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母心有戚戚,看看自己的夫君,顿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假若弃了,她该往何处去?
显然无处可去。
自打出嫁那日起,她便回不得娘家了。
正如儿子所言,她的夫君并非良人,可她只能在这个负心汉身边虚度年华。
第41章
凤长生临盆在即,周太医住进了镇国侯府,每日早中晚例行为凤长生请脉。
这日,凤长生用罢午膳,由周太医请过脉后,便被商靖之扶着,在花园中散步。
由于肚子大得可怕,身体臃肿不堪,凤长生步履蹒跚。
正值立夏时节,杏花业已过了花期,恰是吃杏子的时候。
商靖之扶着凤长生在八角亭坐下,又去摘了杏子来,洗净后,取了一颗给凤长生,余下的放入了琉璃盘中,由冰镇着。
“要靖之喂。”凤长生不接,一手托腮,手肘撑于石桌之上,一手将商靖之的腰带绕在指尖玩耍。
商靖之软声哄道:“长生自己吃可好?我得先为长生擦汗。”
凤长生长胖许多,容易出汗,以致于浑身粘腻得难受,总是要商靖之为他擦汗。
而此刻他并不想擦汗,遂娇气地道:“不好,要靖之喂,靖之若不肯喂,我便不吃。”
商靖之只得亲手喂凤长生吃杏子,凤长生堪堪咬了一口杏子,唇齿间便溢满了甘甜的汁水。
将一颗杏子吃下后,凤长生一面舔.舐着商靖之指上的汁液,一面回忆道:“我初遇靖之,乃是杏花灼灼之时,已过去一年有余,当时的我绝想不到今日的我快要临盆了。”
商靖之感慨万千地道:“我亦然。”
凤长生从商靖之的大拇指舔.舐至食指,末了,轻轻地咬了一口满是厚茧的虎口。
厚茧粗糙,剐.蹭着他的舌尖,带起一阵阵的麻.痒。
他定了定神,冲着商靖之笑道:“我喜欢靖之长了厚茧的手。”
商靖之对于凤长生的言下之意一清二楚,无奈地道:“我日日望梅止渴已甚是辛苦,长生勿要再推波助澜了。”
凤长生无辜地道:“分明是靖之自己欲.求.不.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商靖之叹了口气:“我确实欲.求.不.满,我的自制力早已因长生而一溃千里。”
“哼,依我之见,靖之可再欲.求.不.满一些,自打我怀上‘初一’后,若非我主动,靖之根本不愿碰我。”凤长生气呼呼地咬了一口商靖之的虎口,“靖之小气得很。”
“我是为了长生着想。”商靖之轻抚着凤长生的背脊道。
凤长生知晓自己被商靖之纵容得愈来愈爱无理取闹了,但并不打算悔改:“我自有分寸,我才不需要靖之为我着想。”
商靖之安抚道:“长生乖,待长生坐完月子,我便任由长生处置。”
凤长生摩拳擦掌地道:“我得好生想想如何处置靖之。”
“我拭目以待。”商靖之说罢,命春雨打了井水来,净了手后,又放下竹帘,浸湿了帕子,为凤长生擦身。
凤长生衣衫半解,懒懒地道:“昨年,我与靖之在这亭中用午膳,直至夕阳西下方才用尽,不知是进食的时间多些,还是接吻的时间多些。”
“我记得长生那时说喜欢同我接吻,喜欢得不得了,非要我用嘴巴喂,还要日日采撷我。”商靖之擦罢凤长生的前胸后背,又去擦凤长生的手。
“我那时还说了要让靖之弹尽粮绝。”凤长生以指甲刮了一下商靖之的掌心,“奈何我刚刚把靖之骗到手,靖之便出征了。奈何我难得与靖之团聚,却怀上了身孕。只能等我做完月子,再处置靖之了。”
商靖之纠正道:“并非长生将我骗到了手,我与长生是两情相悦。”
凤长生皱了皱鼻子:“靖之推三阻四,自是我足智多谋,将靖之骗到了手。”
商靖之歉然地道:“全数是我的过错。”
从平青城回来后,凤长生便再未受过伤,且脉象平稳。
初一除了使凤长生孕吐了将近一个月之外,便乖巧得很。
他曾日日提心吊胆,时日一长,稍稍放松了些。
但是凤长生尚未诞下初一,他无法全然放下心来。
“并非靖之的过错。”凤长生捏起一颗杏子,喂予商靖之。
商靖之就着凤长生的手吃杏子,最后一口未及咽下,便被凤长生吻住了。
凤长生用灵活的舌尖卷走了那口杏子,偷了腥的猫儿一般笑道:“从靖之口中抢来的杏子分外可口。”
商靖之为凤长生擦完汗,又净了手,方才取了一颗杏子,咬下一口,含于口中。
凤长生当然不会客气,再次从商靖之口中抢走了杏子。
如此这般吃下两颗杏子后,凤长生便倦了,遂依偎于商靖之怀中,睡了过去。
商靖之又怜又爱地抚摸着凤长生高高隆起的肚子,见凤长生的鬓发汗湿了,便命人取了檀香扇来,为凤长生打扇。
入夜后,凤长生宽.衣.解.带,由商靖之抱着进了浴桶。
商靖之端详着凤长生被撑大至极致,且布满了血管的肚子,心疼不已。
凤长生自己倒不觉得如何可怕,挑起商靖之的下颌,取笑道:“靖之不会是要哭了吧?”
