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怀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他方才骂焦糖用的词。
翻完了一本,许昼顺手去拿桌上的下一本:“这一本也是吗?还分上下册的啊……”
“这个不是!”文怀君一惊,但许昼已经把那本东西抽出来了,里面夹着的画片散开铺了一桌子。
“这是什么?”许昼先是被色彩纷繁的画纸惊了一下,再定睛一看,觉得无比熟悉。
这些竟全是许昼高中时画的画,明明在高考前夕,这些画都被许承栋付之一炬,网上的账号也被他删掉了。
文怀君是在大学才认识许昼的,怎么会€€€€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画?
许昼拿起一张,正好是他高中时画的最后一幅画,壮阔的深蓝海面上,有一轮垂在水里的月亮,波光闪烁。
许昼记得很清楚,这是那个每次都来他的画底下评论的网友请他画的,说他那时心情不好,要太太的画才能心情好起来。
于是许昼就画了。
许昼还记得,那个网友顶着个奇怪的网名叫“榴莲甜心”,每次评论都要发一串波浪号,让人以为她是个非主流女孩。
文怀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都是很久以前从网上下载的,像素很低,这是我能还原的最清晰的版本了。”
像是一锤凿透了冰封的河,许昼心间潺潺,久久无言。
文怀君继续坦白:“我初中时就发现自己不喜欢做生意,物理课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我爸爸和爷爷都在拼命培养我,所以那段时间我挺郁闷的,每天都在想是不是自己有问题,甚至到了难以开解的地步。”
“是很无聊的烦恼,对吧?”
文怀君想到许昼在画这些画的时候都经历着什么,校园暴力,家庭创伤,这样一比较,他的那些忧愁似乎都不值一提。
“但看你的画时,我能感受到你想传达的东西,有时候是痛苦,有时候是自由,我都需要,我觉得我被看穿了。”
“后来我大着胆子想要你送我一幅画,没想到你同意了,我开心了好久。”文怀君用鼻尖蹭蹭许昼后颈,“但我也没想到我收到这幅之后,你就再也没登陆那个号,我一直想找你,但怎么也联系不上了。”
许昼又想哭又想笑:“榴莲甜心?”
靠,把古早网名说出来也太羞耻了,文怀君冒着热气点点头:“嗯,是我。”
“所以,其实……”文怀君欲言又止。
许昼用潮湿的双眸瞪他:“嗯?”
文怀君缓道:“我大二那年,有天在学校的橱窗展示里看到了你画的建筑设计图€€€€知道我是怎么认出来的吗?你的设计图右下角,和你之前画的每一张画一样,都有一个相同的签名,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然后我就知道了你叫许昼。”
“所以其实松光寺那次,不是偶遇。我知道小淑的爸……陈茂昌是你教授,我就求小淑帮我打听到了你在做的项目,正好松光寺搬迁是我爸公司负责的,所以我那天才去的……”
文怀君声音越说越低,有点请求原谅的意思。
“好哇,原来你是蓄谋已久。”许昼没轻没重地揉文怀君的脸,“是不是啊,小粉丝。”
文怀君任他揉:“我是你一辈子的粉丝。”
“一辈子”三个字戳中了最软的心窝,许昼想起下午才拿到的戒指还躺在他的衣兜里,暗暗发烫,不由地心跳快了起来。
要不就现在吧?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就和他求婚吧。
文怀君突然拉着许昼坐到他腿上,面对面抱着,许昼心里想着事儿,乖乖地就被掌控了。
“既然这些画你都看到了,就没有瞒着你的必要了。”文怀君的神色有些郑重。
许昼把思绪拉回来:“嗯,瞒着我什么?”
“我本来为你准备了一场画展,就是你在高中画的这些,拯救过我的画。”文怀君的手指在复原后的画布上滑动。
“我本来打算在画展上向你求婚的,但既然你提前看到了这些画,我能不能现在就问问你?”
啊,啊,什么东西……
许昼头脑一震,被文怀君端到了床上坐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文怀君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可以让我做你一辈子的粉丝吗?€€€€别的身份也可以,你的爱人,你的伴侣,你的狗狗,依靠你并且随时能让你依靠的人€€€€你的老公,你的丈夫。”
许昼被此情此景钉住,一动不能动,只有鼻头眼眶一齐泛起酸胀的热意,眼泪瞬间涨潮。
文怀君见他不答话:“我做你老婆也可以,反正我要你一辈子,差一分一秒都不算的那种一辈子,行吗?”
这几句话终于跑过了漫长的神经系统,争先恐后地涌进了许昼的意识里,大脑开始滚动播放加粗的弹幕“他在向我求婚!”
许昼怒想,草,居然被这狗男人抢先了!
