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基金会大佬,咱们可能要正式点。”
“好。”许昼答。
苏锐说:“我看到他们履历都好牛,这个头发不多的罗先生,商业大佬,这个一脸慈祥的庄先生,从事华国建筑保护的老师傅…”
“确实牛。”许昼评价。
苏锐安抚他:“别紧张,一切有我。”
许昼快要恶寒,什么也没说。
苏锐总是掌握着一个微妙的度,从不完全越界,让他没法明确拒绝,但又常在越界的边缘试探,说着一些看似是好兄弟会说的话,拨动许昼不适的神经。
偏偏苏锐是许昼的学长兼同事,还要一起做项目,无法一逃了事。
第二天早晨,苏锐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忽地眼前一亮。
许昼一身黑色西装,颀长的人儿迎着阳光向他走来,利落潇洒。
“走吧。”苏锐笑着揽了他一下,手很快放下。
他的包里放着两张音乐剧的票,许昼应该会喜欢。
两个东方帅哥并肩行走,偶尔引得路人侧目,好一对儿养眼的璧人。
苏锐只当是出去约会,心情愉悦。
两人辗转两个半小时,总算是找到了这座闹中取静的高级餐厅。
服务生指引着,两人穿过清浅的水台,现代而典雅的建筑掩映在竹林里,挑高的深灰玻璃为整幅青翠的画面增添了稳重。
文怀君坐在二楼,看着两个青年一前一后地走过来,苏锐走在前面,许昼落后他半步。
快走进餐厅时,苏锐突然轻轻拉住许昼,“你领带有点歪。”
他站在许昼面前,微垂着眼,“我帮你整一下。”
完全不给许昼拒绝的时间,他说着便伸出手,指尖搭上许昼颈前的领带,把它弄正了。
“可以帮我也看一下吗?”苏锐问。
许昼淡淡:“很正。”
“请从这边上楼,小心阶梯。”服务生轻声提醒。
站在紧闭的雅间门前,苏锐又对许昼说了一句“别紧张”,然后最后一次整理好西装。
苏锐推开门,愣了。
许昼望进去,也愣了。
坐在房间里的男人抬起眸,目光淡然地扫过苏锐,然后停在了许昼脸上。
没有秃头商人,也没有慈祥老师傅,只有一个穿着简单黑色短袖的男人,气质沉敛,隐没着力量,很有韵味。
苏锐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两秒后恍然大悟,这不是闻名校园的“暴君”物理教授吗!他怎么在这里?
苏锐去寻服务生:“抱歉,请问我们是不是来错……”
“洞庭碧螺春…啊,抱歉,我马上查一下。”服务生正把泡好的茶搁到桌上,一下子被截住了。
“苏锐先生。”屋里的男人开口,“你没走错。”
苏锐回过头,许昼竟然已经径自走了进去,坐到了男人对面。
“学弟…”苏锐轻唤了一声,似乎有点拿不准,但许昼安稳地背对他坐在桌边,根本没回头。
许昼注视着文怀君,眼里五分疑惑,两分惊讶,剩下的全是“你他妈的有病玩的什么花样?”。
文怀君胆大包天地忽略了许昼眼神里的信息,公事公办地拿出一厚叠资料。
苏锐只能坐下,“文教授您好,是这样的,我们今天约的是三个华国建筑基金会的负责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安排错房间了。”
“他们三个有事来不了,就派我来了。”文怀君尾音略扬,“你认识我?”
“您在学校比较有名……”苏锐实话实说,还是觉得混乱。
“请问。”许昼硬邦邦地插话,“文先生在基金会的职位是?”
