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可斯的神色舒缓下来,看起来没那么严肃了,但眉宇间还是有些凝重。
陈戚佰从小身体就好,几乎不怎么生病,可就是这样没什么小病小灾的人,一发起烧就要人命。
他还记得小时候陈戚佰调皮,放学路上非要去湖上滑冰,可那时候湖面根本没冻瓷实,他一脚踩上去就掉进了冰冷的湖水里,还好被附近散步的人发现捞了上来,要不然能直接冻死在那里。
但陈戚佰还是发了次高烧,浑身烫的跟火炉一样,好几次休克失去了意识。
即便后面恢复过来又变成了那副活蹦乱跳的样子,但那次还是把他们给吓了个结实。
许可斯看了眼上面还剩两个吊瓶,便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打算守着他。
陈戚佰心里虽然有点高兴许可斯在这里陪他,可又莫名的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发点烧就要陪床,那也太弱了。
“你回去上课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不用,我就在这里。”
陈戚佰盯着他的脸,觉得有些热,被子里全是自己的汗。
“你不是还要看书学习吗。”
许可斯从后面拿出书和笔,€€了他一眼,继续说:“在这里也可以学。”
陈戚佰没话说了。
发烧还是给他的身体增添了负担,所以他没有坚持多久就颤颤巍巍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眼皮刚合上就要睁开看他一眼,然后又不受控制地粘在一起,再抖一下,再睁开眼看向他。
几个来回下来眼睛都没有焦距了。
许可斯从书中抬起头,平静地说:“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陈戚佰这才翻了个身,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睡了过去,许可斯却抬眸看向了他的脸。
想让他走,又不放心让他走。
真别扭。
他合上手里的书,双腿交叠地靠坐在椅背上,就这样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
2
关锌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可斯弯下腰凑到陈戚佰的面前,两个人离的十分近。
他不知怎么的心脏紧了一下,关门的时候没有收住力,发出了咔哒一声响。
许可斯转过头,原来是针管有点回血,他在看陈戚佰吊点滴的手。
“许可斯。”他叫出了许可斯的名字。
对方认识他,他并不觉得意外。
这个学校很多他不认识的人都认识他。
不过面前这位看起来清秀的男生他却有些印象。
关锌,这个学校的第一。
在他转学过来的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关锌要被他从第一名的位置拉下马了。
一次测验都没有考过,但在别人眼里,他们却好像已经是王不见王的关系。
“你好。”
他的一声回应让对方有些意外,随即对方笑了起来,脸上居然还有个酒窝。
“你认识我。”
他点了下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关锌。”
对方看起来有些高兴,看他的眼神也明亮了很多。
“许可斯,其实我很早就想见你一面了。”
他推了下眼镜,无声地看着对方。
关锌笑了一下,眼中似乎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重新抬起头看向他,眸中闪烁着星点的光。
“当年在钢琴赛上,你一首《幻想即兴曲》拿下了一等奖。”
许可斯细细的回想,当时自己身边站着的二等奖获得者好像确实是个比他低了半个头的清秀男生。
关锌看向许可斯的眼神有些轻微的浮动。
谁也不知道看起来斯文俊雅的许可斯当时会弹下这么一首激腾奔放的曲子。
一些钢琴演奏者在情难自已的时候会跟随着曲调作出一些夸张或大幅度的动作和表情,可那时的许可斯还是优雅高贵的像个王子。
唯有他的动作又重又快,镜片后的眼睛专注细致,神情认真,面无表情的侧脸轮廓似乎能感觉到他心中压抑的那份情绪。
有时候奔放很动人,可那种在激荡中的自持却更有魅力。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关锌的脸上有些发红,可对上许可斯那双平静的双眼,他的情绪又冷却下来。
对方或许想起他了,只是不重要,所以印象不深。
许可斯确实是一个不会让人不舒服的人,甚至看起来就觉得很有涵养,但他确实也是一个不是谁都能靠近的人。
至少现在看起来就是这样。
情绪不同步的感觉让人有点失落,不过关锌很快就调整好,重新笑着说:“运动会过后会进行一次小测,怎么样,要试试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抬着下巴,样子很自信,浑身都散发着光彩。
