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岩 第50章

“你……你是……”

她脑海里电光火石忽然想起几年前,在大皇子妃出事那日的宫宴上,对这个七皇子身边的掌事内官,那股莫名而来的熟悉感,当初本以为只是错觉,难道……

“九年前……小的奉王爷之命,招待县主与小郡王,有幸与二位结识,小的一直引为此生之幸,只是时移世易,从前实在无法以真面目相告,还请县主恕罪。”

段时瑾哑声道:“你……你是谢澹哥哥?”

青岩顿了顿,道:“还请县主……娘娘别再这样称呼小的,小的实当不起。”

段时瑾却疾步上前,死死盯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天秋月又满。”

青岩沉默了片刻,道:“城楼夜千重。”

段时瑾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果真是你,你……你竟还活着……”

那句原该是: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

九年前,段时瑾还只有十三岁。

她跟随父兄上京,在应王府拜访小住,正好和便装打扮、出门办事的少年都知相遇,惊鸿一瞥,一见倾心€€€€

她原以为对方是哪家公子登门拜访,正好彼时老郡王也开始考虑给女儿议亲,段时瑾便闹着要父兄去查那日在王府门前的青衣公子是何来路,老郡王不堪其扰,只好托请应王帮忙,然而还不等那头应王开始查,第二日段时瑾便见到了换回内侍打扮,奉命招待她与哥哥的青岩。

小县主年少情窦初开,却闹了个天大乌龙,满腔心动,只得无疾而终。

虽然如此,三个少年人年纪相仿,朝夕相处,谈天说地,倒是一见如故,相逢恨晚。

段时行自幼随父、久居军中,性情开朗豁达,既然投缘,便不会因身份之别鄙蔑于青岩,段时瑾也不是忸怩之人,知道青岩身份后,只是难过了两天,就自然而然把那点好感转化成了友情,后来父女三人离开京城时,她还颇为不舍。

至于那句城阙夜千重,除了当年曾亲耳听她错吟成“城楼夜千重”的兄长,和王府都知内侍,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人这样回对。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些年叫人打听,都只说王爷死后,你便不知所踪,人人都说你……你已为王爷殉情而死,你怎会在宫中?又是如何成了七殿下宫中的掌事内官……这……”

尽管此刻御花园中无人,青岩还是压低了嗓音,用只有自己和段时瑾才能听见的声音把当年皇后是如何急于灭口,自己又是如何逃出生天、回到宫中,简略的复述了一遍。

段时瑾听完,怔然许久,才道:“竟是如此,这么说来,当年王爷逝世果真是万岁……”

又忽然想到什么,骤地变了神色,嘴唇微颤,道:“那……那我父王,他当年果然是……”

“原本无论为了娘娘平安,还是小的性命,今日小的都不该和娘娘相认。”

“但正是为着当年老郡王的死因,小的却又不得不和娘娘相认。”

段时瑾红了眼眶看着青岩,良久才侧过头去,恨声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当初便早有疑心,从前他与皇后诓骗兄长的那些花言巧语,我从不曾全然相信过,只是一直苦于寻不到证据,兄长却是个傻子,这些年来我多番提起,他却始终不肯相信……”

“娘娘想错了,郡王并不憨傻。”青岩道,“皇上的说辞,他也并非不曾怀疑,只是不得不信罢了。”

毕竟,就算怀疑又能如何呢?

段时行唯一的妹妹,如今已在潜华帝手中,难道他要造反吗?

皇帝当年会留下县主,说明早已对他生了戒心,云南离京城何止千里之遥,届时恐怕还不等他举兵北上,平乱的军队便会潮水般将大理王府夷为平地€€€€

最重要的是,妹妹的性命,随时捏在对方手中。

他不得不信。

段时瑾当然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呆呆的出了一会神,青岩唤了她几次,她也不曾回答,整个人痴痴愣愣,仿佛丢了魂般。

青岩当然知道这个真相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

父亲被害而死,不但无法为其报仇,自己还不得不委身于杀父仇人,兄长也不得不为其陷阵军中€€€€

这对谁来说不残忍呢?

