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公众不知道原因,文家人对文怀君不结婚的原因是很清楚的,文怀君便也没掩饰。
“没怎么。”文铮摁灭烟头,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本来还担心你哪天想不开了去结个婚,现在看来不可能了,多谢弟弟啊。”
文铮指着桌上渊文科技的财务报表,撕了伪装:“今天我就跟你交个底,渊文,迟早是我的,集团,也迟早是我的。”
文怀君看着他放大话,几不可察地讥笑:“行,我等着。”
文铮转头走了,搭着当天下午的飞机回了华国。
文怀君疲倦地揉着眉心,邮箱和社交软件塞满了消息,全是祝贺他成功上市的。
许昼也发来了一条,但不是祝贺的,他只说了一句:“辛苦了,好好休息。”
这句话熨平了文怀君的疲惫,从心底漾起来舒畅。
他琢磨着事情都忙完了,是不是可以参加他们的旅行了?
庆功宴后,文怀君马不停蹄地和文怀卿讨论上市之后的安排,把任务一条条分配好,埋头处理手上的事。
天色黑沉,文怀卿靠在办公室门上,伸了个懒腰:“哥,还不走?”
“你先去休息吧,我想早点弄完。”文怀君头也不抬。
“哟,心里惦记着人呢?”
今天一天过得太充实,文怀卿有点疯,变回那个调皮捣蛋的妹妹,双手撑在文怀君书桌上,“这么急着赶工作。”
文怀卿把高跟鞋踹了,光脚踩在毛毯上,文怀君给她拿了双软拖鞋来。
“我明天去找许昼,还能跟他们一起玩五天。”文怀君大方地解释道。
“啧。”文怀卿牙酸,“你们到底怎么样啊,我怎么觉得只差临门一脚了。”
“先把集团这摊子收拾清楚吧。”文怀君神色淡下去,“文铮看起来有很大把握,老爷子很护着他。”
“但咱爸可不是吃素的。”文怀卿撅着嘴,补充道:“我们俩也不是吃素的。”
文怀君递了一杯温水给文怀卿,直呼他爹大名:“文家一直是靠实力说话的,不然爷爷也不会把大权交到他的小儿子文厉雷手里。”
“但爷爷一时半会儿拿不准让女性接手,他应该会再考虑一段时间。”
文怀卿哼笑:“谁习惯让女性接手?媒体今天问我的都是些什么鬼问题。”
时至今日,这个社会仍然将女性和家庭捆绑在一起,默认女性缺乏事业野心,默认女性难以成为顶尖领导人。
“顶着这么多压力,你累吗?”文怀君怜惜地问。
“累啊,哥,我累!”文怀卿语气撒娇,眼神却坚定而骄傲:“但我喜欢,我很享受带领一堆人做出成就的感觉。”
文怀君看着妆容依旧精致的文怀卿,心里想的却是她高中时的模样。
梳着马尾辫,自来熟地非要坐到自己和许昼桌边,五分钟就和许昼成了好朋友。
那时她那么无忧无虑,只用考虑成绩和晚上吃什么,纯粹又烂漫。
大学,文怀卿选了她最喜欢的商科,本科时就在家里公司工作,念了MBA后回到集团,一路雷厉风行高歌猛进,倒是把文厉雷的风格继承了七成。
仅仅过了十五年,文怀卿就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年轻企业家,迎着无数非议与冷眼,带着公司开创未来。
文怀君心疼:“如果你需要帮忙,我随时为你爆肝。”
文怀卿佯怒,指着文怀君的鼻子威胁:“你想跟我争继承人之位?”
文怀君笑:“我只敢和你争巧克力冰淇淋。”
文怀君把文怀卿赶回去休息,自己熬夜工作。
小憩三小时后,天亮了。
文怀君正准备问问许昼他们今天在哪,申请加入他们的旅行,电脑上就响起了一个视频邀请。
文怀君接起,是亨利,一位西国的投资人,和文怀君挺熟。
他是个典型的西国精英,年轻,富有冒险精神,愉快地问:“文,是时候放松自己了!今天下午大峡谷高空跳伞,还有我们老大,你来吗?”
如果是亨利单独邀请,那文怀君铁定拒绝了,但他们公司的头儿不一般,明显是有公事想谈,文怀君只能答应下来。
文怀君叹气,又要加班了。
下午,文怀君提前到了大峡谷,在贵宾室坐了半小时,突然接到亨利老大亲自打来的电话。
对方语气恳切无奈,一口气说了五个sorry:“文先生,真的很抱歉,公司这边突然遇到些问题,没法赴约了,我改天亲自去你那里道歉。是我们安排不周。”
突然被放鸽子的事并不少见,更何况他们确实不方便,文怀君并不生气:“没有关系,我们改日再聊。”
对方继续道歉:“我包了今天下午大峡谷跳伞的场子,文先生不嫌弃的话,请随意享受!我没记错的话,文先生是有导师资格证的吧?”
文怀君“嗯”了一声。
刚来西国那会儿,文怀君迷上了跳伞,高空风景与轻微的失重感可以让他暂时忘掉一切。
由于跳得太频繁,时长也够,文怀君索性考了个证。
文怀君挂了电话,立刻有工作人员笑着迎上来,问他要不要去跳伞,直升机都就位了。
文怀君想跳,但更想去找许昼他们,于是摆摆手说暂时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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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越野车停在路边,门敞着,几个人站在凉爽的风里闲聊。
他们开了太久车,需要休整一下。
颜羽庭靠在车门边看手机,汇报时事新闻:“文教授的公司成功上市了诶!”
