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岩 作者:云照君
文案:
摄政王死了。
死的还不大体面。
据传王爷断气时,身边只有个小内侍服侍在侧,那小内侍生的貌如好女,颇为美丽。
人尽皆知,这位王爷是个多年不娶的断袖,他的死因实在不能不令人多想。
于是摄政王戎马倥偬的一生,似乎尽数埋葬在了坊间香艳靡丽的传闻之下€€€€
没有人再记得,这位王爷当初护持着幼帝,千里奔袭夺回帝京的不易,没有人记得他曾为这如今的九洲清晏、四海升平,靴下沾满的污血。
唯有青岩无法释怀。
他卑微如尘的前半生,终结于这一日。
青岩从未如此清楚的明白过,自己想要什么,不是为了那份曾经埋进心底,诚惶诚恐的、自卑的爱慕。
他只想告诉九泉之下的王爷€€€€
我虽一介宦奴,也能拿起宝剑。
#大概是个受拿了基督山伯爵复仇剧本,攻却拿了咸鱼女主剧本只想养老谈恋爱,但为了追媳妇还是被迫搞事业的故事#
€€指南
1.本质年上
2.生理意义年下
3.不换攻,1v1,HE
4.防盗比百分之七十,如果看不到文章应该是订阅比例不足,感谢支持正版,鞠躬~
€€排雷
1.太监受!!真太监!!
2.攻魂穿!!真魂穿!!
3.攻受都不是完人!!!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青岩,闻楚(闻宗鸣)┃配角:预收《凤凰蛋》求收藏~┃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虽一介宦奴,也能拿起宝剑。
立意:即使身处困境也要心向光明,逆境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第一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第1章 君子如玉
青岩第一次见闻宗鸣的时候,是七岁那年。
那年谢父升迁,外放到晁州一年,留下谢家一大家子,谢氏一门在京中虽不显赫,也大小算个有些底子的官宦人家,于城西有座不大不小的三进宅子,过着安逸生活,就连青岩和姐姐谢菡这样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也在京郊靠着姐弟俩和娘亲做些女红和手艺,赚点贴补,悠然度日。
谁知一朝传来噩耗,谢父在任上贪墨,被御史检发,皇帝雷霆震怒,牵连了谢家满门,谢府的三个少爷尽数被流放南疆,女眷发落为奴,衙役押送时偏偏漏了青岩母子三人,那时青岩的娘日日拜佛,千恩万谢,以为逃过一劫,谁知半月后,该来的却还是来了。
娘和妹妹哭喊着被架走,自己被送入掖庭净身为奴€€€€
这是青岩记忆里,虽然清贫却无忧无虑的童年戛然而止的开始。
年幼的青岩在掖庭暗无天日的内室里奄奄一息的忍受着下|体的剧痛,含着嘴里宫人塞给他吊命的山参,捡回了一条命来。
那苡€€种疼痛刻入骨髓,让还是个孩子的青岩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
……他不想死。
他想问母亲和姐姐去了哪里,他想问为什么分明犯错的不是他,也不是母亲,更不是姐姐,这些年来谢家除了来警告娘亲,不许他们攀扯谢府,从不曾问过他们半句死活,可如今那男人自己贪墨,触犯律例,为什么却要牵连他们?
