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中原中也想要询问,但脸颊里还塞满了蛋卷,一时间口齿不太清晰,说完这句话后,中原中也就不说话了,赶紧咽掉口腔里的食物。
八尺样没有立即回他,而是招呼旁边的店员要了一杯甜牛奶给中原中也,自己要了杯美式咖啡才慢悠悠地说话:“在横滨,不能发现追跟在后面的人的话,会死的很快的。”
还在喝牛奶的中原中也呛了一口,却对此无法反驳,毕竟八尺样说的都是对的,但是作为城市的化身,横滨意识这样说横滨,不仅很奇怪,而且很是悲哀。
“对不起。”中原中也道歉了,镭钵街的事情对横滨现在的混乱肯定是有不少影响的,甚至镭钵街现在就是横滨最混乱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中原中也道歉的同时,深深地低下了头,所以不能看到面前人的表情,但是他好像听到了一丝轻微的笑意。他下意识抬头,然后正好撞上了一双略带笑意的紫灰色眼睛。
“你在道歉什么?”八尺样伸出一双手把中原中也的脸捧了起来,大拇指按压在他的颌骨上细细摩擦着,可能是对手感不太满意,她皱了皱眉,“森鸥外没有给你吃饭吗?”
“什么?”中原中也眨眨眼,也不明白话题怎么跳跃到这里了。但被人抚摸的感受还是第一次,他下意识想要阻止,八尺样却先一步把手收了回去。
横滨收回了手,并且拉了一下蕾丝手套的边缘,不让一寸皮肤裸|露出来:“还是说他没有给你发过工资?一个两个都看上去严重地营养不良呢。”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想横滨说的另一个人是谁,八尺样就把话题绕了回来。
“你需要道歉吗?无论是爆炸的起因,还是后续的处理工作,甚至是现在还存在的隐患,那都不是你主观意愿造成的。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需要道歉?”她又问了一次,但这一次那双眼睛毫无情绪在内,仿佛在审视面前人的每一个表情,判断他是否说谎。
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十分诚恳地说:“我并不认为没有主动意愿的伤害就不是伤害了,是我造成了那次事故,那些惨痛的伤亡,死去的每一个人,以及对您的伤害……”
横滨有一座墓园,那里立着能够找到的镭钵街死亡名单上所有人的墓碑,中原中也知道后,又安了一座新的墓碑,没有刻字,因为他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不乏有没有身份的人居住,镭钵街也不例外。只是那些人在死去以后,甚至在官方的死亡证明里都找不到他们。
每一年,那片墓园的每一座墓碑前都会放上花,还在羊的时候,中原中也只能放上野外摘的花,加入港口手后,放上的花才成了正式的悼念用的雏菊。
除此之外,中原中也还在寻找那些死去的人留下的家人,但原本住在镭钵街就代表了家境不太好,那次事故中,大部分都是一家人全部丧命,少有活下来的,也远远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那些死去的人因为我再没有了未来,您也因为我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口,我很抱歉。”
这句话说完,中原中也听到了对方的轻笑,然后他听见八尺样说:“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中原中也刚想说些什么,就马上被打断,八尺样的指尖敲了敲蛋卷盒子:“但我也不会为难一个孩子,你们人类的法律都会为未成年人减刑,我会等到你有能力承担后果时再来讨回你的偿还。”
“现在,你需要吃完这盒蛋卷。”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被当小孩了,虽然年龄上他的确未成年,但从他已经担任了很多重要的事情,甚至在港口黑手党这样的组织里依然游刃有余。
于是他狠狠地咬了一口蛋卷,对面前的女士强调:“我已经有能力承担后果了,如果您有任何麻烦,都可以叫我去解决,这是我亏欠您的。”
“哦,这就是你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原因?”八尺样慢悠悠地搅动杯里的勺子,仿佛对待不懂事的后辈那样,“正常的孩子关于未来的工作都不会想到黑手党这样的职业的。”
横滨不赞同的话语让中原中也又咽了口牛奶,关于这个他的确无法辩解,成为黑手党就代表着走上了一条世俗上非正义的路。
“如果你愿意退出港口黑手党的话,我可以安排最好的工作,你会遇到新的朋友和家人,也不用担心后果。”八尺样马上就提出建议了。
“至于森鸥外,不用担心,我会让他闭嘴的。”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待人还算温和的女士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中原中也飞快地喝完了面前的牛奶,对于这个危险的问题,他觉得还是快速略过比较好:“我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而且森先生,他对我很关照。”
“是吗。”八尺样明显对此兴致不高,她百般聊赖地看着中原中也吃完了蛋卷,甚至有在要一份的打算。
“不,我吃饱了。”中原中也飞快地止住了八尺样要甜点的手,并且留意到女士仅仅喝了几口没有加糖的咖啡,之前要的甜点,除了给他的那一份,其余的都是打包的状态,“这是要带给其他人?”