文怀君:“我只是偶尔资助点钱。”
噢,大投资人。许昼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翻译。
文怀君把资料推给他们。
“这里面是基金会自成立之初到现在,投资过的所有建筑保护项目,里面有详细的方案设计图,我想你们应该是对这个感兴趣。”
苏锐说着谢谢,从文怀君手里接过资料,放到两人中间。
苏锐朝许昼侧着身子,一个圈着的姿态。他一页页往后翻,每次翻之前都会细心地等着许昼看完。
文怀君看着他们,不语。
苏锐越看,嘴角扬得越高。许昼绝对喜欢这些,他应该会很高兴。
但许昼越看,心脏就越沉重,像是慢慢溺进海里,每一张图都像个泵,往肺里一下下地打氧气。
北市,松光寺,轻微修缮;
崇城,玉成塔,火灾后原址重建,保持原形制;
青度城,白观殿,修缮后逐渐恢复其功能性……
连着好多页,都是曾经文怀君陪着许昼去看过的古建筑。
许昼还记得,他们风尘仆仆地寻到白观殿,自己兴致勃勃地发感慨:“文怀君,看这个重檐歇山顶,真的好美啊。”
“你说古人,是怎么把木材一点点做成这么精巧的结构的呢?严丝合缝,细腻又庄重。”
许昼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常常对着雕刻精细的陈旧木窗,或者一处斑驳的斗拱结构,就能测测画画地看一整天。
这么细枝末节的、由几百年前的古人凿刻下来的东西,文怀君为什么要在意呢?
文怀君研究宇宙,研究时间,在他的尺度里,一间风一吹就倒的破木房子有什么意义?
楼起楼塌,在宇宙里,不过是太短太短的一瞬,连一粒灰尘都算不上。
“你真的不用浪费时间陪我来看这些,在物理学里,保护一个注定化为尘土的破房子是没有意义的吧。”许昼说。
文怀君却摇头,说:“我觉得它们很漂亮。”
结果他居然全都记得,许昼每一处心心念念的旧房子,他都替他保护下来了。
苏锐见许昼看得入迷,便拿旁边的瓷壶为许昼倒了杯茶。
“学弟,你一路上没喝水了,先喝点吧。”苏锐轻握住许昼的手肘。
茶杯被一张有力的手掌握住了,文怀君掌着茶杯,苏锐想继续把茶杯往许昼那边送,发现动不了。
“他不喜欢喝碧螺春。”
文怀君压着一双狼眸,“你追人都不做功课?”
作者有话要说:
文教授的研究报告
研究对象暂时没有表现出对其追求者的兴趣,请保持。
(对我除外。)
恭喜以上三位同学获得文教授颁发的物理试卷一套!
第16章 我想追你
“文教授你这是…”苏锐渐渐咂摸出味儿来,“你顶替三个负责人,就是为了见小昼一面?”
“小昼”这称呼里揉着的全是亲近,一下子就把许昼划到了自己地盘上。
这词刮着文怀君的神经,一下下的。
苏锐仗着近水楼台,给许昼送咖啡、系领带、倒茶水,一步接一步踩着文怀君的神经,火在他胸口猎猎地烧。
分明奔四的人了,风浪里过来,文怀君还是因为这点小事争风吃醋,惴惴不安,毛躁得跟他二十岁时没有区别。
文怀君自己也清楚心慌的来源,许昼现在才二十几,大好的青春时光,和另一个年轻人一起浪漫天涯有什么不好?
许昼不再是文怀君的许昼,十五年前文怀君没有挽留,现在的许昼也不必回头。
精致的菜点一道道摆到三人面前,气氛有点怪异,但饭还是要吃。
文怀君敲了敲许昼的桌面:“先别看了,吃饭。”
这句话又把亲密感拉回来了,像两个在一起生活了挺久的人,一个人自然地喊另一个人吃饭。
苏锐也憋着火,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文教授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许昼本来就像块油盐不进的冰,这下更是扰得他心乱。
“小昼,咱们直接回去吧,我们没和文先生约,回头我再去找那三位负责人先生。”苏锐说,脸凑到许昼面前,语气有些急。
许昼一直在翻看文怀君给他的资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另外两人的对话像水一样流过,他没怎么听清。
“啊?”
许昼从资料里抬起头,半面茫茫然,眼眶有些红。
“总之我们先走吧小昼。”苏锐说着就想去拉许昼。
许昼抽开手,避开了苏锐。
“别这么叫我。”许昼蹙起眉。
苏锐觉得自己脸被扇了一下,但他不想就这么下了面子。
“我买了音乐剧的前排票,你之前说过想看的,一会儿要赶不及了。”
文怀君安稳品茶:“苏先生不赏脸吃饭我也没办法,但许先生要留下。”
他面上稳如老狗,其实心里乱如脱兔。
要是许昼真的走了怎么办?
许昼重新望向文怀君:“我为什么要留下?”
苏锐乘胜追击:“是啊。”
文怀君不讲话了,方才还凶着的眸子熄了八分火,甚至多掺了两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