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这些日子几乎没有看到常砜再去公司，也大致听说常砜好像不再和他经纪人联系。
原来脱离了那个吃人的公司之后，整个人的状态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
许川说起了自己的来意，“我要离开娱乐圈了，今天是来正式跟你道歉的，之前我曝光了我们的聊天记录，才会让你遭受了那么多的谩骂和诋毁。”
常砜很诧异，“你要离开了吗？”
他猜想，“是已经筹到了给你奶奶治病的钱吗？那离开也不错呢，可以找一个稳定一点的工作，陪着老人。”
许川在听到他的话时眼眶一红，泪水不自禁就顺着脸颊落下。
他立刻擦干脸颊的泪痕，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没有筹到钱，曲致远要违约，他们签的那些合同都是找律师看过的，我就算再找其他人帮我起诉，也拿不回钱。”
“我回去送我奶奶最后一程，我不希望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相似的经历让常砜瞬间共情，“他一分钱也不给你吗？他怎么这么过分！”
常砜疯狂思索，“还有片酬啊！我们参加这个综艺是有钱的。”
只是有多少钱常砜并不记得，签合约时他刚和寇言睡过，哪里敢细看这些，他只记得巨额的500万分手费，至于综艺合约上的片酬，他并没有注意。
可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钱的。
许川却垂下眼眸，极力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没有片酬，落到我身上的片酬，也不过几万块钱，根本不够。”
“而且这个节目耗时太长，如果奶奶不能进行治疗，我怕她根本就等不了三个月。”
他抬头看着常砜，再次拉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我今天来找你，除了道歉之外，还想要做一件事情，我要把我经纪人让我截图我们对话发给营销号的事情曝光，我要还你清白，我不能让你被污蔑。”
“对不起，我之前财迷心窍，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和处境，希望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可以给你一点补偿，让你以后在娱乐圈不会前行的那么艰难。”
常砜没有想到，许川来找自己，竟然是为了帮自己洗白。
他说：“我不介意的，我已经断网了，那些人在网上骂我，我根本就感受不到。”
许川的脑子里却闪过了一个验孕棒，他没有拆穿，用另一种隐晦的方式提醒常砜，“可是我想，如果你的家人看到这些黑料，应该会替你难过吧，或者会误会你是一个品行不端的人，但我们曾经所聊的那些暧昧信息，不都是为了附和公司和经纪人们的炒CP想法吗？”
“若是能将这些事情曝光，不仅能够让观众和你的粉丝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能让你的家人在网络上搜寻你的时候，看到的不仅仅是你被抹黑的消息。”
常砜以为许川说的家人是原主的父母。
原主和他的父母关系不好，常砜也不会在意那两人会如何看自己。
许川的话却让他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在肚子里的宝宝。
若是以后宝宝长大了，在网上搜索他的名字，却看到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信息，宝宝会失望吧？
他甚至觉得许川说的人就是他的宝宝。
许川不会真的看到了，他放到茶几上的验孕棒了吧。
第40章
常砜看向许川, 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不确定许川是否看到了那个验孕棒。
他有点太粗心了，怎么忘记收起那么重要的东西呢。
早知道就把它丢了。
可是, 常砜也有点舍不得。
常砜不确定许川是否看到验孕棒, 他只能继续之前的话题，也是继续试探着与许川说话。
“你要曝光这些事情，对你以后发展肯定会有影响吧。”常砜很担心，“你真的不准备在娱乐圈继续发展了吗？娱乐圈比其他行业, 确实更容易赚钱。”
许川摇头，显然对这个行业已经彻底失望, “我长得很一般，演技也一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长技能，无法给公司提供价值，公司不会好好发展我, 我留在这个圈子里，也不过是被人指使和利用。”
他眼底满是自嘲和绝望，“很容易赚钱，只是对于某一部分人很容易, 我以前一直在娱乐圈挣扎，就是想多赚点钱给奶奶用, 可是奶奶要走了, 我却还是没有赚到钱, 就算以后赚那么多钱, 又有什么用呢？”
他说完这些话低下头, 眼眶泛红, 整个人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绝望感。
他像是陷入污泥中的残花, 又被人一脚一脚的踩在污泥之中，人生肮脏又破败，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欲望。
他已经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他站起身，对着常砜笑了笑，“真的很谢谢你，你是前几天舆论爆发时，唯一一个没有骂我的人。”
“我每每想着要离开这个……圈子时，我都会想起你，我就想着自己一定、一定要，帮你洗清这些不该贴在你身上的黑料。”
他眼底闪着光，“常砜，谢谢你。”
他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
这或许是他人生最后一点作用，他要让常砜摆脱这些污言秽语，让大家都知道他是那么的善良。
