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桶。”
豆芽拧巴着一张小脸,这里离得最近,如果他再跑回家,黄鳝就要跑啦。
看着他皱巴的样子,司机先生不知怎么的问了一句。
“很大吗。”
豆芽肃着一张小脸,认真地回答,“很大!”
那看来真的很着急了。
于是司机先生灵机一动,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连忙说:“那用这个装起来吧。”
豆芽打量了几眼这件黑漆漆的西装,但现在时间紧迫,不是挑剔的时候,便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
“行吧。”
然后呲溜一下从椅子下滑了下来,赤着小脚丫一溜烟跑了。
司机先生默默的把自己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心里忍不住跟着一起着急。
希望还来得及。
毕竟那是一只很大的黄鳝呢。
……
“小徐啊,拿包盐。”
强子他娘走进来的时候差点被面前高大的男人吓了一跳。
直到听到一声低沉的“你好”才抬起头看向面前陌生的男人。
司机先生的业务能力向来精准而又有效率,在强子他娘愣神的时候,他已经拿好一包盐,并说:“你好,一块钱。”
强子他娘愣愣地交了钱,上下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差点把自己看的脸一红。
这腰这腿,谁看了不说一声受不了。
她咳了一声,问:“小徐呢,怎么没看到他。”
“徐先生正和余先生在后院商谈要事。”
强子她娘看着白衬衫里鼓鼓囊囊的胸肌,迷糊的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又重重地咳了一声,强行撕巴下自己的眼睛,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句,又说:“那你再给我拿包糖吧。”
“稍等。”
随后司机先生将糖都放在柜台上,用那道低沉的男中音问:“请问是要红糖、白糖、还是要冰糖。”
强子他娘五迷三道的答,“红……红糖。”
“好的,五块钱一罐,谢谢。”
迷迷糊糊的交完钱,又迷迷糊糊的转过身,站在太阳下,才觉得那张脸好像要烧起来。
她臊的哎哟一声,跺了下脚,匆匆忙忙地跑去找那些闲的在树下嗑瓜子的小姐妹去了。
于是,还没等司机先生长出一口气,更加繁琐嘈杂的声音又包围了他。
2
徐币商用背篓扣着搅在泥水里的黄鳝,四周围观的小眼睛都可紧张了。
他们抓过最大的东西就是手指长的泥鳅,还没抓过这么大的东西呢。
远远地看见豆芽跑过来,小萝卜丁们纷纷眼睛一亮,急得不停地招手,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将背篓里那个大东西吓跑。
等豆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递过来外套说:“没……没有桶,只有这个。”
哪里顾得上这么多,徐币商也正严阵以待呢。
他看也没看的接过来,入手却猛地顿了一下,耳边听着豆芽说:“老徐,你家的店又换人了。”
说不清什么感觉,在触到手中精细的布料的时候,他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跑了跑了!”
“黄鳝不见了!”
“都怪你一直嚷嚷着要看!”
“怪豆芽!谁让他来的这么晚!”
“是因为老徐他家门口停了辆好大的车,我差点跑错了地方!”
“什么什么,什么车!”
“可漂亮可气派了!”
