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大君自然都是元氏嫡系子弟中挑选的。梅子规很难想象一个嫡系子弟居然不是生下来就消费得起奢侈品的人。
然而,如果说这位元氏大君年少家贫的话,那么,他这些看起来有点儿“不知礼数”的举动便也得到了解释。因为,一个从小受贵族教育的人,是不太可能展示出元大君这样的风格的。
看来,这其中也颇多故事。
元大君却又对梅子规说道:“你知道奢侈品的怪异之处是什么吗?”
“您说。”梅子规道。
元大君继续说:“那就是,一个人要是出生的时候消费不起,那么这个人很可能一辈子都消费不起。”
梅子规听到这句话,感觉有点儿唏嘘。
元大君却将目光瞥向梅子规:“你看起来像是那种一出生就能消费奢侈品的人。”
梅子规在观察元大君,而元大君也在观察梅子规。
他见梅子规举止文雅、谈吐得体,透露出从小受过精英教养的痕迹。
而且,身为服务者的他,在与元大君交流的过程中,却十分难得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
言行举止表现出一种自信和从容,这气度,一看就像是从小修炼的。
梅子规看着元大君,并不否认,却只说:“我现在不是了。”
元大君听到梅子规的回答,却也不意外。如果梅子规仍是一个富贵公子,也不会从事这份工作了。
他看得出梅子规气度不凡,但是,元大君也能感觉到,梅子规身上还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淡漠疏离,似乎并不是单纯地被富贵熏染出来的气质。
第4章 试衣间
梅子规从富家子变成打工人,而元大君却从死穷鬼变成大富豪,倒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两种人。
他们都各有自己的故事,但却暂时没有与对方分享的打算。
二人便默契地放下这个话题,随意地走进了一个服装特卖场。
特卖场内人群拥挤,展示架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成衣,货架堆着各类鞋子、手袋和配饰,每一件商品都附有特价标签。人们匆忙地在货架间穿梭,试穿衣物,有的人欢喜地拿起心仪的物品,有的人则在排队等待结账。售货员们忙碌地推荐商品、解答疑问,快速地打包商品,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刻。
梅子规的目光四处游移,看起来他很少来这样的地方,对这里的景象充满好奇。
元大君随意地浏览,翻翻找找,不怎么认真地看衣服,只是随手拿起几件看了一下,然后又不甚在意地放回去。
梅子规伴在元大君身后,静静地跟着,不打扰,但也不闲着。一旦元大君弄乱了一件衣服,他便立刻走过去,把衣服拿起来,折叠得跟店员一样专业。
元大君微笑着说:“你别忙了,待会儿别人也会来弄乱。”
梅子规将手中的衣服叠好放回原位,语气平和地说:“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习惯。就跟有人看到松开的瓶盖会下意识想拧紧一样而已。”
元大君点点头,表示理解。他靠在货架上,看着梅子规继续整理衣服,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想更加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你好像很少来这种地方吧?”元大君问道。
“是的,我很少来这里。”梅子规扫了一眼周围,点头回答。
“即便是你家道中落之后?”元大君问道。
他用了“家道中落”四个字,是一种猜测,也是一种试探。
梅子规听了这句话,虽然不回答,但脸色没有变化,看起来也没什么躲避或不自在的感觉。
他对“家道中落”这件事看起来颇为坦然,如同元大君对自己的“不懂礼数”一样。
元大君打量梅子规那一身高级时装,便问:“你家道中落之后还买得起这样的衣服?”
梅子规答:“形象顾问的收入并不低。”
“那就好。”元大君笑着说道,“这件衣服确实适合你。”
梅子规打量元大君,却说:“但您身上的衣服并不适合您。”
元大君听了这话,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我就非得穿高级时装?”
“我完全尊重你的消费习惯。作为一名顾问,我也不会强制客户改变自己的消费观。”梅子规缓缓说,“但恕我直言,您的搭配并不是预算的问题,而纯粹是眼光的问题。”
“哦?”元大君对这样的直言不讳从不感觉冒犯,反而挺爱听,“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在这个特卖场里给我搞出一套高级的搭配?”
梅子规颔首:“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帮您挑选一套更适合您的服装,不一定非得高级时装。”
“那很好啊。”元大君对这个说法颇感兴趣,“你来配一下吧。”
“让我配也可以,但我不会做无用功。”梅子规淡淡说。
元大君好笑道:“难道你觉得我会拖欠你的顾问费?”
“我说的不是这个,”梅子规说,“我是说,如果我搭配好了,你却不穿,那也将毫无意义。”
元大君点点头,表示理解:“你说得有道理,我保证一定穿。”
梅子规听到元大君的话,颔首道:“您会穿,而且会日常穿,而不是只穿今天一会儿吗?”
元大君没想到一下就被梅子规抓住了话语的漏洞,好笑地抄起双臂,说:“好,我一定穿,常常穿,日日穿,可以了么,梅大顾问?”