“他们不是都在猜我们谁更厉害吗,看是你能把我拉下马,还是我能稳坐在那个位置不动。”
许可斯看向他那双闪着微光的眼睛,十分刻意的挑衅,但不得不说这同样也很有趣。
而且他很欣赏关锌的自信。
“好。”
他嘴角一扬,看起来俊逸又贵气。
关锌看的愣了下神,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扩大,整个人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紧张,反而更加放松和斗志昂扬。
“那就说定了。”
他与许可斯对视,眼中迸发着深层次的光芒。
床上的陈戚佰突然哼唧了一声,许可斯立马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
关锌脸上的笑容一顿,他垂下眼眸轻轻一笑,开始去柜子上找消毒水。
他也报名参加了学校的运动会,报的是短跑,之前在跑道上不小心摔破了膝盖,这点小事不需要麻烦校医,他自己就能处理。
陈戚佰不舒服,所以也睡不长,而且他总记挂着许可斯,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感觉到手背上针眼的胀痛,他才回过神,转头看向了床边的人。
高烧让他头上泌出了不少的汗,春寒的天,他脑袋还在冒烟,看起来像闷在蒸笼里,小麦色的皮肤也烧的红通通的像煮熟的虾米。
怎么有种被偷家的感觉。
陈戚佰顿觉气氛有些奇怪,立马一脸警惕地四处张望,随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涂药的关锌。
关锌也觉得不对劲的回了头,结果对上了陈戚佰目光灼灼的双眼,他看了眼四周,确定对方在盯着自己之后,他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继续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他们当然互相认识,可好学生和体育生,就好像文科生和理科生,天然存在某种不稳定的磁场。
倒不是说看不起对方,只是关锌确实不会和陈戚佰这样的人来往。
处理好伤口之后,他放下裤腿,站起来对许可斯说:“许可斯,我先走了,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许可斯看向他,似乎为他特意的提醒感到有些好笑,缓声道,“不会忘的。”
关锌笑笑走了。
约定,什么约定!
陈戚佰脑袋上立马冒出雷达,滴滴滴地转向许可斯,又用那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却不知他这幅浑身都烧成红虾米的样子在许可斯眼里和烧糊涂了差不多。
“如果还不见好就去医院。”
许可斯皱眉说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高烧前哭过,现在陈戚佰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大小。
所以陈戚佰自以为颇有威慑力的目光,其实在许可斯和关锌的眼里,连他的眼睛都看不到。
去什么医院,你还没给我解释清楚呢。
约定,什么约定!
陈戚佰喉咙哑的说不出话,哼哼唧唧的在许可斯眼里就是越来越严重的表现。
他眉头一皱,站起来打了个电话,时不时地回头看陈戚佰一眼。
陈戚佰昏昏沉沉的,目光还追着许可斯,可渐渐的他连许可斯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只看见他的嘴在不停的张合,到最后,他连许可斯的脸都看不清了。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两个浮肿的眼皮合到一起,他才觉得自己眼睛也痛着。
……
一辆超豪华的加长林肯车停在了校门口,许可斯背着陈戚佰从里面走了出来,将他放进了车里,自己也弯腰跟了上去。
车门一关,浩浩荡荡的留下一串车尾气,车子疾驰而去。
趴在走廊栏杆上的同学目不转睛地看着校门口被掀起的灰,喃喃道,“这么豪华的车一定连车尾气都是香的。”
“好希望生病的那个人是我啊。”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发出一声叹息。
许可斯可真是个好人啊。
“看什么看,还不回去上课。”
老王敲了敲栏杆,把两个人赶了回去,然后遥遥地看着校门口,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叹了口气。
不知道如果他发高烧,许可斯同学能不能也让这辆豪车送他一趟。
家庭医生来看过之后帮陈戚佰退了烧,直接快准狠的给他屁股上来了一针,把昏昏沉沉的人一下就扎醒了,像条扑腾的鱼一样立马就要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