“小的知道,娘娘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此事的蛛丝马迹,只是苦于身边之人,都是万岁一再打点过的,娘娘自然只能一无所获。”

“所以娘娘不得不想别的办法,当年要救下大皇子妃的那位,恐怕就是以此为筹码,哄得娘娘为他驱策的吧?”

段时瑾惊道:“你……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机缘巧合罢了,小的是如何知道的不重要,今日和娘娘相认,只是不想再看着娘娘继续受人诓骗利用了。”

“……”

段时瑾忽然抬起眸,看着青岩,哑声道:“谢澹哥哥……我是身不由己,受人挟制,你呢?你好不容易才逃出去,又是为什么回到宫里?”

青岩沉默片刻,道:“娘娘此刻心里想的,也正是小的这些年心里想的。”

作者有话说:

推下小伙伴的预收文哈~

《金笼里的白月光》by楚执

1.

陆雪锦第一次见到慕容钺,是一个雪天。

那日雪落满盛京城,少年因为犯了错,在雪地里受刑长跪不起。

身为前朝太子,在新王的仁慈施舍中活下来,被迫仰人鼻息夹缝生存,慕容钺在宫中的日子艰难无比。

他见少年衣衫被鲜血浸透,血滴雪地一片,撑伞为少年挡了一方风雪,递了一张手帕给少年。

自那以后,他便经常碰到慕容钺。

少年在狩猎场上为他摘红梅、天不亮为他去取露茶,千方百计地跨过层层宫闱只为给他送上一纸难言情意的书信。

直到听到下人唤他“君后”,少年手中红梅落地,那一日在他宫门外站了许久,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2.

慕容钺喜欢一个人。

那人是他的恩人€€€€也是当今圣上不顾朝臣反对封的君后。他屈居人下,要喊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圣上为义父,也要唤那人一声君后。

他在殿外听过那人的喘息,被他的义父压在软榻上只能低声呜咽,他心里的野兽在疯狂叫嚣,在内心里早已把里面的男人碎尸万段。

日日夜夜,他在皇宫里受人欺辱,在敌人膝下忍辱负重。

他年少的岁月,全部都在名为痛苦的两个字中度过,只有那人的笑容支撑着他活下去。

终于,他用铁骑踏破了金銮殿,亲手斩了他义父的首级。

他亲手解开了那人脖子上的枷锁。

若这皇宫将他束之高阁,他便亲手斩断锁链,将天下送至他面前,任他为所欲为。

ps:

*日更晚九点,本文he

*清冷性冷淡美人受x痴情疯批前朝太子攻

*攻是前朝太子,受是现任君后,当朝皇帝是攻的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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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风雨前奏

段时瑾眸中本已含泪,闻听青岩此言,却是微一愣怔,道:“你……你回宫来,莫不是为了给应王爷报仇?”

青岩不答,只是静静看她。

女子天性敏感,段时瑾当年与他相处,日常言谈、蛛丝马迹,也早已瞧出青岩对应王的心思,此刻一见他这眼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一时不由心神巨震,上前抓了他的胳膊,道:“谢澹哥哥……你好傻啊,你只身一人……他可是……可是……要报仇……谈何容易?七殿下知道你的心思吗?”

“……不知。”

“这……这不就更糟了。”段时瑾喃喃道,“我从前瞧得出,七殿下是个有城府的,万一你这心思将来被他察觉,以你奴婢之身,这……”

她方才分明还沉浸在父亲死亡真相的打击之中失魂落魄,听了青岩说要报仇,眼下第一反应却是担心他的安危,青岩心中一时不由又酸又涩€€€€

当年在应王府所经历的时光、友人……还有爱恋,似乎都是他这一生中拥有过最好的东西,若不是有这些回忆支撑着他,也许这八年里,他也早坚持不下去了吧……?