中原中也想了想横滨里还会有谁对八尺样很特殊,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一点后他竟然会有些在意。
女士没有察觉到少年小小的情绪,招了招手,一只羽毛洁白的鸟落了下来,提着包装袋上了天,八尺样解释道:“这是带给东京的,那孩子很喜欢这些东西。那些孩子兴趣都很广泛,我还给米花带了最新的推理小说。”
奇奇怪怪的城市形象在中原中也脑中形成了,摇摇头,把那种奇怪的形象从脑海中驱赶,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白鸟,此时正以一个十分危险的姿势俯冲过上空。
这样的动作书本什么的无所谓了,但是像蛋糕这种容易变形的食物就会危险了,希望东京不会收到一个奇形怪状的蛋糕吧。
中原中也真诚建议道:“我知道一家物流很快的公司,以后要送东西可以给我,鸟类毕竟也有自己的生活习性。”他说的很委婉,其实没有那家物流公司,但中原中也决定自己花钱聘几个人专门帮他送东西。
这次八尺样没有推脱,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帮助。
中原中也趁热打铁:“还有别的什么我可以帮上忙吗?”虽然这么问,但他也知道,城市意识会做不到的事情也少有他能帮上忙的。
谁料,身高两米四的女士歪了歪头,说道:“我需要一个舞伴。”
……
森鸥外,港口手的新一任首领,作为前任首领的私人医生,在前任死后迅速上位,并且雷厉风行地扫除了组织内所有不认同的消息。
在他的带领下,港口黑手党蒸蒸日上,逐渐吞没横滨大大小小的极道组织成为唯一的龙头组织。没有什么是那个男人做不到的,上至干部高层,下到基层组织,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成员会不信服他。
然而这样的男人,此刻正陷入了深深的颓废当中。
“爱丽丝酱,你说横滨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明明她都去武装侦探社了。”
被她询问的金发幼|女把头扭到一边去,不是很想理会他:“横滨小姐当然是不会想要看见一个变态管理港口黑手党的,而且林太郎你太老了,没有中也可爱,不被理会当然是应该的。”
长发的中年男人把头埋在双臂里发出假哭声:“原来爱丽丝酱都会嫌弃我,我还以为我在爱丽丝酱心里是最棒的啦。”
“啊,林太郎你不要过来啊。”金发女孩嫌弃地抛开,避免让自己被男人抱住。
一段时间后,森鸥外如愿抱住了金发萝莉,也收获了女孩的闹脾气。
森鸥外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状:“好了好了,爱丽丝不要生气了,我陪你买好多好多衣服好吗?”
