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海上风浪大，那些竹箭完全就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远远望去，还能看见杨西林身着一身道袍，兴奋地对岸上的官府巡捕挑衅。而那个官员却只能望洋兴叹，最后恹恹地让手下人停下了射箭。
直到杨西林的船只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点，官府才调来了水手。这时候追上去也无济于事了，所以领头的那个官员只好放弃了继续追杀。
“哎，这个官员我好像见过”，鱼谨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指了指领头的哪个官员：“是在征战的时候见过，好像叫李蒙来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鱼谨的声音太大了，亦或是那个官员本就想转身，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站在后面的林衍和鱼谨。
随后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便立刻赶了过来。
“鱼将军！果然是你！我大老远看着就觉得眼熟，您怎么到江南来了？”李蒙一见鱼谨，便熟络地和他唠起嗑来。
鱼谨也只能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便只说是来陪林衍来江南求医的。
李蒙随后把视线移到了林衍身上，既佩服又遗憾地看着他：“原来阁下就是林衍林洛之，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林衍也客套地回了几句话。
“只是€€€€”李蒙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为难，“那位杨国师确实有几分医术，但是他现在......唉......也是我的失职......”
鱼谨有些不好意思，他连忙安慰李蒙到：“那个杨西林密谋已久，他又躲得深。你才接手江南多久啊？这不是你的过失。”
话音刚落，李蒙叹了一口气，随后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说来倒是也奇怪，因为好几个官员被他医治过，而且恢复地非常好。所以我们也没打算要了他的命，毕竟要是他的医术能够留存下来，还是能够将功赎罪的。”
“但是这个杨国师，似乎完全看不上我们的建议。”
“我们派出去的说客都被他赶了出来，即便是我亲自去，他也没有丝毫动容。”
“他......我不知道我的看法对不对，但我总觉得他似乎非常看不上我们......”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出海简直就是死路一条，他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怎么执意要走上这条死路？”
林衍和鱼谨都沉默了，在这个年代的人眼里，出海的确和送死没什么区别。海上的风浪、迷失的方向、凶恶的海盗都如同索命的鬼魂一般。
只有真的非常非常缺钱的水手才会接下这样的活计，而他们的路线最多也就是出海去和外国商贸船只交易罢了。而下南洋更是只有在贫困和战乱之下，才会做出的不得已的选择。
但是对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来说，出海下南洋似乎是抢占了时代的先机一般。但是穿越者往往忽略了一点，即便是在后世，海难和海盗都时常出现在新闻之中。
更何况现在呢？
“他会死的吧？”鱼谨小声地对林衍说到：“你还记得鉴真东渡的故事吗？只是去日\本而已，都能让人成了个瞎子。还有麦哲伦环球旅行，他自己不也死在途中了吗？”
“杨西林只是一个药店店员而已，一路上这么多意外情况，他不会......”
“很大可能。”林衍稍微顿了顿，随后肯定地回复到，“即便是最优秀的航海家也无法预测一切，更何况一个现代药店店员？”
“但是我们也没办法劝阻他，他可能把自己当成了那本书里的主角了。”林衍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或许让官府把他抓起来能救他一命，但是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毕竟程娇是无辜的，然而杨西林仅仅因为主张不同，便借刀杀人。他明明知道程娇等十几年就能回家，却还是这么做了。回到现代之后，如果程娇就这么死了或是失踪了，你觉得警察会去抓杨西林吗？何况出海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不干涉也没什么错。”
