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路霄心里痛楚,想流眼泪。
路闻烨还没有苏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地认出了病床边上的安馨。
路霄站在病床的另一侧,听见爸爸喊了妈妈一声:“傻姑娘。”
安馨红着眼眶落下一滴眼泪,路闻烨却没有撑到她给出回应,侧头又昏睡了过去。
路霄心很累,感觉家里很多事情忽然压过来,回疗养院拿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来来回回地根本顾不上手机,偶尔看到L在跟他说话,问他周末不在家,路霄也只能干巴巴地回复他说:爸爸生病了,自己回不去。
周一的时候,路霄还想继续在病房里呆着,安馨看着儿子这两天实在累得够呛,在医院这个病气连绵的地方都呆萎靡了,劝他回去上学,路霄说自己不放心,他可以跟老吴请假的,和安馨拉锯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没拗得过妈妈,早晨回家拿了书包去上学。
在医院呆了好几天唯一的好处就是核酸检测方便,路霄到了学校给良寒发了核酸检测证明还有动态行程卡,良寒等了路霄一个周五晚上加周末,一直在等他来找自己说话,可显然现在的路霄并不想和他谈什么了。
良寒低声问:“叔叔情况怎么样?”
路霄看起来相当疲惫,哑声说:“已经脱离危险了。”
路霄一整天都在补作业,因为上周请假一天半,又跟着良寒发疯好几天,路霄的状态很差,课业落下的不是一点半点,周一上午下午他都在承受各科老师数落。
因为疫情情况的加重,班级里已经有七个人阳了,路霄总觉得自己体质好,他自己又小心,一定没有事,但是到下午四点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开始发热,四肢特别的累,看物理题头疼,伴有嗓子的疼痛,路霄桌膛里有电子体温计,他给自己测了一下:
37°3,低烧。
路霄立刻带好口罩,拿好体温计,轻声起身去找老吴。大家都在上自习,路霄动作比较轻缓,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但是教室右后方的良寒敏锐地抬了抬头。
路霄再次面对老吴的时候真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又要请假,但是他现在这个情况也的确不再适合在班级里呆着了,老吴试了试他的额温,严肃地点点头,让他填写表格,自己给他批居家隔离的假条,路霄弯腰站在办公桌旁在那里填写自己的这几日的行动轨迹、是否有离返S市情况及说明,共同居住人健康情况……
路霄转着自己发热的脑子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自己填写回H市去迪士尼玩会不会被老吴骂,想了一会儿,还是照实写了。
老吴看着单子,颇不认同地啧了一声,路霄讪笑了一下,老吴没说什么,拿起手机就要联系家长来接孩子,问路霄他妈妈的手机号码。
路霄眼睛倏地一睁:以为他自己离校就可以了!这怎么还要告诉家长!
老吴:“学校要确保学生有人接走才行,不然你出了任何意外怎么办?”
路霄的面色一苦。
几分钟后,良寒的手机震动了,是路霄给他发来消息。
飞机:寒哥,我好像阳了。
飞机:我不想让我妈担心,老吴不放人,你送我回家行不行?
飞机:[小人跪拜][小人跪拜][小人跪拜]
第72章 表白
路霄带着口罩半靠在出租车的后排座上小寐,他身上不舒服,出了学校就没有说话,良寒想和他坐在一起,路霄把人推到了副驾驶,让他离自己远点。出租车从苏中一路跨桥开到鹿溪源,良寒和门卫沟通,让出租车直接开进了小区地下送到了十五栋楼的电梯口,然后才让路霄下车。
路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一进电梯就靠着电梯壁,良寒帮他提着书包,问:“你这样真的不跟阿姨说一声吗?”
路霄摇摇头:“不了,我爸一个不够她操心的,别告诉她了,白让她担心。”
良寒皱眉:“叔叔那里很严重吗?需不需要我过去?”
路霄摇头,声音有点柔软,带着点抱怨:“不用你呀,已经脱离危险了。”
良寒:“那你呢?你这能瞒多久呢?”