“那些衣服才不是爱丽丝想要买的,明明是林太郎想要看才买了那么多。”
森鸥外再次道歉:“那我带你去参加舞会好了,K组的人今天开了舞会邀请了中原君,我们也去看看吧。”
明明是自己的打算,却刻意制造了这样的闹剧来让自己的行动变得顺理成章,不过没有第二个人的首领办公室是不会有人说他的,即使有人在,大概率也不会说什么,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有那么一点奇怪的爱好已经早不是秘密了。
K组并没有邀请森鸥外,这并不是K组的人对森鸥外有什么意见,仅仅是吞并了大量横滨极道组织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是K组这样的中型组织没有资格邀请的。单是港口手的重要成员中原中也接受了邀请,也已经足以让他们高兴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K组这次的舞会,是以联合横滨其他的极道组织推翻港口黑手党为目的的,明面上举行舞会,暗地里却是分配一批东京转移来的军火。到时候有着充足的军火支持,要重伤港口黑手党也不是没可能。
以上情报由太宰治一人打探出来情报,然后把这些情报丢到首领办公室的书桌上,嚷嚷着好无聊就消失了。
于是森鸥外把这件任务交给了中原中也,临了却还是对他不太放心。毕竟那孩子本质上十分纯良,加入港口手的时间也有限,没有磨砺出合格的黑手党成员的心脏,没有太宰治在旁协助说不定会出乱子。
但重新找人选又太过麻烦,本着顺便考察一下对方的想法,森鸥外绝决定到现场看看。至于首领该不该做这种事情,K组这样的小角色还不至于能把他怎么样。
于是森鸥外就看到舞会上如此惊悚的一幕€€€€
身高尚不及一米六的少年被身高超过两米的女性搂着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中原中也的脸都涨红了,他僵硬的像舞伴手上操控的木偶,在一次旋转结束,舞伴亲密贴近的时候,他悄悄地询问道:“真的没事吗?我感觉还是很多人看着我们。”
“放心吧,只要我不想被看到,在那些陌生人眼中,我就是符合他们认知的。”
这是城市都有的一种能力,或者说一种退化的能力,城市意识的存在一开始不能被普通人看到,演变到现在城市意识可以自由控制陌生人,让自己在他们视线里变成合理的存在,毕竟不是所有城市的化身都符合人类的审美。
正是因为能够如此,横滨才能大大方方地去给东京买甜点,在那些店员眼中,横滨大概只是高了一点的女性。
这次在舞会上,他们还是引人注目,大概原因应该是,没到一米六的中原中也选了个比他高的女伴吧。
不过这一点日轮真一没打算提出来,他们出现在此是有更重要的任务。
第23章
中原中也一直都知道横滨是一个美丽迷人又混乱的城市, 横滨的城市化身也如这个城市一样危险又迷人。
女士提起着白色的裙摆,摇曳在舞池里像一朵盛开的白玫瑰。
但中原中也知道,这朵白玫瑰是这个城市最危险的存在。就在刚刚, 原本要交换舞伴之际, 那个要握上八尺样指尖的男人,忽然因为心脏麻痹倒下了。
“他不是因为心脏病倒下的。”中原中也压低了帽子, 他曾经在一次任务中见过刚刚那个倒下的男人, 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渣。
面前的舞伴被白色的礼帽遮去了那双神秘的眼睛,但挺翘鼻梁下的红唇勾起浅薄的弧度:“的确不是, 我在他心脏里放了一颗冰粒。”
“不用担心,他的异能有些麻烦, 我帮你清除掉一点阻碍。”
怎么说呢?在中原中也心中,横滨一直都算一个比较和善的存在,但此刻, 这个印象前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但没有给中原中也思考太多的时间, 一舞必后, 女士拎着看似累赘的裙摆,轻巧地行了个礼。
“那么分头行动吧。”
说完日轮真一提起裙子往女性的休息室去了, 而中原中也留在舞会上, 摘下了他头上的帽子。
这次来横滨,日轮真一倒不是为了给其他城市带特产,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不需要用城市的马甲了, 或者直接让分体帮忙也行。
倒不如说, 帮忙跑腿才是顺便, 他的真正目的是这批转运到横滨的军火。因为前些日子, 东京仿佛要有把自己城市的暗黑实力连根拔起的苗头, 搞得一些对自己隐藏能力不那么自信的势力赶忙转移阵地, 一些囤积在东京的货物更是抓紧时间运走,实在运不走了,就选择在就近的城市低价销售了。