他不能让常砜的孩子出生长大后，在网络上看到自己爸爸的不好，因为，他爸爸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常砜也跟着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就像看着一个人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
许川在原文中的结局，冲击着常砜的心脏。
他说的是离开这个圈子吗？常砜甚至觉得，他想说的是离开这个世界。
而且，他应该没有看到那个验孕棒，他一点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常砜想不到，自己不责怪、不计较他所做的这一切，许川的命运还是会走向那个终点。
难道就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吗，难道就真的要看着一条命在自己面前消失吗？
这虽然是一本小说，可是小说里的每一个人，如今对他来说都是活生生的、真实存在的。
一团火在常砜心底燃烧。
“你等一下！”在许川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常砜叫住了他。
他两步上前，把门关上。
常砜看着许川，眼底是犹豫后的坚定。
他要帮助许川，他不能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这样绝望走向死亡。
而且，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凭什么可怜人最后死了，那些作恶多端的，却享受着可怜人用命给他们换来的荣华富贵？
一定有什么是可以改变的地方，常砜回想自己看过的这本小说，他想，他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两人站在玄关处，许川在折角的阴影里，常砜则站在明亮中。
常砜看着暗影中的许川，心脏被憋得一阵阵发痛，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做了决定，“你奶奶的医药费还差多少钱？”
许川身上仿佛有一块压着他直不起腰的大石头，他佝偻着背，低声说：“50万。”
他的语气带上了冷讽，他讽刺的是自己，“我是一分钱也没有给奶奶攒下来，现在身上所有的钱，抹平了医药费可能就所剩无几，我真的是个废物。”
可是他也才20出头啊。
常砜心中感叹，20出头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够靠着自己攒下一笔不菲家业的？
这样的人太少了，至少常砜自己也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寇言，他现在也只有原主给他留下的十几万。
常砜握了握拳，最后作出决定，“我借你吧。”
许川抬起头，那一瞬间，常砜的身影在他的世界绽放光彩。
他从泥泞的污泥中挣扎出来，迎接着太阳，重新绽放。
他双眼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声音都在颤抖：“真的吗？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常砜说：“你要给我写借条的，你一定要还我。”
他抿了抿嘴，“我也不是很有钱，这些钱我以后也有用的，你一定要还我。”
许川的眼泪夺眶而出，“肯定还你，肯定的，我给你写借条，你算我利息都可以！我无论.雨延如何也会挣钱，把这笔账还清的！”
常砜看着许川眼眸重新染上光，这才带着他来到客厅，拿出纸笔，让许川给他写借条。
许川写借条的样子很认真，他的眼泪一直顺着脸颊落下，可他不敢用手擦，他害怕擦了脸，再碰纸，会弄脏这张纸。
这是奶奶的救命纸。
常砜看着许川哭成这样，心里并没有因为自己帮助了许川而放松。
他手放在小腹的位置，再次思考许川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的家人，他唯一的家人，他的孩子，仰望自己爸爸时，他希望孩子看到的是一个勇敢的爸爸。
他在留守家庭长大，每次放学看着同学们的爸爸妈妈来接他们，他们的爸爸妈妈那么高大，那么光鲜亮丽，那么温柔和婉，那么坚强，撑起一个家庭。
而他，只有佝偻的奶奶。
他也要撑起一个家，让他的孩子可以在放学的时候，看到自己顶天立地站在校门口。
许川写好借条，常砜给他转了50万。
许川看着常砜用手机转账，再一次崩溃哭了出来。
他真的挣扎了好久，他甚至不惜用出卖常砜来换取奶奶的医药费，可最终还是被曲致远算计了，但是被他伤害的常砜却不计前嫌，愿意这样帮助他。
他哭自己的无能，哭自己的恶毒，哭自己的幸运。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他一定会赚钱，把这笔账还上。
常砜甚至也忍不住想要落泪。
许川哭得差不多了，常砜并没有让他立刻离开，他问许川，“为什么你参加综艺分不到多少钱呢？公司的合同就是那样写的吗？”
他心里依稀有一个想法，已经快要理出头绪。
许川眼底闪过憎恨，“那些资本家，永远想的只有自己的利益，公司对我们这些没有名气的小艺人，原本就压榨到了极致，我们的分成只有10%。”
“我没有什么名气，那个综艺只能拿到50万的片酬，分到手上10%剩5万，经纪人还要克扣一部分，落到最后，能有两三万就不错了。”
工作三个月，赚得两三万，对普通人或许已经很不错。
甚至对许川来说，都是以前不可及的好通告。
只是奶奶病了，这笔钱才显得那么杯水车薪。
常砜听到他说这些，心里满是愤怒，随即反应过来，“我也是签的这样的合同。”
常砜脑海中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公司从来没有为他或者原生做过任何事情，一直都是索取，他们凭什么还要苛刻他的片酬？
若是按照许川的算法，他自己拍这三个月的综艺也拿不到什么钱，全给公司挣钱去了。
他捏紧了手，手掌贴着小腹，计划已经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