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克妻将军 第2章

裂帛之声突然炸开,凤长生被撕下一片衣襟,露出了肩头来,肤如凝脂,圆润可爱。

读书之人断不可衣衫不整。

凤长生下意识地一手提起破口,遮掩住自己的肩头,一手去推陈清影。

陈清影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凤长生心生歉意,欲要去扶陈清影,却是被陈大人拦住了。

陈大人扶起自己的女儿,又连名带姓地道:“凤长生,从今往后,你且好自为之。”

事发前,他决料不到这诗会会教他颜面无存。

陈清影气不过,又要去扯凤长生的衣襟。

凤长生唯恐伤着陈清影,且深知自己罪有应得,并不反抗。

大片大片的胸膛霎时暴.露了出来,泄露出无边春色,惹人遐思。

“你闹够了么?”陈大人命两名丫鬟强行将陈清影拖走了。

“我没闹够!”趁清影挣扎不脱,尖锐的嗓音渐渐远去了。

“看,这凤长生并未束胸。”

“可惜了,这凤长生长得艳若桃李,要是再生一双酥.胸,堪称天下第一美人,那陈清影怕是给他提鞋都不配。”

“不可惜,不可惜,或许生了娃娃,便会长出来了,嘿嘿嘿……”

“美人便是美人,有些残缺亦是美人。”

……

凤长生听着淫言秽语,直觉得自己正在发噩梦。

说话者不少是他的同窗,曾与他讨论过学问,他以为他们是正人君子,实际上,他们落井下石,口出恶言。

他佯作镇定地拢上破败的衣衫,从容地往外走。

“你们不是遵循孔孟之道么?岂有如此诋毁同窗的道理?”崔€€追上凤长生,“长生,我送你回去。”

凤长生见崔€€待他一如往常,颇为惊愕,继而摇首笑道:“不必了。”

崔€€坚持道:“我送……”

凤长生打断道:“当真不必了。”

倘使他已犯了欺君之罪,来日将被斩首,他可不想连累崔€€。

崔€€明白凤长生的顾虑,犹豫须臾,任由凤长生走了。

凤长生平生第一次这般狼狈,他知晓自己这副样子太过招摇,但他没法子。

不知走了多久,他不慎撞进一人怀里,吸了一大口酒气,差点醉了。

他凝了凝神,抬起首来,映入眼帘之人一身玄衣,面上嵌着一道伤疤,从左眉眉尖蜿蜒至右耳耳垂,纵然此人身上并未沾血,仍透出一股子血腥味,想必手中人命不少。

“小心些。”

奇的是,这玄衣人说话的语调却格外温柔。

他被这玄衣人扣住了肩膀,扶稳,又见其脱下罩袍,披在了他身上。

这罩袍无异于雪中送炭,加之其上残留着对方的体温,不可思议地令他觉着安心,他自然拒绝不了。

至于对方的意图,他现下无力细思。

“多谢你。”他不愿占对方的便宜,取出钱袋子塞进对方手中,便拔足离开了。

玄衣人唤作“商靖之”,因其军功赫赫,面容损毁,被称为“鬼面将军”。

第2章

半个时辰前,商靖之坐于酒楼之上,一人独酌。

今日乃是他的生辰,他曾有祖父母,外祖父母,父母,兄姐以及其他亲人。

然而,二十九年前,娘亲为了他,难产而亡。

一般而言,第一胎最为凶险,但他的阿兄、阿姐都未令娘亲受罪,俱在一个时辰内呱呱落地,因而村人皆夸娘亲命好,还有不少女子来向娘亲讨教生产之道。

而他是娘亲的第三胎,却教娘亲疼了足足一昼一夜,直至断气,方才解脱。

三年前,他变本加厉,非但害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还害死了一城的百姓。

他实乃天煞孤星,当然不必为自己庆生。

倘使能由他做选择,他宁愿自己从未降生于世,以换取上万人的性命。

饮罢一壶松醪酒,他盯着自己的双手发起了怔来。

这双手似乎淌满了鲜血,正争先恐后地往下坠,“滴答滴答”地击打着他的双耳。

忽而,他听得爹爹向他呼救:“靖之,救命!”

爹爹是被凌迟而死的,后又被挫骨扬灰,他身为人子,连具全尸都寻不到,只能为爹爹立了衣冠冢。

“小二,再来一壶梨花白。”

梨花白一送来,他便就着酒壶一饮而尽了。

由于饮得太快,他呛着了,咳得几乎要将心肝脾肺悉数吐出来,方能罢休。

良久,咳嗽终是止住了,他又扬声道:“小二,上最烈的酒!”