于是小萝卜丁们很快就忘记了没有抓到黄鳝的失落,开始对徐币商他家门口那辆陌生的车感兴趣起来。
而在抓到这件外套的时候,徐币商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那张会笑的温和童趣的脸变得如第一天那样矜贵冷淡。
……
徐科意出来的时候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自己的店会突然生意这么好。
村里的阿姨婶婶全都一窝蜂的挤在柜台前面说要买糖。
司机先生忙出了一头的汗,回头看到徐科意的时候,像看到救星那样,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徐先生,红糖已经卖完了,您仓库还有存货吗。”
徐科意掠过他看向门外那些眼神冒光的阿姨婶婶,又轻飘飘地扫过他健硕挺拔的身体,眼里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像徐氏这种大家族,连司机先生都是正经的保镖出身。
他正要说话,视线却突然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突然沉下来的氛围降下了火热的气氛,那些拥挤的人也回头看到了徐币商,正惊叹于他的英俊贵气,余光又看到从后院走出来的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徐科意先走出来,安抚下她们的躁动,以一种平和但不容易拒绝的语气说:“抱歉,今天暂时不开店了。”
有人想问为什么,却被旁边的人拉了拉胳膊。
这一个两个的一看就不简单,可不能瞎掺和。
于是她们都笑眯眯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回头,感叹道这真是一副养眼的好场面啊。
等店里的闸门拉下来,好像外面炙热的夏意就被隔绝在外,沉寂冰冷的氛围在四周蔓延,连光线都照不进这个普通又狭窄的地方。
“先去后院吧。”
徐科意平静地收回目光,率先走向后院。
徐币商跟在身后,将手上的外套抛给司机先生。
对方恭敬的接了,重新规整的穿在身上,刚刚那一点鲜活的人气也被这件黑漆漆的西装外套裹了进去。
余先生一眼就看到了徐币商身上的老头衫,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浑身都是泥巴印,手脚都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脖子上还挂着个草帽的人是徐币商。
他几乎无法忍耐的想要开口说话,徐币商却回过头,用那双冷冽的双眼看向他。
“现在不需要你开口。”
强硬又掷地有声的嗓音让徐科意回头看向了他。
在他的目光下,刚刚还气势强劲的徐币商却突然变得不自在起来,抿了下唇,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偷偷把塞进口袋里的袖套拿给他。
“还有呢。”
听到他冷静的声音,他又拿下挂在脖子后面的草帽,小声地说:“我一直戴着的,没有晒伤。”
徐科意看着他红通通的鼻尖,伸手碰了一下,徐币商立马嘶了一声,之前的晒伤还没好,又因为自己没有好好的保护,一碰就有点火辣辣的痛。
听到他的冷笑,对方立马心虚地垂下了头,左手抠右手,右手抠左手,一副老实认错的态度。
“去洗个脸,再把你的手洗干净。”
瞥到他那双全是泥巴的手,徐科意冷淡的开口。
徐币商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以前不都是他帮他洗的吗。
“徐币商,你几岁了。”
徐币商沉默地垂下了脸。
他径直走向水井,将手伸进水盆里胡乱地搓,然后撩起水打在脸上,全部都弄湿了自己的领口。
一通胡来下来,脸和手没洗干净,反倒是头发和衣服全打湿了。
轻叹一声,徐科意无奈又纵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抬头。”
他顺从地抬起头,一条湿毛巾盖在了他的脸上,擦干净他饱满的额头,然后是他的鼻梁,他的脸颊,再是他的下巴。
徐币商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这一刻,徐科意好像看见一条在说着不要将他抛弃的小狗。
可徐币商怎么是一条小狗呢,他有着百亿身家,徐家需要他,徐氏需要他,他是一个三十一岁的成年男人,他不需要谁成为他的港湾。
是谁在抛弃谁呢。
他眨了下眼睛,收回视线,又认认真真一点一点的将他的手擦干净了。
透过冰凉的井水,徐币商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种突如其来的难过让他垂下眼睑,唇角抿成了直线。
徐科意几乎以为他又要哭了,却见他站起来,神情冷淡的看向那位余先生,除却微红的眼眶,看不出一点的委屈。
对方一直在等他,如他所命令的那样,在没有开口的时机下并未出声说话。
而现在获得了许可,这位一直矜贵又端着架子的余先生恭敬的半垂下头,平和地说:“少爷,你该回去了。”
徐币商眼睫微颤,用徐科意从没有听过的冷漠的声音问:“他要死了?”
“徐老先生刚度过一次危险期,医生说要随时做好准备,只是关于遗产的分配,目前出现了分歧。”
“分歧?”
听到这声似是而非的轻笑,徐科意以为自己看到了西装革履的徐币商如何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众生。
“我不认为作为徐氏唯一的继承人,还有遗产分配的必要。”
他的声音冷下来,笃定而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