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抬手扫码:“别叫我老师了。”
姜蓝哈哈笑,改口改得很快,也很离谱:“那老许拜拜!”
许昼和乐队挥挥手,准备往外走,结果挺多学生冲上来要合影,许昼又陷了一会儿才走出人群。
文怀君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眼底有些红。
他刚刚挺不争气地掉了眼泪,完全没有一个成年人的样子,非常丢人。
许昼发现了,但他不打算点破,因为那天是一切的转折点,是道稍微碰一下就生疼的伤口。
但文怀君却开了口:“和以前唱得一样好听。”
许昼怔愣了一下,扯着文怀君走上没人的小径,通向南门。
文怀君又开始胡扯:“许哥哥什么时候出道?”
他摸着袖扣,一副大佬的样子:“我花钱捧你。”
“你捧个屁!”许昼把玫瑰花拍到文怀君胸口,又说:“捧着。”
文怀君乖乖接过:“别人送给你的,你就拿来送我?”
许昼:“谁送你了?替我拿一会儿。”
文怀君攥着那把玫瑰花,尖刺扎着他的手心,有点后悔没有准备玫瑰,他觉得俗。
现在可好,都没资格当许昼的迷弟了。
那么多人在文怀君面前给许昼送花,心里却没什么不爽的感觉。
他只觉得开心,许昼就应该是这样的,被所有人捧着爱着,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文怀君的车停在南门外,很低调的一辆奔驰。
许昼被文怀君塞进车里,玫瑰花被放到许昼腿上。
许昼看着腿上的玫瑰,突然想到自己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
他和文怀君坐在婚车里,在玫瑰雨里接吻。
文怀君修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衬衫袖口卷起两折,露出结实的小臂,青色的血管微微突出,很有男人味。
许昼正大光明地看了一会儿,文怀君似有所感地勾起唇角:“别看了,我要忍不住看你了。”
“看路。”许昼随口命令,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低头玩手机。
刚连上网络,手机就连震许多下,全是主唱姑娘姜蓝发的消息。
姜还是老的蓝:老许,你看论坛,你又火了
姜还是老的蓝:饭拍视频已经空降校园热搜第一了(狗头)
姜还是老的蓝:连带着我们也火了
姜还是老的蓝:来跟我说,谢谢老许!
许昼点进论坛,视频的视角很高,掌镜也很稳,许昼在画面最中央,还能看见台下观众挥舞的手,简直像是什么选秀出道最终舞台。
楼里面的评论吹得天花乱坠,发这个视频的人更是顶着一个叫“huge fan of Zhou”的匿名马甲,看得许昼尴尬扶额,心里直呼救命。
许昼回复姜蓝:“当事人现在有点害怕。”
姜蓝马不停蹄地回:“我估计不一会儿就会有学校其他乐队找你,西国那些搞电子摇滚的如饥似渴,特想找个漂亮的东方人加入他们。”
姜还是老的蓝:所以,如果他们来找你,一定要拒绝啊!!
姜还是老的蓝:加入我们好不好?
姜还是老的蓝:我们其实还缺个吉他手。
许昼震惊地瞪大眼,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有人想找他组乐队。
许昼:但我只会这一首歌…
姜还是老的蓝:那你天赋更牛逼了
姜还是老的蓝:我是认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老许。
姜还是老的蓝:[抛媚眼]
许昼扑哧一下笑了,姜蓝这贱兮兮的表情太搞笑了。
文怀君飞快瞥他一眼,唇角上扬:“笑什么呢?”