松醪酒也好,梨花白也罢,他素来千杯不醉,纵然再烈的酒亦无法使他生出丝毫醉意。

区区一盏茶的功夫,他已饮了十余壶酒。

他面色如常,而坐在周遭的酒客业已散了,生怕他这个凶神恶煞的“鬼面将军”发起酒疯来,将他们都斩了。

又饮了一壶千里醉后,他无意间向下一望,透过丛丛杏花,瞧见了一白衣公子,其人一股子遗世独立的气质,却被迫深陷人间,与俗人共饮。

须臾,这白衣公子的下裳遭猩红浸染,被好事的俗人团团围住了。

这白衣公子明明惊慌失措,却佯作镇定,教他觉得可怜可爱。

于他而言,这白衣公子委实适合下酒,远胜今上赏赐的珍馐美馔。

故而,他不再灌酒,而是闲适地品酒。

他目通耳达,即便隔着十数丈,对于白衣公子的遭遇亦一清二楚。

果然好生可怜。

他心下如是想着,本无亵.玩之意,下一瞬,异样顿生,使得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筋络皆战栗不止。

一年前,他九死一生,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却发现自己伤及根本,不能人道了,因此不该有这等反应,更何况,他并非断袖。

不过这白衣公子既会来癸水,大抵是阴阳同体,所以他这状况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不得断袖。

他曾遍寻名医,奈何药石罔效,岂料,今日居然恢复如初了。

不论如何,他定要教白衣公子成为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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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长生仓皇地逃回凤府,一见管家便问道:“娘亲在何处?”

管家答道:“夫人在祠堂。”

“娘亲。”凤长生冲进祠堂,只见娘亲正跪于蒲团上,面对着列祖列宗,一边拨弄着手上的佛珠,一边虔诚地诵经。

凤夫人业已听见动静了,但并未理睬自己的儿子。

凤长生疾步到了凤夫人面前,正欲开口,突地被凤夫人打断了:“娘亲正在求列祖列宗保佑你明日能夺得会元,你竟没规没矩,不怕列祖列宗震怒?长生,娘亲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还不快向列祖列宗跪下,乞求他们的原谅。”

见凤长生不跪,凤夫人登地站起身来,抬手便是一掌。

凤长生细皮嫩肉,左颊一下子又红又肿,还被凤夫人长长的丹蔻划开了一道口子。

凤夫人尚觉不够,双手按在凤长生双肩,用力地往下压:“孽子,跪下,向列祖列宗磕头认错。”

她并未如愿,反而闻得这孽子质问道:“娘亲,我究竟是男是女?”

“你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晓?”她心虚万分,以致于气急败坏地道,“你中邪了不成?”

“嗯,我不知自己究竟是男是女。我若是男子,为何会来癸水?我若是女子,为何胸膛平坦?娘亲……”凤长生茫然地道,“娘亲,我究竟是男是女?”

“娘亲不是同你说过男子亦会来癸水么?”凤夫人尽量冷静地道,“你为何有此问?”

“娘亲,我呀,我在陈大人府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了癸水。”

娘亲素来待自己很是严厉,但凤长生仍是抓了娘亲适才扇他耳光的手,企图寻求安慰。

可是娘亲利落地拨开了他的手,进而扯下了他的罩袍。

凤夫人瞧见凤长生上衣不整,下裳猩红,几乎一口气上不来。

佛珠从她腕上滑落,重重坠落,发出一声脆响。

凤长生低下.身,将佛珠捡起,正要将佛珠为娘亲戴上,却是被娘亲扣住了手腕子。

凤夫人紧张地道:“你适才说你在陈大人府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了癸水?”

凤长生颔了颔首:“嗯,我以为自己今日不会来癸水。”

每逢信期,凤夫人便会将凤长生关在房中,以防露馅,凤长生的信期向来准得很,今日偏生不准,实在可恶。

她当然不觉得此事能瞒天过海,事到临头,她尚未想出万全的法子,便只能先顾着自己,遂对凤长生耳提面命:“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娘亲知晓你会来癸水一事,尤其是你爹爹。”

“娘亲,我记下了。”凤长生恭敬地道,“娘亲能告诉我,我究竟是男是女么?”

下一息,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你非男非女,亦男亦女。”

“娘亲的意思是我实乃阴阳同体之身?”见娘亲默认,他顿时双目生泪,“别人不是男,便是女,我果真的怪物。”

凤夫人盯着凤长生,当机立断:“长生,你自尽吧,你存活于世已毫无意义。其一,你既已暴露,陈家定会来退婚,至于其他人家,亦不会愿意将好端端的女儿嫁予你;其二,就算你得了会元,亦不可能参加殿试,莫要说是光宗耀祖了,兴许还会被治个欺君之罪。你命不好,娘亲生了你这怪物,命亦不好,你切勿再连累娘亲,再连累凤家。”

娘亲所言字字诛心,凤长生双耳发疼,脑中轰鸣。

凤夫人催促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生,娘亲说的话,你没听清不成?”

“我不想死,娘亲,我不想死。”凤长生堪堪一十又七,尚未看遍这长安花,自然不想死。

话音未及落地,他猛地被闻讯而来的凤父踹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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