商靖之肃然道:“只要长生与初一安然无恙,要我哭几回都可。”
凤长生美滋滋地道:“那靖之哭吧。”
商靖之素来信奉流血不流泪,闻言,却当真哭了出来。
凤长生伸长手,勾住了商靖之的后颈,令商靖之低下首来,而后吻着商靖之湿润的眼帘道:“我与初一皆会安然无恙,靖之莫要哭了。”
商靖之凝视着凤长生道:“长生切勿言而无信。”
“嗯。”凤长生轻啄商靖之的唇瓣,“我舍不得言而无信。”
商靖之顺势吸.吮凤长生的唇瓣,同凤长生交换了一番吐息后,才用澡豆为凤长生清洁肌肤。
为凤长生沐浴罢,将凤长生抱上床榻后,商靖之自己才沐浴。
凤长生正摇着拨浪鼓玩,见商靖之上得床榻,即刻黏在了商靖之身上。
未多久,凤长生便沉入了梦乡。
商靖之从凤长生手中拿走了拨浪鼓,放于一旁,又一眨不眨地看了凤长生良久,方才阖上双目。
月上中天,凤长生忽觉有一股子热液从他体内流淌了出来。
€€€€不好,是羊水,羊水破了!
他霎时清醒了过来,推了推商靖之。
商靖之睡得警醒,当即掀开眼帘,急声道:“长生快生了?”
“嗯,羊水破了。”凤长生见商靖之面色大变,温言道,“靖之莫怕。”
商靖之怕得很,下得床榻,被发跣足地去请周太医。
周太医几乎是被商靖之提来的,双足都未点地。
他查看了凤长生的状况后,发问道:“开始阵痛了么?”
凤长生摇了摇首:“尚未。”
话音未落,他便疼得面无人色,改口道:“开始了。”
商靖之见状,面色较凤长生更白,身体仿若被肢解了,根本不听使唤。
一时间,他脑中尽是亡故的两任未过门的娘子,难产而亡的娘亲,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的爹爹,被吊在树上,活活剥去皮囊的阿兄,被轮.奸至死的阿姊,被生生剖开肚子的幼妹以及其他惨死的族人。
他乃是天煞孤星,他素有克妻之名。
他与凤长生成亲了,凤长生肚子怀着的初一是他的骨血。
他不会……不会克死凤长生与初一吧?
“靖之。”
他突地听得凤长生唤了他一声,想回应凤长生竟无能为力,凤长生种种凄惨的死状甚至在他脑中疯长了起来。
“靖之!”
他陡然被凤长生扇了一耳光,凤长生很是用力,他被扇得偏过了首去。
“商靖之,你且清醒些!”
“我……”
他挣扎着望向凤长生,凤长生艰难地支着身体,面露痛楚,身下的夏簟湿了一大片。
凤长生抓了商靖之的手,一字一顿地道:“我绝不会言而无信,且会与初一一道向靖之证明靖之并非天煞孤星。”
商靖之颤抖不止,连凤长生的手都握不住,嗓音亦是七零八落:“长生,长生,我害怕,我害怕得很。”
凤长生松开了商靖之的手,厉声命令道:“出去。”
商靖之不肯出去:“我想陪着长生。”
凤长生坚持道:“不必了,出去。”
商靖之无助地道:“我不出去。”
阵痛分外磨人,凤长生缓了口气,才道:“那你便镇定些。”
“我……”商靖之如何镇定得了?
“莫怕。”凤长生轻轻拍了一下商靖之的手背,之后不再理会商靖之,而是按着周太医的指示用力。
商靖之眼睁睁地看着凤长生汗如雨下,眼睁睁地看着凤长生声嘶力竭,眼睁睁地看着一盆又盆的热水被端进来,变作一盆又盆血水被端出去。
他胆战心惊,以致于身体摇晃不休,几欲昏厥。
猝然间,他看见周太医从凤长生腿间抱出了一个沾满了羊水与血液的婴孩,又见周太医拿了剪子剪断了脐带。
紧接着,一声啼哭窜入了他的耳蜗。
凤长生筋疲力竭,方要让商靖之抱抱初一,竟见商靖之轰然倒地。
周太医将婴孩交由春雨,命春雨为其清洗,自己则去把了商靖之的脉。
其后,他抬起首来,对凤长生道:“侯爷不过是昏过去了,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