路霄很疲惫:“不管了,能瞒一天算一天吧。”
电梯到达五楼,路霄指纹刷开房门,不管不顾地脱了鞋,踢踢踏踏地拖着自己的身体往楼上走,良寒紧随着他也往楼上走,路霄带着口罩回头说:“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他现在脑子一半清醒,一半模糊,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用自己的大脑,一会儿又感觉脑子已经飞了。
良寒沉默地站在矮他两级的台阶上,抿了抿嘴唇,请求道:“你让我留下来吧。”
路霄叹了口气:“可是我阳了啊,你跟我在一起再传染了,你快回家吧。”
良寒不肯走,脚下像是粘了胶水:“我不放心,你让我在你家呆一晚好不好?”
路霄叹了口气,转身上楼,也顾不上招呼良寒,脱了校服穿着T恤短裤上了床,把自己埋在被褥里睡觉,良寒没有打扰他,帮着他理了理杂乱无章的卧室,扫了各地,清了次垃圾桶,回家找了常备药冲剂煮开热水冲了一杯,哄着路霄喝下去,然后又用饭煲的婴儿粥模式熬了小半锅的粥,担心路霄半夜睡醒会饿。
路霄一直在睡觉,良寒晚上八点的时候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低烧,又冲了一杯药把人弄醒让他喝,路霄迷迷糊糊地被人拖起来任良寒摆布,喝完转了身扭头又睡了,良寒看着他这个虚弱的样子,心里涨得难受,脱了衣服掀开被褥要和他睡在一起,路霄却无来由地醒了,扭头€€着眼睛看着他:“你干什么?”
良寒被他看得莫名有些胆怯,动作僵在半空中,拘谨地解释:“霄霄,我想抱着你睡觉。”
路霄摇头:“出去,你不怕被传染吗?”
良寒:“我不怕。”
路霄:“我怕,你出去。”
良寒委屈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路霄头晕眼花地起身,喃喃道:“……你不走我走。”
良寒只能把人按住,自己起来,“你睡吧,我出去。”可说这话时心里却百般的不愿意,止不住的难过:我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要赶我出去睡啊?
当天晚上良寒在路霄家楼下的沙发上睡的,后半夜良寒好几次不放心过来试路霄额头的温度,还好最热的时候也没烧得太高,只是一整夜路霄都在难受,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哼声,清晨的时候路霄醒了一小会儿,发现寒哥还在自己身边,他看了看挂钟,该上学了,但是他似乎没有要准备的意思。
路霄把人往外推,无力地说:“我阳了,别跟我在一起。”
良寒:“我今天请假,我陪你在家呆着。”
路霄扭头不看他:“……不要,你去吧,快去上学去。”
良寒担心地看着他:“那我把‘老虎’留给你好不好?”
路霄是很喜欢“老虎”的,良寒希望他如果不在,至少有猫可以陪路霄。
路霄却还是摇头:“别带它来了,我照顾不了它,你走吧。”
然后用被褥把头一蒙,不管不顾地又去睡了。良寒满心憋闷,清晨出小区的时候先去测核酸,想着若是阳了他上学上几节课就可以名正言顺回来,可四个小时后,最终的检测结果居然没阳,良寒看着自己的核酸检测码,一阵阵的无语。
路霄一个人在家睡觉,连续十几个小时都是昏昏沉沉的,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的觉,之前他都是三四个小时睡眠就能撑一天的主,这还是头一次睡得这么没天没地,中午的时候路霄被微信铃声吵醒,路霄摸索着抓手机,他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寒哥,迷蒙地接通:“喂?”
“吃饭了吗?”
良寒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过来。
路霄有气无力:“我不饿,吃不下……”
电话那边的大魔王说:“我给你订的粥,十分钟就到了,你记得去接一下。”
路霄又叹了口气,给了回了一声短促的“好”,然后把通话挂断了。
路霄浑身没力,感觉自己的神志有些错乱,脸疼,嗓子疼,手上没劲儿,等他把自己撑起来,发现自己前后两边的被褥都被抱枕抵住了,前面的是钢铁侠,后面是史迪仔,好像是早晨离开的那个人害怕他乱翻被褥一样。路霄看着身边的公仔大脑陷入了几秒钟的宕机,紧接着才想起来要去取饭,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扶墙下楼……
A班今天有六名新同学请假,其他班级也都是好多同学中招,苏中食堂今天都比往日坐得稀疏了,空气中时不时的安静透露出一股人心惶惶的味道,良寒食不甘味地坐在食堂吃饭,看着和路霄的微信界面,边吃边给他发消息。
L:你吃点东西再睡。
L:取了饭没?