“唉，”鱼谨点了点头，随后还是同意了林衍的说法：“你说得对。程娇明明能回家的，她也和我一样想回家......杨西林这么做和故意杀\\人没什么区别。但是要是回到现代，我怎么可能报警把他抓起来？就算是我一五一十说了，有人会相信这话那就怪了。”
“但她还有可能活着”，林衍沉默了一下，随后说到：“她还等着回家呢。”
“希望吧。”鱼谨最后只是这么说到。
林衍拍了拍鱼谨的肩膀，安慰他到：“既然今年我们身边会再次出现黑洞，那么最多还剩两三个月。咱们回都城处理下剩余的事情，很快就能回家了！”
鱼谨总算扬起了一个笑脸，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活力。
第83章 纨绔公子（完）
当林衍和鱼谨返回都城的时候, 天气已经入冬了。
在他们返回都城之后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沿海地区报来的消息。
杨西林的船队分崩离析了。
这个消息是因为沿海地区有渔民买卖房子的时候，被人手里的银子都是有盖戳的官银，这才上报了官府那里去。
后来从这个渔民口中得知, 他这些钱是从一艘沉船上获取的。
据说他当时眼睁睁那艘商船沉没, 随后便驾驶小船靠近。原本他或许是奔着救人去的，但是当他看到一个小道士抱着大木盆, 盆中满是金银财宝, 于是就动了贪念。
把那个木盆给夺走之后, 便任由那个小道士自生自灭了。
官府得到消息之后，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杨西林的船队。所以他们立刻派人赶往事发的海域, 除了打捞金银珠宝之外，还想看看杨西林是不是还活着。
已经过去了好几周，正常人的生存几率其实已经不怎么大了。但是杨西林毕竟是曾经的国师和神医，有不少人都觉得他有办法活下来。
但是等官府的船到达那个海域之后, 才发现了不对劲。
除了两艘商船沉没了之外, 海上还飘着一艘战船。即便是远远望去，也能看到战船甲板上刺眼的红色。靠近了一点之后, 就能闻到从船上传来的浓烈血腥味。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是这艘船遇到了海盗, 于是官府的人连忙上去查看。却不想船上的一些财宝都保存完好，最后还从舱底找出来了三个活口。
这三个人被找到的时候, 一直在拼命叫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精神似乎都已经完全崩溃了。
后来根据这三个人乱七八糟的口供, 以及船上的种种惨状来看, 侦办此事的官员才从中零零碎碎地拼凑出了真相。
杨西林的船队根本没有遇上海贼, 而船上的惨状全都是他的手下和他一手造就的。
这个船队才出海不久, 就有水手和徒弟反悔了, 他们想要离船回家。因为当初杨西林在招募水手的时候话没说清楚，很多底层水手都不知道他是要下南洋。
但是一意孤行的杨西林哪里允许？他立刻将这些人关到了船舱下，并且不给他们提供任何食物。
这样的手段自然激怒了这些本就想回家的水手和徒弟，他们密谋劫持船舰，想要开船回家。
在挣扎着离开船舱的时候，他们和看守船舱的人发生了冲突。最后那个人也不知道是被谁砸到了头部，脑袋流血不止，径直就倒下了。
这血淋淋的场面不仅没有震慑到在场的人，反而让他们的精神更加疯狂。
这偌大的大海之上，除了他们的三条船只，并没有其他的人烟。如果说在陆地上，还担心被人发现报官的话，这空荡荡的大海上又有谁能够来阻止他们？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到了杨西林的主舱。
这群人的本意是回家，但是等他们上岸之后，难保官府不会调查死去的那个人。即便是他们已经毁尸灭迹，但是还是担心自己身边人会出卖自己。
于是他们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凡是他们这个群体的人，手上都必须沾上血。
这样等到他们回去之后，就不会有人出卖他们，他们也能完完全全地将这条船彻底毁尸灭迹。
杨西林和他手下的徒弟哪里是这群身强力壮水手们的对手？
这时候即便是他们求饶也没有用，这些人为了“沾血”的资格，已经杀红了眼了。
其他两艘商船自然发现了主船战船的异样，随后想要驾船离开。
但是战船上是装配了火炮的，而且三艘船的距离还不算。随后战船上的幸存者们就炮轰了两艘商船，商船瞬间直接四分五裂了。
那个渔民看到沉没的船头、以及抱着木盆的小道士，都是商船上的幸存者。
后来那些水手为了争夺船上财物的分配，又再一次掀起了血海。
杨西林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他出海仅仅才几天，没有碰上海盗，没有遇上海难，居然就这么被一群他看不上眼的“粗鄙的古代人”给了结了。
这些水手可不像官府，还会衡量杨西林的医术水平。对于他们来说，杨西林这种人是永远不会给他们看病的，那么他的医术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虽说杨西林会失败在林衍和鱼谨的意料之中，但是却没想到是以这么一个血腥的方式失败的。
