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开也没想到这情况,赶忙说:“楼层里还有公卫,你等我拿下手机。”
匆匆忙忙找到了公卫,陈砚乔一头钻进去。幸好这里边没人,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放松,差点直接尿出来。他险险憋紧,赶紧解腰带。
人越是着急越容易出差错,解开皮带,拉链却在毛衣上挂住。他急得没了耐心,只凭一股蛮劲用力往下拽。
看他拽不开,又要发火,徐开凑过去:“我帮你。”
陈砚乔皱着眉头松开手,急道:“你赶紧!”跟着又催,“好了没有?”
徐开也手忙脚乱:“毛衣卡住了……”
“你扯开啊!”
“扯坏了……”
“别管这!我憋不住了!”
“马上……好……”
他终于将拉链拉下,“好了”的“了”字还未说出口,只见眼前那块驼色的布料的颜色变深,湿润的面积不断扩大,徐开顿时愣住了。
那湿润的咖啡色从裆前扩散到腿根,再沿着两腿往下不断蔓延,徐开才仰起下巴看陈砚乔。
陈砚乔低着头,微张着嘴,整个思想意识都被抽掉了似的,呆呆地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泡憋了好几个小时的尿液终于湿透他整条裤管,沿着裤脚滴滴答答地流到地板上。徐开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帮他掏出来对准小便池。一切都晚了,只有寥寥几滴,撒在了它该去的地方。
徐开再次抬头看陈砚乔:“你……”
不等他话说完,陈砚乔红着眼睛、颤着嘴角用力将徐开推了个趔趄,埋头慌乱地收拾裤子。徐开想帮忙,着急忙慌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走廊外吹起口哨声,有人来上厕所。陈砚乔这下更是手足无措慌了神。徐开见状,下意识裹着他,两人一齐进了最里面的隔间,徐开反手将门关上。
两人一齐挤在狭窄的隔间里,大气也不敢出。徐开耳朵靠近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进来小便的男人,站在便池前,看这一地狼藉就开骂:“妈的,这谁啊,全他妈尿外边了,都什么素质。这么大个便池,对不准吗,那玩意儿不会用,趁早割了……”他一口气骂了一串,出门还在不停骂,骂完又给物业打电话投诉。
直到他的声音消失,外间恢复了平静,徐开提起的心才落回肚里。他刚要问陈砚乔这下咋办,一转头,就看见他红着眼睛和鼻子,脸上也湿漉漉的。
陈砚乔他竟然……哭了?
徐开大受惊吓,语无伦次地宽慰:“你,你别把刚那人的话听进去, 这也不是你的错……”
“砰”地一声,陈砚乔猛地把他顶在隔间的门板,揪着他胸前的衣服:“都他妈怪你!”
徐开背贴门板,对着陈砚乔那通红的、婆娑的泪眼,不停地咽唾沫:“这……这也怪我啊……”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砚乔的气势只有一瞬,他此时实在过分悲伤,那复杂的悲伤浇灭了他的气焰,他的揪着徐开衣服的双手无力滑下去,按在他胸膛,埋着头,哽咽地:“你真的太过分了……太欺负人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徐开不知所措地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只好僵硬地抱着陈砚乔的脖子,让他埋在自己肩上,拍着他的后背:“对……对不起……”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陈砚乔边说边哽咽。
徐开拿崩溃哭泣的他毫无办法,想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把责任都揽过去:“……都怪我,是我的错……没事的,别哭了。”
过了几分钟,等陈砚乔终于平静了些,徐开拍拍他的肩:“我们先回家。”
陈砚乔埋在他肩上不说话,也不动,像是把头钻进沙子的鸵鸟,不愿意抬起来面对这些现实。
徐开开始脱裤子:“裤子你先穿我的。”
脱完自己,他又去脱陈砚乔的裤子,陈砚乔抓着裤腰不让动。
“把你的给我穿,我总不能光着腿出去。”
陈砚乔半天才吸着鼻子,看着被尿液泡透的裤子:“……脏了。”
“没事,我洗一下……也没多脏,不要紧。”
一刻钟后,陈砚乔穿着徐开的运动裤。幸好运动裤宽松,陈砚乔还能穿上,虽然还是露出了脚脖子。徐开则穿着那条用凉水草草搓了一下的湿裤子。两人偷摸从无人的楼梯下了十几层,从后门飞快上了陈砚乔的车。
徐开找了个纸壳垫着,坐上驾驶座,驱车驶向他们家的方向。
“你自己开车过来的?你喝了酒还开车,很危险,以后不要这样了。”
陈砚乔不说话,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垂着头,双手抓着裤腿,这种老实和木然在他身上实在太少见,连徐开都能看出来这事儿对他打击很大。
他试图安慰:“这就是个意外,谁还没尿过裤子,没什么的。”
一听“尿裤子”,陈砚乔就抬起头,红着眼圈盯他:“你上次尿裤子什么时候?”