梅子规点点头:“一言为定。”这才开始带着元大君挑选衣服。
梅子规知道直接给元大君挑选正装是不合适的。
元大君目前还接受不了太过正式的衣服。
是以,他为元大君搭配了一套休闲装:一件深色衬衫、一条同色系窄版牛仔裤和一双黑色休闲鞋,整套服装搭配自然协调,既不显得过于正式,也不失休闲感。
梅子规看着搭配好的衣服,微微点头,对元大君说:“这一套休闲装搭配,我认为非常适合您的气质和风格。”
元大君笑了笑,说:“你挑的肯定好。”
梅子规便说:“那我们去试穿一下吧,看看效果如何。”
“试穿?”元大君皱起眉头,“麻烦,直接买单就好。”
“试穿也是必要的。”梅子规坚持道,“我们需要看看这些衣服在您身上的效果,是不是真的适合您。”
元大君叹了口气,看着梅子规认真的表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去试穿。
元大君拿着梅子规为他挑选的衣服走进试衣间。
很快,他就换好了出来,也懒得照镜子,径自走到梅子规面前,转了一圈,然后笑着问梅子规:“你觉得怎么样?”
梅子规细看了一下,又拿起挂在那里的另一件衣服,递给元大君:“您再试试这件吧。”
元大君接过来,皱了皱眉。
很显然,让他试穿一次衣服已经是历史难题,要他多试几套,似是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然而,如果有造型需要的话,反复试穿不同衣服是常事。如果元大君不能接受,以后梅子规的工作也难以开展。因此,梅子规趁他今天有兴致,多拿几套让他适应,希望他能逐渐接受,最好是还能乐在其中。
梅子规不急不躁地解释道:“这是为了确保您在日常穿着中感到舒适自在,同时也能展现出最佳的形象……”
听梅子规一本正经地一通鬼扯,元大君也不拆穿,笑着点头,又进去试衣间换了一套衣服。
接着,梅子规又劝他尝试另一套。
元大君试了两套衣服,都没有照镜子,只往梅子规面前站着。
梅子规注意到他没有看镜子,便说:“您还没看看效果,试衣间里有镜子,可以看看。”
“我不用看镜子,我相信你的眼光。”元大君说着,微笑着看向梅子规。
梅子规听了,有些意外。从未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这样全副信任的话。
但梅子规也知道,元大君这其实就是懒得。因此,梅子规并无多大感动,只是淡淡说:“那您不妨再试试这一套。”
“还试啊?”元大君盯着梅子规。
“是的,还有一套比较适合您的风格。”梅子规说着,拿起另一套衣服递给元大君。
元大君接过衣服,朝梅子规笑了一下。就这一笑,让梅子规很有不详的预感。未等梅子规反应过来,就觉手腕一紧,竟是被元大君扯进了试衣间。
梅子规讶异地转过头,却见元大君已经利落地把试衣间的门关上了。
梅子规微微皱了皱眉头。
元大君则冲他咧开嘴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让人不由地想起了一只慵懒的猫:“我们直接进来看效果吧。要在试衣间里头外头进进出出的,怕是要试到天亮都试不完。”
梅子规淡淡地回应道:“我并不急着走。”
元大君挑眉:“你也真是有耐心。”
说着,元大君径自把试穿的衣服脱了,懒散地甩到一边。
梅子规并未说话,只是把元大君甩到一边的衣服拿起来,规规整整地挂回到衣架上,动作一丝不苟。
元大君看着梅子规认真的样子,露出笑容,然后开始穿着梅子规给他挑选的第三套衣服。梅子规则静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他的动作,观察着衣服每一处细节,看衣服在雇主身上是否贴合和舒适。
梅子规看着元大君穿好了衣服,却见元大君的领口歪了,实在忍不住,便上前为他整理。
他伸手轻柔地捏起元大君颈边的衣领,微微抬高,然后又细心地压下去。
元大君感觉到梅子规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自己的颈侧,温暖而细腻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他低下头,想要看看梅子规,却发现梅子规正专注地整理他的衣领,脸上一点点表情都没有。
元大君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似是被这份无情的专注所吸引。
梅子规当然能察觉到元大君的视线,自然也知道元大君在看着自己,但他却故作不知,好似浑不在意。
他一脸认真地整理着衣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或尴尬的情绪,仿佛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末了,他轻轻地拍了拍元大君的衣领,说:“这样就好了,尊敬的大君。”
元大君把眉一挑,说:“亲爱的梅顾问,你对每位客户都这么尽心吗?”
“当然。”梅子规回答道。
元大君却又道:“我不信。”
梅子规并不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他。
元大君继续说:“难道你会让每个客户都给你量身体吗?”
梅子规心下微跳,但脸上还是淡淡的:“没有别的客户提出过类似的要求。”
元大君听了,笑道:“看来这是我的特权了?”
梅子规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元大君却穷追不舍,非要追究,伸手握住梅子规的肩膀。
梅子规稍稍皱了皱眉头,淡淡地看着元大君,好似有些困扰,却也散发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诱惑感。
元大君似受到蛊惑,往前一步,低下头,缩短彼此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