许昼扬起手机,习惯性地寻求文怀君的建议:“居然有人邀请我去玩乐队。”
文怀君立刻说:“给我留张VIP前排票。”
“但我只会弹这一首歌啊。”许昼盯着姜蓝发来的搞笑表情包,心里没底。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文怀君转过头来看许昼:“但你学得非常快,我是知道你多厉害的。”
他此时的神色让许昼想起文怀君对他说“你很好,你很优秀”时的样子。
文怀君认真道:“许昼,如果你喜欢就去做,你会做得很棒。”
心脏一阵酸胀,许昼“嗯”了一声。
许昼总是胆怯又敏感,文怀君是那个一直鼓励他、肯定他的人。
文怀君还看着许昼,许昼举起玫瑰花拍拍他的胳膊:“绿灯亮了。”
许昼又举起手机给姜蓝回复:“好的老姜,容我考虑一下。”
车停在了一家叫Dawn的餐厅前面,这店看上去不起眼,许昼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餐厅有上下两层,下层挑空很高,巨大的落地窗格庄重而低调,像座玻璃宫殿,不少穿着礼服的女士与身着正装的男士来往落座,气氛典雅安谧。
文怀君推开一扇门,带着许昼往楼上走。
“二楼可是很难约的。”文怀君正色道。
“那你提前了多久约?”许昼问。
文怀君斟酌着字眼:“我稍微出示了一下我的VIP黑卡会员。”
许昼只是笑,他倒是对此习以为常,即使世界末日来临,文怀君应该也是能拿到诺亚方舟船票的那批人。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预期,许昼来到二楼之后还是被小小地震撼到了。
这是个露天开放的空间,错落地种着热带花卉与草木,在繁茂植物的掩映间,有一颗巨大的透明半球,许多三角玻璃构成了它钻石般的切面,透明的穹顶上垂落着星子般的夜灯。
坐在桌边,如沐浴星河。
此时晚霞卷帘,天边层层叠叠地染着粉紫色的油画笔触。
任何人身处此情此景,都会觉得浪漫。
“许工,你觉得这个设计怎么样?”文怀君问身边的预备建筑师。
许昼说可别这么叫我,我担不起,又说:“这样就很好看。”
让许昼想起十五年前文怀君给他告白的那个夏夜。
两人对坐,许昼不由地心跳沉重,因为口袋里还有两只平安符,隐隐灼烫着他的皮肤。
要问吗?关于陈静淑的事。
许昼摇摆不定,因为他贪恋此刻的美好,生怕与过去有关的话题会摧毁一切,但他又心尖痛痒,像许多蚂蚁在爬。
许昼站起身,他想去洗个脸,似乎这样可以让他清醒一些:“我去个洗手间。”
文怀君给他指路:“从楼梯走下去,在左手边。”
这餐厅连洗手间都挺美的,许昼站在隔间的镜子前,拿清水撩脸。
许昼心里还纠结着,就听到两个男人走进洗手间的脚步声。
他们是两个华国人,用中文交谈着什么。
许昼无心偷听,正准备打开隔间门出去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个人语气轻蔑地说:“切,文家老爷子怎么可能把东西都交到文怀卿手里!她现在也就是个代班总裁,谁会真把个女人放眼里?”
“文家那个儿子也搞笑,放着商业帝国不要,非要去搞科研,现在也没见他带领人类拯救世界啊。”
他们大概是仗着自己在西国,没人听得懂英语,所以一点儿不压着声音。
许昼深深皱起眉,留在隔间里,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机。
另一个人鸡贼地说:“何总这么帅,今儿就把文怀卿把到手,到时候文家家产还不都是你的!”
何总笑骂:“把个屁啊,谁他妈的稀罕二手货!文怀卿连孩子都有了,谁知道每天怎么被她老公干的?”
滚烫的火从许昼脊椎顶端窜起,他咬着牙,紧紧攥着两只拳头,浑身颤抖。
他们说文怀君还不够,居然这样侮辱妹妹,真是禽兽不如。
他现在就想把这两个人生撕了。
另一个人意味深长:“何总,您这还不懂啊?就是这种有经验的用起来才爽啊,她身材也好,肯定有得你舒服的。”
“干脆往她酒里下点东西,咱顺便在床上把正事儿给谈了,直接让她爽到签合同,一举两得。”何总建议道。
许昼忍无可忍,滔天怒火让他耳鸣,两人的污言秽语变成翻动的淤泥,世界成为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冲出隔间,盯着这两个站在镜子前的禽兽。两个中年人都穿着高定西装,头发平平整整地拿发胶抹着,但面容丑陋得令人作呕。
其中一张脸迅速唤醒了许昼更久远一些的回忆。
“何天浩?”许昼拧紧眉头,厌恶的语气像冰锥一下砸碎到地上。
他们颇有些震惊地转过头来,看到一个陌生的漂亮青年,满面怒容地瞪着他们。
何天浩指了指自己:“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噢,喔?”何天浩黏腻的眼神钉在许昼脸上:“你是那个?小娘娘腔?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年轻啊,挺漂亮的,是不是去韩国整容了哈哈哈哈。”
此时许昼头脑清醒,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冷静地知道自己要如何动作,胸中的火已然灭了,他在此刻只是一把冰冷的屠刀。
许昼一把拽住何天浩的领带,手臂一抡把他掼在地砖上,砰地一声闷响,何天浩爆出大串的粗口,想还击,许昼的拳头却已经狠狠砸在了他脸上。
何天浩痛得大叫,又一拳落在他肚子上,让他蜷缩起来,眼泪和鼻血混着流。
“狗-日的婊-子,你就是个暴力狂!精神病!”何天浩嘶哑地叫着,太久没运动的身体根本无力还击。
另外那个禽兽呆呆站着,也不劝,双腿一软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有人打架,有人打架。”说的还是中文,外面的西国顾客们以为他疯傻了。
文怀君大步从楼上下来,把大喊大叫的男人塞回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