这件事在纪国之内传的沸沸扬扬，朝堂之上、市井小巷都在讨论着这个故事。毕竟这个故事的确是离奇又曲折，还带着些恐怖的色彩。
“朕也接到了沿海传上来的消息”，一日下朝之后，楼念将林衍和鱼谨叫到了御书房，和他们讨论着这件事，“李蒙曾与我上书到，这杨西林的医术堪称一绝，就算是抓到之后，也可以让他将功赎罪。可是这个杨西林却毫不领情，执意出海。”
“你们两人此次下江南，可有亲自与这杨西林接触过？他的医术当真神奇？他又为什么要出海呢？”
鱼谨无言以对，只好看向了林衍。
林衍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这是一个告知楼念真相的好时机。
反正他和鱼谨很快就要走了，两个朝廷重臣突然离奇消失，朝堂上肯定会有一番动荡。而且按照那本书的说法，鱼谨身边会无缘无故地出现一个黑洞，他肯定会立刻跳进去。
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了黑洞，那真不知道史官会怎么描写这段奇奇怪怪的历史。
所以还是最好和给他们善后的楼念说一声，以免造成奇奇怪怪的乱子。而且他们这四个人确实有点奇奇怪怪，想必楼念恐怕是早有疑问了，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陛下，臣不敢欺瞒”，林衍微微拱手，对楼念说道：“杨西林此人医术一般，但是他手中的药物却很是神奇。”
“神奇？若是能炼神药，医术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楼念好奇地问到。
林衍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到：“药不是他炼制的，是他带过来的。”
这个说法和楼念查到的消息差不多，她微微点头：“那可知道他是从何处带来的?”
林衍淡定地摆了摆手，随后又向楼念行了个礼：“微臣接下来要说的话，听上去像是在打诳语，但其实句句属实。”
“你说吧。”
“这药是从未来来的，也就是800多年之后。”
鱼谨先是楞了一下，随后赶紧去看楼念的表情。
却不想楼念的表情也没有很大的变化，她的表情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会，随后开了口：“洛之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因为你也是来自未来？”
“嗯。”
随后楼念又冲鱼谨笑了笑，随后肯定地说到：“那鱼谨也一样吧？”
鱼谨楞了一下，随后笑着点了点头：“陛下怎么就这么直接地相信了这话？”
楼念却只是微微一笑，信心满满地说到：“其实我对旁人倒还好，就是对洛之还有杨西林多有疑问。一位深居简出的公子会做化肥、焦炭、玻璃，甚至还对炼铁颇有研究，实在是奇怪。而那个杨西林，我在宫中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太对劲，会炼药却不精医术。而且他以前的丹炉房我去过，那炉子下面没有灰尘也没有火烧过的痕迹。
“若是说你们来自未来，这些知识都是从未来学的。虽然听着很离谱，但是却恰好能解释这一切。”
鱼谨佩服地一拱手：“陛下观察细致入微，我等真是佩服啊！”
“但是你们选择这个时候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呢？就算是信任我，也不该这么毫无保留吧。”楼念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段时间的帝王生活为她的眼里增添了几分霸气。
“因为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鱼谨心直口快地说到：“到时候我们的身边会出现一个黑洞，所以为了避免其他人恐慌，我们恐怕都不再方便在公共场合露面了。”
林衍又接上了几句话：“而且正如陛下所言，我们信任您。也不想不告而别，所以选择告诉您真相。”
楼念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随后问道：“未来.....是什么样的？”
鱼谨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一切颇有感慨，于是便回答道：“在来之前，我不觉得未来有什么好的。但是到了这里，我才觉得自己以前就是生活在天堂。”
“我们那里有电，有自来水，还有天然气，见了人不用磕头下跪。还有辣椒和草莓，天呐我真的好想川菜和水果。”
尽管听不懂鱼谨的很多词汇，但是楼念还是尽力地去倾听着。
随后他们一直聊到了中午，林衍和鱼谨将后来几百年的历史大致地给楼念讲了一遍。
楼念表情时而严肃，时而轻松。完全沉浸在了林衍和鱼谨的讲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