文怀君也是平生第一次做这件事,业务不熟练,没排练,全靠气场强撑着。
这会儿他上头结束,冷汗下来,才发现定做好的戒指被他放在客厅的外套里了。
他两手空空,骑虎难下。
文怀君只能硬着头皮:“那个,你先口头答应我,给我十秒…不,五秒钟,我去拿戒指。”
“啊,戒指,我有啊。”
许昼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抽了,直接从衣兜里掏出了戒指的盒子,打开,把那个稍微大一点儿的拿了出来。
就这样,文怀君半跪在许昼面前,结果左手反而被许昼拉起来,然后无名指上被套进了一枚戒指。
许昼也结巴了:“这,这是我自己设计的,不好看,你别嫌弃。”
文怀君被许昼行云流水掏戒指的行动震撼了,一时舌头打结:“你怎么也准备了戒指,你什么时候€€€€”
两人一齐窒息,靠,这是什么混乱的求婚景象!
四目相接,文怀君率先笑起来,从盒子里拿出属于许昼的那枚戒指,握着他的手,牢牢套上了他的指根。
“笨,你是我的了。”文怀君觉得他们傻,笑着把许昼按进床里一顿猛亲,一声一声啵得贼响亮。
“草啊,怎么这么傻逼!哈哈哈哈。”许昼被他沉甸甸地压着,又是笑又是亲的,差点喘不上气。
两人大包大揽地拥抱着,喜极而泣的笑声闷在对方怀里,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刚才两人的糗境。
笑声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件衣料落地的€€€€声,两道呼吸急促起来,他们浑身上下只剩下戒指。
文怀君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无名指根上环状物的触感,好像终于被套上项圈的流浪狗,他流浪十几年,终于等回了他心爱的人。
一次次被抛起又跌落后,许昼软着腰陷在床里,小腹好像还在痉挛。
他餍足地抱着文怀君的脖子,手指缠绕他的头发。
许昼慢慢平复呼吸:“你知道我在飞机上,做了一个什么梦吗?”
“嗯?”
许昼的话题跳得有些快,文怀君仔细回想,才从记忆里扒拉出一段。
当时许昼刚刚来到十五年后,文怀君作为科研人员,要对许昼进行提问。
研究员当时问许昼在飞机上做了什么梦,他支支吾吾地没说出口。
于是文怀君懒洋洋地问:“不知道,什么梦啊?”
许昼看着他的眼睛:“我梦到我们结婚了,天上飘玫瑰雨,你亲了我,特俗。”
文怀君哈哈笑,笑完又觉得心酸,那时许昼亲眼看着自己和别人结婚了。
“现在没有玫瑰,怎么办,我只能亲你了。”文怀君说。
唾手可得,说亲就亲,此时洞房花烛,日后犹有夜夜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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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许昼给论坛上的匿名兄弟发了一句极不厚道的炫耀:抱歉,我抢跑了!我昨天求婚成功了!!
没料到对方回复得特别快:OMG,我也是昨天求婚成功了!好巧!
许昼啧啧称奇,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啊。
对方又发过来一句:给你看我们的戒指,是我老婆自己设计的!
许昼还没看清楚这句话,文怀君就兴冲冲地拱了过来,捉住许昼的左手,和自己的手摆在一起,两枚漂亮别致的戒指折射光芒,“咔嚓”拍下一张照片。
许昼笑他:“怎么突然照相?”
文怀君一边发照片一边说:“学校论坛上有个人也要求婚,然后我们交流了一些建议,现在我要炫耀我成功了。”
话音刚落,许昼手机叮的一响,匿名兄弟发过来一张照片,赫然就是文怀君刚刚拍下的。
“……”
靠。
文怀君渐渐睁大了眼,难掩震惊:“你,许昼,你说你跟老婆离婚了,合着是在说我?”
许昼万万没料想是这种情况,只能反驳道:“戒指是我的,明明是我求婚成功的!”
文怀君不服:“你怎么还抢人头?是我先跪的诶。”
救命啦,匿名兄弟竟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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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两人已经私定了终身,就差去西国领个证,但乐队表演和画展还是如期举行。
只是在许昼的强烈要求下,画展不放他的画,高中时乱画的东西太尴尬,画展就变成了一场纯粹的私人好友聚会。
然而这个消息,乐队剩下三人并不知情,他们还在暗搓搓地策划着,要让许昼和文怀君夫妻对跪。
晴空如洗,演出的场地布置得非常漂亮。
乐队三人假装演出得非常投入,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台上的许昼和台下的文怀君的神色。
漫长的三首曲子终于演完,观众们鼓掌吹口哨,热闹非常。
在一片叫好声中,文怀君衣冠楚楚地走到台上,眼里只盛着一个身影。
许昼也默默放下了吉他,微笑地看着他。
姜蓝咽了咽口水,内心澎湃着,要来了要来了!
颜羽庭假装镇定,其实在无声呐喊,快跪啊,快跪啊!
周术语咳嗽了一声,我准备好尖叫了。
结果在三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中,文怀君直接走到许昼身边,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正此刻,天空中飘下细碎的玫瑰雨。
吻过,他们牵着手,戒指闪闪发光,花瓣沾在身上。
没有司仪,没有繁复的典礼,文怀君很拽地宣布:“谢谢大家,我们结婚了。”
许昼脸色红晕未褪,但仍端着冷酷,圈地盘:“嗯,他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