很快,飞机开始“正在输入…”,一张照片发了过来。
飞机:这个粥没有味道。
L:不能吧…
良寒怀疑是路霄现在的味觉有些不灵敏。
飞机:不好吃,不吃了。
然后路霄不再跟良寒说话了,估计又上楼睡觉去了。
良寒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好,老师们的状态也非常一般,下午的时候每节课下课良寒都要去厕所打电话发微信,路霄拖延一个小时不回复他就要想东想西。
良寒也知道自己这样太烦人,但是他又不能不问,路霄现在一个人在家,没有父母看着,知情者只有他一个,如果他再不管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张旭阳看到班长阴沉的脸咂舌:“寒哥今天看着有点着急啊。”
唐金鑫轻轻耸了下肩膀:“人家老婆病了,可不是要着急。”
张旭阳:???
这种兵荒马乱的感觉持续到下午第三节课,原本的英语课奶爸并没有来,反而是老吴进教室宣布消息:今天中午刚刚得到通知,高二年级组下午四点放学,明天开始进行线上授课。
呼啦一声,班级里产生了一阵骚动。
像是这三年的保留曲目一样,他们知道每学期一定会有这么一遭,这颗大石头在今天终于落下去。
路霄病得还算凑巧,因为他刚刚请假的第二天就变成了居家授课,全体高中学生被学校集体打包送回家,11月22日北京时间下午4:30,良寒在路霄家外面敲门。
路霄听了好一会儿才发觉那锲而不舍的是敲门声,紧接着电话配合着响了,路霄叹气,接听,那边良寒的声音低柔地传过来:“霄霄,密码多少,给我开门。”
路霄没有看班级群,只是看外面还没有黑,心说这才几点啊,寒哥你怎么这么折腾啊?路霄裹着被褥浑身打哆嗦,根本不想动,昏昏沉沉地对电话那头说:“寒哥,你回家吧,我给你传上怎么办啊?”
良寒低头看着门上电子按键:“密码多少?”
路霄:“我真没事儿,你回去吧。”
良寒:“霄霄,我给你十个数,你不说,我立刻给安阿姨打电话说你阳了,十……”
路霄:“我生日加出生时间!”
路霄啪地挂断电话,他真是怕了良寒了!
很快,楼下传来嗡地一声“已开锁”的声音,紧接着踢沓着拖鞋的脚步声,良寒走上楼来,发现路霄正坐在床上怨念地看着他,他好像是像被高烧蒸熟了一般,眼神略显呆怔,坐在床上不住地喘气。
路霄身上不舒服,脸色也就不太好看:“你不上课提前回来干嘛啊?口罩呢?”
说完可能是太冷了,他竟然清晰地打了个抖。
那一瞬间,良寒深刻地认知到了一件事:路霄虚弱时并不需要我。
两个人的气氛难以形容,不大的卧室里有股很闷的沉静感,良寒直接避开了路霄所有的质问,走过来温声问:“你是不是很冷?”然后直接侧身去看他床铺底下:“有电热毯吗?”
路霄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办法地瘫倒在床上,苦闷摇头:“没有,搬家太匆忙了,怎么可能带那个……”
良寒说了句“等着”,紧接着转身出了卧室下楼,几分钟后,他提着他的电热毯进门,揭开路霄另一侧的床单,在他身下铺好,然后通上电源。良寒摸了摸路霄的被窝,阴冷潮湿,他顺势摸上路霄的T恤,才发现他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良寒的眼神颤动了一下,轻声问:“要换衣裳吗?你这件湿得冰凉。”
路霄侧头看良寒:“你不怕被我传染吗?”
良寒低垂着眼睛,声音很轻:“大不了一起死。”
然后就像什么可怕的话都没说过一样,转身从他衣柜里翻出一件能穿的衣服,走过来,单膝跪上床,低头对路霄小声说:“我脱你衣服了喔。”
路霄躺在床上看着良寒,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想些有的没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刚刚良寒给他铺电热毯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旦他上了床,那种感觉忽然就回来了,他一下子想起来上次良寒是怎么脱的他的衣服,怎么抚摸他的身体,他们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寒哥的身体紧紧地压在他的盆骨上……
路霄慌乱地挪开自己的心神:“嗯!”
良寒脱着路霄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