皇宫是年幼的青岩从未见过的锦绣堂皇地方,这里琉璃瓦黛朱色墙,高阁重叠掩映,殿宇金碧辉煌,可四四方方的天空却在青岩心里蒙上了一层死灰似的阴霾€€€€
掖庭的老太监们告诉他:走不了啦,来了这里的人,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
净过身的奴才,若是私逃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各地州府道台衙门若有发现,连上报也不必,当堂便可杖毙。
青岩浑身血污,哭的喘不过气来,那时的他很希望有人能摸一摸他的头,告诉他不要紧,告诉他母亲和姐姐去了哪里,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然而掖庭里,都是些罚了终生苦役的老太监,他们似乎早见惯了这些年轻孩子们的哭闹,只是或远或近、眼神淡漠而麻木,却又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仿佛在不解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哭的这样伤心。
青岩看着他们,却觉得害怕。
他不想也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不要一辈子留在掖庭这个鬼地方,出不了宫也好,去别的哪宫都好,只要不留在掖庭€€€€
青岩擦干眼泪,渐渐接受了这片灰蒙蒙四四方方的天,悄悄打听到了掖庭西边的宫道上,常有贵人经过,趁人不备,偷偷溜了出去,侯在了离宫的路上。
然后他见到了闻宗鸣。
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可直到青岩长大成人后,那日的初遇每每忆起,都仍然清晰无比。
那年,先帝尚在,今上也远在林州,只是个犯了错被贬的皇子,尚且未被立储,而闻宗鸣是皇帝最小的弟弟,由皇后长嫂抚养长大,他生的肖似那胡女母亲,眉目轮廓深邃,天生一双灰瞳,面容俊美而沉静。
他有一张异族人的脸,却因多年饱读诗书、研习孔孟之道留下了天生天养般温雅如玉的气度,他站在那里,便像是一副颜色极淡的水墨画、或又像块通体莹润、泛然生光的羊脂玉。
闻宗鸣在宫道上看到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青岩,他低头看着青岩,目光温润如水,逆着光的眉眼,在冬日傍晚昏暗的天光里,显得柔和而朦胧。
他笑着问:“这孩子是怎么了?”
青岩几乎看的呆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青岩的目光似被灼烧了一般,慌乱的挪开,他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可紧接着低头便瞧见了自己灰扑扑的袍子和开了缝的鞋靴里脏污的、生了冻疮的脚趾。
即便从前,面对着谢府那三个穿锦着银的嫡兄时,青岩也从没体会过这样自惭形秽的感觉。
孩童的自尊心是最敏感的。
他觉得眼前的人是那样的清风霁月,而自己,却像一片污水里肮脏的烂泥。
他忽然就说不出先前准备好的那些阿谀谄媚的话了。
随行的内侍认出这小孩是掖庭罪奴,连连和闻宗鸣赔不是,又怪掖庭没看好人,扰了王爷清净,上来便要掌青岩的嘴,却被拦住了。
青岩被送回掖庭,本以为自己会挨一顿毒打,可毒打却并未如预料中那般到来,第二日掖庭来了人,说应王爷看中了一个孩子,想要回府去。
青岩记得,皇上的那位幼弟成年出宫建府,封号便是应王。
掖庭的管事内官诚惶诚恐,转头打量了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青岩一眼,显然也在心中犯嘀咕€€€€
这小兔崽子到底是哪里招了王爷青眼?
他们将青岩洗干净,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送他离开了掖庭,离开了禁中大内,进了城西的应王府。
经过谢家旧邸时,青岩的目光流连了片刻,可却还是飞快的转开了。
昔日刷漆的大门已经落了色,紧禁闭着,上面贴着封条,一片残败景象。
青岩忽然好奇那三位流放的嫡兄去了哪里,如今是否还活着?可再一想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哪里管的了别人的死活呢?
他不知道王爷为什么点了名要自己过去,不过想来大约是因为昨天那一面,叫王爷起了怜惜之心吧。
毕竟那时他一个小童,又是掖庭罪奴,虽然净过了身,勉强也算是个内侍,可掖庭的人从来只做苦役,不近身服侍贵人,他从未学过一日规矩,也不曾学过如何伺候人,要了他去,又有什么用呢?
青岩觉得自己应该感激那位王爷,可心底却又似乎是麻木的,有一个怨愤的声音在说:
都是他们,是这些出身高贵的人,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害苦了旁人,姐姐有什么错,娘亲有什么错?
他的娘亲沈氏,伺候那谢夫人一场,辛劳一世,眼瞧着好容易要出府嫁人了,却在那男人酒醉后,被强要了身子,这才有了他们姐弟俩,娘亲就此被害了一生,那男人本说要抬娘亲做妾,给她名分,可孩子落地,却又被夫人哭闹的变了卦,将他们母子三人儿戏一般逐出谢府,只给些银两便打发了,更不许他们再提一个谢字。
他们都是高贵的人,怎样处置奴婢自然都没有错,可青岩不明白,难道娘亲和他、姐姐,便命贱如微尘,难道他们生来,便该受这样的作践么?