徐开沉默片刻:“不记得了,但肯定尿过,我妈还攒着那些用过的尿布片子呢。”
说完陈砚乔眼睛更红了些,嘴角战栗着,像是马上又要哭出来。徐开后知后觉他的安慰并无作用,反而更加糟糕,便也闭了嘴。
他一点也不明白,陈砚乔正在经历的并不只是单纯的尿裤子,而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完全失控。
从徐开锁上他那一刻开始,不对,应该可以追溯到认识徐开那刻开始,他的人生便在不知不觉中急速变化。从锁上那一刻,所有的变化就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握。
他拒绝、抗争,忍受着各种不适和不便,也想要把他的生活修正,想要回到他熟悉的环境的节奏。他已经很努力了,尝试了一切,却发现还是做不到。他一个成年人,最后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都失去了。
愤怒和怨恨都被悲伤淹没,他觉得委屈,仿佛回到了最无能最无助的时候。
陈砚乔埋着头,他过长的头发松散了,全部搭在额前,遮住了脸。他质问徐开:“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那时在开会,手机没有带进会议室……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对不起。”
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一点也不能减轻他此时的窘迫和难堪,更不能消除他对身边一切失序的无力感。
他有很多话可以责备辱骂徐开,甚至能想出更多狠毒的招数,将此时经历的难堪和难过以数倍的折磨还给他。可在这一刻,陈砚乔全部失去了兴趣,只觉得无力,连骂他两句的力气都没有。
回了家,徐开也跟着陈砚乔进了浴室。他湿裤子穿了一路,深秋的傍晚有些冷,想快点暖和一下。心想如果陈砚乔呵斥,他就出来。结果陈砚乔什么都没说,反把喷头拿给他。
他给陈砚乔洗头洗澡,着重帮他洗了腿,打了两次沐浴露。等陈砚乔洗干净出去,他才洗。
等他出来时,陈砚乔已经去床上躺下了。
徐开拿来吹风,蹲在床边给他吹头发:“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陈砚乔闭着眼不说话。
吹干头发,徐开知道他为尿裤子这事很难过,想要安慰又不知说些什么,便问:“我能上来么?”
陈砚乔不回答,徐开犹犹豫豫地也爬上床。在床边贴了一会儿,见陈砚乔没有让他走,想着对方这时候多少还顾念着刚刚换裤子那点情谊,徐开便大着胆子挪过去了些。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躺在一张床上了。
徐开这几天一直为那天在酒店发生的事生气和伤心,经历了那样的心理折磨,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放手。比起这样互相折磨,也许分开的痛苦会更容易忍受一些。
然而看到陈砚乔的眼泪,听到欺负的指责,尽管这件事陈砚乔自己要付主要责任,徐开的伤心和气愤却在那眼泪前瞬间溃散,立马将过往的伤害抛之脑后了。还有陈砚乔对他这一时的需要,他们这片刻的平静相处,都又让他生出一点新的希望,那双放松的手又重新抓紧。
徐开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要去抱陈砚乔,怕对方反感,又忍不住想问:“你那天其实没有跟那两个男的做什么吧……我看了我这边的记录,你都没有被电,说明没有那什么。”
陈砚乔不回答,徐开继续问:“你为什么要那样,是嫌我烦,为了赶我走?