K组就是个幸运的组织,得到这批军火再分发给合作的势力,联动起来想要瓜分掉港口黑手党看似也不是什么难事了。但它也的确很不幸,因为这批货在运出东京的时候被留意到了,留意到K组目的的,不止有城市意识还有港口黑手党。
“喂,快点,我们要把这些货运到其他组织的货车上,要快点,绝对不能被□□的人发现。”脸上带疤的小头目烦躁地把洗了半根的烟丢到地上,未灭的火星在水泥地上碾出一道焦黑的痕迹,“真是烦人,□□那些人不是一直看不上我们吗?居然给了邀请还真的来了,来的还偏偏是那个什么重力使。”
旁边的同伴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担心,他来了我们才好监视他,他一直在舞会上忙着跳舞,没有功夫阻碍我们的任务的。”
疤脸闻言笑了:“那个重力使不知道什么爱好,找个了比他高那么多的女人,难道他喜欢女人在上面?等到我们消灭了□□,就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他嘴里的污言秽语没能讲完,金属的伞尖毫无阻力地刺透了他的胸膛,碾碎了他的内脏。鲜血马上就涌了出来,从他的胸口,还有嘴巴。
他还想要说点什么,可能是求救,也有可能是告诉他的同伴快点反击,但他什么都说不了了。一只附盖着白色蕾丝的手掩盖住他不断呕出黑红色血块的嘴。
“不要说话,安静地去死就好了,肮脏的老鼠们。”
随着话音落下,疤脸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传说中高大的鬼怪从黑暗的那端走了出来,嫌弃地把浸透了血液的手套取下丢到了疤脸未曾合上的眼睛上。
疤脸旁边的同事剧烈地颤抖着,双腿已经不能支撑他站着了,软倒在地的同时,他颤抖的嘴唇还是把信号传了出去:“敌,敌袭,攻击!”
他刚说完,额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的颅顶被面前的人用同样的方式击穿了。在他倒下之前,他清楚地意识到,K组的覆灭之日,就在今天了。
因为它今天面对的敌人,不是港口黑手党,也不是什么政府势力,而是他们一直生活的城市€€€€横滨的化身!
K组这次调动了组织的大部分人来运送这批货物,如果没能运出去至少也要保证能够拿回来,毕竟这是他们反扑□□的最后机会了。
男人临死前的消息还是传递了出去,大量的□□成员举起了木仓瞄准了突兀出现的高大女性。
这样的潜伏可以说是很不成功了,好在日轮真一压根没想过隐藏,和东京可以控制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任何有阴影的地方不一样,横滨的外在是身高两米四的八尺大人,根本不适合隐藏。还有就是,作为横滨的意识,此刻日轮真一只想放肆地杀戮一番。
克制地太久,再不释放的话,下次再见到那孩子,恐怕就忍不住杀意了吧。
纯白的裙摆在枪林弹雨中起舞,K组的成员此刻最不缺的就是军火了,瞄准了目标,然后迅速地清空了弹夹。
无数的子弹将精美的洋裙刺穿,留下破破烂烂的洞口。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子弹只能损坏她的衣服,从唯一裸露的右臂,他们可以看到,子弹钻进皮肉,很快又被急速愈合的血肉顶了出来。
一轮攻势结束后,弹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下,毫发无损的存在已经超脱了他们的想象了,马上就有成员控制不住了,惊恐地捂住脸,然后尖叫着想要逃离:“怪物,她是怪物。”
唰!这是洋伞划破空气的声音,顺便连带着逃跑之人的头颅一起斩下了。
鲜红的血液溅上了纯白的洋裙,女士唇角的笑意愈发上扬,紧接着沙哑的笑声再也止不住,她放肆地笑出了声。
接下来的过程有些无聊了,至少对壳子里的日轮真一是这样的,百无聊赖到盘算着给京都买一个什么样子的架子比较好,上次送过去的,有被嫌弃材质太差了。
但和日轮真一不同的,是八尺样的这具身体,鲜血和横飞的尸体带来的刺激让神经战栗,手里的洋伞一次次舞动都带来更多的刺激,即使屠杀人类会给城市意识带来些许的后遗症,但她依旧乐此不疲。
其实这很好理解,人类也会为了刺激在身上各个部位穿动,针刺穿皮肉的时候会流血会疼痛,但这样的行为本身带来的愉悦可以化解这些微不足道的痛楚。
鲜血一点点地把白裙子染成了红裙子,直到金色的长发也沾染上一部分的血液,红色的液体随着发尾的弧度滴落,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