她发出商科人的感叹:“股价走势好牛,不愧是文教授。”
姜蓝心情复杂,颇有种看着屠戮自己的杀手站上领奖台的感觉。
但等她蹭到颜羽庭身边,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文教授,又毫无节操地立刻倒戈:“救命,好帅。”
确实好帅,文教授穿着公司黑色的文化衫,站在台前,笑得俊朗自信,亮晶晶的彩色飘带落下来,像电影的团圆大结局。
颜羽庭骂姜蓝花痴:“你眼里只有这个?来看看文教授的路演视频,绝对要被我们老师当范本讲了。”
周术语咋舌:“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什么都能做到顶尖。”
许昼发自心底地赞同:“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哇噻,刺激啊。”颜羽庭扯着宋楚的衣角,念出媒体的夸张标题:“‘文氏集团继承权之争,三位天选之子同框互呛,兄妹阋墙!’€€€€啧啧,没想到这年头还能看到豪门内斗,这不是只有小说里才有的吗?”
宋楚越过颜羽庭的肩膀看屏幕:“现实中还是很多的,家族企业,尤其是规模大的家族企业,免不了一番明争暗斗,毕竟人都是向往权力的。”
“喔,文怀卿好刚!”姜蓝念道:“文怀卿直怼记者,说女性不止有家庭。我太感动了,爱了。”
“她是文教授的亲妹妹吧?”颜羽庭问。
许昼下意识点头:“是的。”
所有人都在吃瓜,倒也没人觉得许昼答得太快。
周术语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拱火:“我觉得这三个继承人各有优缺点,你们觉得谁会赢?”
姜蓝毫不犹豫:“虽然文教授很可怕,但我当然还是希望他能赢!”
“他为什么不结婚呢?”颜羽庭认真思索,“如果他结婚有孩子,继承人这位置肯定就是他的了。”
许昼突然喉头一噎,周术语抢着分析道:“文教授不可能不知道,家庭传承对家族企业有多么重要。但他坚持不结婚,要么是他对继承不感兴趣,要么就是,他真的很爱一个人,但是不可能结婚。”
话音一落,颜羽庭和姜蓝都发出“喔喔”的起哄声。
颜羽庭是个很现实的人,提出质疑:“还有谁是文教授娶不到的?甭管男的女的,等着嫁的人得从这儿排队到法国吧。”
“没准早就定好了婚,文教授就等着拿下今年的诺贝尔奖,然后回家结婚,继承亿万家产。老婆只会影响他科研的速度!”姜蓝猜得天马行空。
“算了,甭瞎猜了。”周术语说:“反正不管文教授结不结婚,跟谁结婚,都离我们普通人太远了,肯定是我们不认识的豪门大佬,猜都猜不到。”
“确实。”宋楚简练道。
“诶,许昼你怎么一直不讲话啊?”姜蓝喊了一声。
“我在看报道呢。”许昼抬头,扬了扬手机:“而且我猜文怀卿会当继承人。”
颜羽庭立刻接过话茬:“我也觉得文怀卿很好诶,温柔漂亮能力强的大姐姐,你们看到她的履历了嘛?真的很厉害……”
她突然感到身边有点冷,宋楚正沉默地看着她,颜羽庭立刻陪笑着跑了。
其实许昼一直在听他们聊天,那股飘摇的自卑感再次席卷他,像无论如何都无法根除的痼疾,时不时就会复发。
他看着照片上气场强大的三个人,只觉得遥远。
许昼站在绵延无尽的公路边,四周一片荒原,文怀君却在交易所,在无数媒体的镁光灯下,操心着千亿级别的生意。
身边的朋友们议论着文怀君的生活,像在谈论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许昼和文怀君,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五个人坐上车,向着目的地前进。
姜蓝接了一个电话,哼着说:“嗯,是,怎么了?”
她听了一会儿,瞪大了眼睛,表情逐渐扭曲,气愤道:“什么?我老早就预定了,你现在才跟我说被包场了?要我改时间?我都快到了!你知道我们开了多久的车吗?”
那边又说了些什么,姜蓝听了会儿,生气地挂了电话。
“怎么了?”许昼问。
“大峡谷高空跳伞那边的工作人员,说我们今天的预定被取消了,因为有贵宾包了场,今天早上才跟他们定的,要我们换个时间。”
“我草,凭什么啊!”周术语都被气得飙脏话,“有钱了不起?”
“他们说既然我们都快到了,就过去,他们给我们办个会员卡之类的,下次去打五折。”姜蓝叹了口气。
颜羽庭和宋楚在另一辆车里,气得拍了两下喇叭。
“我看要下次去把他们打折。”许昼话里带刺,心里也不爽。
五个人心情郁闷地往前奔,太阳都变得毒辣,让糟糕的心情愈发黏腻。
文怀君突然给许昼打了个电话,许昼愣了一下,平复了一下语气,接起来。
文怀君问许昼:“你们在哪?”
许昼看着车窗外红褐色的岩地:“大峡谷,我们准备去跳伞,但突然被取消了。”
“大峡谷跳伞?”文怀君重复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传出来文怀君的声音:“你们的预定恢复了…你们现在就可以来跳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