“其实我来找你,是为了给你送充电器。给你送过好几次,你一直不给我机会讲清楚,才发生今天这种意外。
“你要是觉得我很烦,可以好好和我说。如果你每天都回来,我也不会天天来找你。你不回来,我心里就很不安。”
陈砚乔背对徐开,只有沉默。
但有两个人的被窝和一个人躺着还是不一样。体温裹在柔软的棉被里传递着,不久也到了对方身上。哪怕心是冷的,身体还是会被温暖。哪怕身体被锁住,控制中仍然牵绊着需要和依赖。
徐开挪过去,从身后抱住陈砚乔,脸贴在他的后背:“以后回来住,好吗?”
第65章 不安
陈砚乔搬回来了。准确来讲,是徐开把他带回家后,他没有再离开。
说是妥协也好,认命也罢,他只是觉得很累,想休息。尽管他有的是办法可以折磨徐开,甚至动用一点家里的关系就可以让徐开滚出这地方,可这些都费力气,也不想再把这种事情捅到家里,前头那些绷紧的焦躁日子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他原本就是怕脏又怕累,从来都只想过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并不想和人斗智斗勇斗狠。那股挣扎反抗的劲儿好像随着那泡不受控制的尿一并泄掉了,再也提不起。
徐开白天要上班,也没有特意去管束控制他,陈砚乔却哪儿也不想去,对外面的世界也彻底失去了兴趣。小禾打电话邀他玩儿,文渊乐队第一次有正式演出邀请他去捧场,更多的狐朋狗友叫他喝酒,他都拒绝了。不想去,没意思,他只想呆在家里,只有这里是让他觉得安全自由的一隅。
徐开下班回来,看见家里漆黑一片,心头一沉,以为陈砚乔又出门吃喝玩乐去了,打开卧室的灯,才发现人在床上。
被灯光一刺,陈砚乔也醒了过来,横着手臂挡住眼睛,不耐烦地:“你干嘛?”
徐开调开关,把顶灯换成柔和的床头灯:“怎么这时间在睡觉?”
“我睡觉你也管?”
徐开被他噎得一顿:“……你现在睡觉,晚上更睡不着。”
他回来的第二天,徐开就自觉搬去了隔壁书房,所以陈砚乔夜里的失眠症还是继续着。就是夜里没睡好,下午困了才补眠。
徐开把他床尾的衣服拿过去递给他:“今天立冬,晚上出去吃羊汤吧?”
天是冷了,夜晚街头的空气冷津津的,从鼻子一路凉到脑门。一阵风吹过来,陈砚乔没做定型的头发随风翻飞着,他缩了缩脖子,看起来很颓废。
之前送他的围巾他也没要,徐开这些天早上出门脖子凉就自己戴上了。这时他摘下来套在陈砚乔脖子上,陈砚乔既没有拒绝,也没什么别的反应。
吃过饭,徐开看他神情好像好了些,又和他搭话:“你那裤子洗好了,顺路去拿?”
陈砚乔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脸色淡淡地:“不要了。”
“怎么不要了,那牌子的衣服得几万吧。”徐开以为他介意沾了排泄物,又说,“洗干净就好了,我有让店员消毒。”
“那面料沾水就别要了。”
徐开才想起当时他接了一面盆水,浸里头使劲搓来着,咕哝:“你当时怎么不说。”
回家路上,陈砚乔绕道去了一家烟酒铺子,抱回几大瓶酒。
徐开看他这样有些担心,心里却也清楚这都是因为什么,犹豫一阵,终是什么也没说。
到了周末,徐开力邀陈砚乔出去玩,希望能以此帮他转换心情。
陈砚乔仰躺在沙发上,手里拿一本小说,头也不抬:“不去。”
“去吧,外面天气很好。”
陈砚乔挪开书本,有些好笑地瞅徐开:“你不是就想把我困在这房子里,这会儿又叫我出去玩。我真玩起来,你又受不了。”
反正现在陈砚乔就总会时不时呛他两句,这也成了徐开不得不忍受的义务,只是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
“我从来没有困住你。我们在一起,你不该也不能去和别人做那种事。”
“哪种事?上床不可以,那么接吻呢?牵手呢?”陈砚乔把目光挪回书本上,兴致缺缺的模样,“你做的这些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性爱的方式多种多样,我已经让你见识过了。另外,我们也没有在一起。”
徐开红着脸:“我们怎么没有在一起?你说和好,我同意了,我们已经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