幼时的青岩怀着这样的怨憎和不甘,可却又不知该向何人宣泄,冤有头债有主,可谢汴早已人头落地,谢夫人和那些嫡兄弟们也生死不知,他又该怨怪谁?
难道是这年纪轻轻、出身高贵的应王爷吗?
……可他却又从掖庭救了自己。
青岩本以为,自己会满怀怨愤的长大,但应王府的日子却是意料之外的清净而安闲,他虽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内侍,却有王府的都知太监带在身边教导提点,吃穿用度更不曾短过半分,是从前娘亲在时,也未曾享过的锦衣玉食。
青岩心知肚明,这样的待遇是因为什么,可他明白,却又好像不明白,王爷这般厚待于他,难道仅仅是因为看自己年幼可怜吗?
青岩知道自己的幸运甚于旁人,如果不幸运,他也许最终会在掖庭惶惶不见天日、行尸走肉般的过一辈子,所以他不敢多问一句,只是仔细一一记住老都知教他的东西€€€€
沏茶、点灯、如何站立、如何伺候主子更衣沐浴、谈吐、皇族的礼节和规矩、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钜细靡遗,青岩都一一牢记,不敢懈怠。
十三岁那年,老都知太监夜里犯了心梗,撒手人寰,王府一时不好找来替代的内官,由他暂代都知之职,王府上下这才惊奇的发现,他竟能做得那般好,一如老都知在时,别无二致,打理的这偌大的王府井井有条€€€€
闻宗鸣这才想起来,当年救下的这小内侍,如今看着沉稳,其实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他把青岩叫去了书房,赏了他银子,又赞许他做的不错。
“从前徐都知便和本王说过,你甚为聪慧,如今难为你小小年纪便把差事办的这样好,如此悟性,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
青岩跪在地上叩头谦顺道:“小的愧不敢受王爷夸奖,多亏当年有王爷自掖庭救下小的性命,小的才有今日,王爷大恩,小的没齿难忘,粉身以报。”
五六年过去,闻宗鸣大了年岁,眉目已不似当初那般和风朗月,虽然唇角含着笑,却有些不怒自威的意味,他像一把收入鞘中,藏锋了的冷刀,尽管平素不露锋芒,却能让人记得这把刀的刀刃何其锋锐。
府中奴婢们近年来逐渐不敢窥伺他的神情,即便王爷和颜悦色,也都个个噤若寒蝉。
闻宗鸣离府两年,归来旧帝已崩,新帝初立,正是那位数年前因失言被贬到林州的五皇子闻轩,也是抚养闻宗鸣长大的皇嫂唯一的儿子,青岩听说王爷护持着幼帝,从林州一路千里奔袭,突破重围,杀回京城,今上这才登上宝座。
王爷如今已不是仅仅是从前的应王€€€€
而是从龙保皇,辅佐新帝的摄政王了。
林州那样的偏远苦寒之地,滴水成冰,雪原上狼群遍布,还有京中大小诸位兄弟子侄设下的明刀暗箭、诸般埋伏,青岩听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场王朝更迭变乱,却几乎无法把当年那个谈吐落落、温文尔雅的少年王孙公子,和传闻之中杀人如麻,浑身沾满污血杀进京城的摄政王联系到一起。
他心中有些怕。
王爷知道他的家世,青岩并不意外,能贴身伺候主子们的奴婢,家底都是被翻过八百遍细查的,以防意外,青岩他生身的爹因贪墨落罪,王爷如今这般杀伐决断,都说他在外替新帝剪除了不知多少乱臣贼子、贪官污吏,既然如此,王爷看自己,又会否想到他已然落罪的生父?
连青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言语间带着的谄媚意味,已经是如此的自然而然、不暇思索。
如何做一个内侍,这是徐都知这些年来教他的,谄媚、眼色、谦卑、忠顺、不能一味只会办差,适当的时候,也要会在主子面前卖乖讨好,表表忠心€€€€
他已是一个合格的内侍了,可却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眼底饱含不甘和愤恨的孩童。
这样的漂亮话,青岩如今说来,自然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可闻宗鸣听了,却隐隐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果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