和南流景同时起身:“我陪你。”
李叔拉着白薇坐下,笑道:“给小两口一点私人空间吧,他们现在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咱们就负责把这一桌菜消灭。”
白薇耸耸肩:“那我只能舍命陪李叔了。”
庭院里。
沈伽黎推开落地窗,寒风夹杂鹅毛大雪侵袭而来,迅速将他的睫毛染成雪白。
南流景给他披了件厚厚的毛呢外套,静静陪在他身边。
从这里可以看到海滩的烟花秀,虽然相隔遥远,但却看得更完整。
沈伽黎凝望着烟花,瞳孔被染上丰富的色彩。
南流景揽过他的肩膀,拂去他睫毛上的雪,声音轻缓温柔:“在外面待一会儿就进去吧,气温太低对你心脏不好,我可不想等到七.八十岁时,只能一个人对着老爷爷的墓碑自言自语。”
沈伽黎手指颤了颤。
原来他知道自己有心脏病。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也没说。
“几点了。”沈伽黎忽然问道。
南流景看了眼手表:“十一点五十五,还有五分钟就是新年了,听说十二点整时海边会有非常震撼的礼物送给大家,不知道是什么呢。”
沈伽黎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凝视着南流景的眼睛:“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南流景俯下身子凑到他唇边,笑吟吟道:“说吧,我听着。”
沈伽黎望着他的侧脸轮廓线,从额顶缓缓看下去,一直看到下巴,想尽力记住他的轮廓弧度。
这一生,沈伽黎懒惰又丧批,什么事也做不好,总是得过且过,可唯独不愿意敷衍的就是记住南流景的每一处细节。
他喉结动了动,贴近南流景耳边,用手挡住耳唇相贴,像是怕被风儿听到他的秘密。
接着,他嘴唇微动,这个秘密,说得漫长。
良久,他离开南流景往后退了一步。
南流景还保持附耳倾听的动作,就连脸上的笑意也没来得及褪去。
沈伽黎的声音循着风声而来:“这个秘密我只和你说了,不要告诉我妈妈,如果她问起来,你就说我突然做了决定,去了很远的地方旅游,好不好。”
南流景努力维持微笑,但嘴唇却无法抑制在颤抖。
“可以不走么。”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像是天方夜谭又带点玄幻色彩的秘密,在沈伽黎说出口的瞬间他坚定认为这只是个愚弄他的玩笑。
可沈伽黎不会说谎,他一向坦诚,无论任何事。
但这一次,他希望他在撒谎。
“可以不走么,我不想你走。”南流景又问一遍。或许他可以像电视剧中的男主一样用咆哮和痛哭来发泄情绪,去消化这个他无法理解的秘密。
但说出口的话,直白简单,也是他此时唯一的诉求。
沈伽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原文小说已经结束,这个世界还会存在么,不知道,也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分针指到了59,还有一分钟,或许就要走了。
南流景忽然阔步走到庭院中央,脚在雪地里划拉着,一横一撇,划拉出沈伽黎的名字。
昏黄的灯光下,南流景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我怕我会忘了你,这样就算你走了,我还是能记住你的名字。”
“我会想办法找到你,我是南流景,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南流景说这番话时异常平静,可眼泪不停下滑,被寒风吹散,又被热泪重新覆盖。
很痛苦,可他不能表现出任何难过,否则如果他先一步崩溃,沈伽黎这个什么也做不好的笨蛋会更加不安。
沈伽黎终于泪水决了堤,声音颤抖不止:“但你连我的名字都写错了,不是梨。”
南流景:“马上十二点了,你名字最后一个字太复杂,我怕写不完。”
沈伽黎从没这么无语过,这种伤春秋悲的氛围下,南流景却再次把他逗笑,又哭又笑会变成傻瓜的。
这时,海边的钟楼响起新年倒计时的声音,声音很大,传到晋海这座城市的每一处角落。
十九八七€€€€
沈伽黎擦掉眼泪阔步而下,牵过南流景的手,笑道:“真神奇,你的体温一直很高,就算在大雪天里手心也依然温暖。”
南流景回以同样笑容:“因为看到你的时候,心脏跳得快,血液跑得快。”
两人齐齐望向烟花秀的地方,平静地聊着天:
“你说震撼十足的大礼是什么。”
“可能是每人发八百万。”
“钱不够怎么办。”
“找你要。”
今年的最后一秒伴随着钝重而缓慢的钟声响起,冗长而沉甸。
小小的火焰直冲天际,绽开庞大而复杂的图案。
这一刻,海恩、宫源、俞衍向、任一诺、白薇和李叔齐齐抬头,看向二十点整的巨大烟花。
那一瞬间,他们都瞪大了双眼。
烟花绽开后,晋海市每位市民的脸都以粗糙的线条形式出现在花团锦簇中,虽然并没有精致到能精准看清每个人的容貌,但他们上天啦!
可奇怪的是,六百万张小脸中,沈伽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旁边是总是一副盛气凌人脸的南流景,还有妈妈,还有李叔,还有很多很多人。
南流景攥紧手指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声音平静无风:“看,所有人都知道你来过了。”
沈伽黎回握住南流景的手,脸庞被绚烂烟花映亮:“是的呢。”
他已经记不清穿过来时是什么感觉,但消失的时候或许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身体某个部位开始渐渐虚化,变得僵硬、麻木且没有知觉。
从脚底开始,身体产生了奇异的陷落感,就像当日跌入池中,他终于回想起,落水的瞬间他挣扎着伸出手,想抓住的是什么。
就像现在,想要紧紧抓住南流景的手。
“南流景,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沈伽黎轻轻道。
最后一个字俨然埋没于无法正常发声的哽咽中。
南流景一直期盼的那句话,却在这时得到了回应。
“只是挺喜欢么。”他望着还在绽放的烟花,笑问道。
“嗯……很喜欢。”沈伽黎的手指渐渐松开,“可是,好像说得有些晚了。”
僵硬麻木感开始渐渐往上浮,现在,整个小腿都没了知觉。他不敢低头看,他不喜欢当一个人消失时会变成星星,他想要一座地下CBD,想要没有痛苦。
南流景分神的瞬间,手也松懈,那个瞬间,沈伽黎手指的触感就消失了。
他习惯性的想重新握住,可最终只抓住了空气。
沈伽黎走了。
他曾说过,就算他消失了也无人会在意,可南流景却觉得,这是他一生都过不去的坎。他说着自己是南流景,他一定会再次找到他,可沈伽黎离去的方向又在哪里,无人能够告知。
母亲过世后,他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哭,但这次,泪流不止。
纵使他再强大,可也有无能为力的事。
“喀拉€€€€”身后的落地窗被拉开了,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南流景现在该想想,要怎么和两人解释沈伽黎忽然消失的事。
可剪不断,理还乱,沈伽黎离去的瞬间,他的思考能力也随着一起被带走了。
“哎呦喂!”李叔惊愕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黎黎你怎么了!”白薇惊叫一声疾步而来。
南流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