青岩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收敛了心神,拉住段时瑾的胳膊,沉声道:“娘娘冷静一些,小的这些年来蛰伏宫中,虽谈不上有什么手段,如今也多少也算还有些根基,七殿下那边……小的与他只是各取所需,殿下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把小的怎么样的,娘娘只管放心就是了。”

“且重要的不是这个,如今郡王尚未离京,小的却没见他,而是冒险来和娘娘相认,娘娘可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段时瑾红着眼眶,满目水光,几欲落泪,却始终不曾真的哭泣,闻听此言,怔然望向青岩。

“娘娘的性情,本来最是直率刚烈,从不肯曲全的,当初小的得知皇上纳您入宫,便很是担心娘娘一时想不开,会寻短见。”

“好在……您终究是长大了,不曾做这样的傻事,小的从前不得机会与娘娘相认,也不能知道娘娘烦愁心绪,只是后来,听闻娘娘饮下红花,才肯定了……娘娘仍是当年性情,未曾改变,即便一时不得不虚与委蛇,也是无论如何不肯诞下仇人血脉的。”

段时瑾听得想起伤心事,扶着亭中廊柱,声音低如蚊呐,喃喃自语道:“自然……我就是死,也绝不肯怀上他的孩子,他害我父王,逼我就范,以我相挟于兄长,当年若不是应王借我王府府兵,北上勤王,他哪里有今日的金台御座?他却……他却毒杀叔叔,铲灭功臣,如此忘恩负义、背信弃德之人……”

青岩打断了她,低声道:“这些话娘娘自己心中清楚就好,很不该说出口来,今日只有小的与娘娘在此……倒还好,只是娘娘千万记得,以后绝不可再犯口了。”

段时瑾回眸望他,缓缓道:“……你既回宫多年,仍不改心愿,想必心中是有章程的了?”

青岩沉默片刻,道:“娘娘英明。”

段时瑾思忖了一会,抬起眸来道:“你有事需我帮你,对不对?”

“……”

她果然还是当初那个性情柔和不足刚强有余、甚有主见的宁成县主,即便遭逢打击,也不会被击得溃然无措,心中再悲恸,也能迅速挣扎出理智来,敏锐的觉察到了他的来意。

青岩喉结滚了滚,这才发现真要开口把段时瑾牵扯进来,他的内心竟然这般煎熬€€€€

若说这些年来,算计闻楚、商大伴让他心生愧疚,看着漱石落难,让他心中不忍,可他愧疚归愧疚,不忍归不忍,该算计的还是照样算计,救不了的也只能冷眼旁观。

可如今到了不得不把少年时为数不多无视身份地位、尊卑之别,把他当作人、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奴才看待的友人也牵涉进来时,他才发现,原来这条复仇之路,竟是这样步步都踩在刀尖与火焰上,时时刻刻都在拷问着他的内心。

“谢澹哥哥!”青岩内心挣扎不过瞬间,段时瑾却好似已经看出了他内心所想,“我是个女子,喝了红花,这辈子再不会有孩子了,留在这宫中四年,你不会以为,我希图的是这所谓的荣华富贵、和这劳什子肃妃的位分吧?”

青岩怔然,抬目看她,却发现她虽然红着眼眶,眸中仍带水光,眼神却沉静执着,再无一分惶惑。

“你方才问我,为什么兄长尚未离京,你却不去见他,反来和我相认,我知道为什么了。”

“只因你心知肚明,兄长不是猜不到真相,只是装着猜不到罢了,他瞧着果决,却因我有了一个最大得软肋,掣肘于上,你若寻他,他为了保全我,恐怕并不会冒险相助你。”

“而只有我,才能不计将来荣宠富贵、位分前程帮你,也只有我,才能说服兄长。既然你已经想得清楚明白,何必犹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谢澹哥哥……我不怪你,我这辈子再也回不了云南了,当年我喝下药时,怀着的便是玉石俱焚的心,你先前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想的,也是我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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