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好一会儿。
小狐狸们焦灼起来。不时凑近看看,又或是揪着自己松软的毛往白€€的大爪子边靠。
“阿€€哥哥……”
小狐狸着急, 但是束手无策。
白€€趴下身子, 脑袋待在兽皮上。鼻尖离灰灰鸟蛋只有一厘米。白绒绒的脑袋微歪着将自己的耳朵凑上去。
“叽叽!”
“叫了!”小狐狸那小毛耳朵像春笋一样,立马挺得笔直。
他们立马上前, 学着白€€的样子趴下。
白€€眨眨眼, 前爪勾着小狐狸们回到他的身前。“我刚刚只是听一听蛋壳里的灰灰鸟还有没有动静,学我干什么?”
叫了一声之后, 灰色的鸟喙又从已经开了口的壳子里支了出来。倒三角形状, 尖端微弯, 是个抓鱼的好料子。
这么一会儿时间, 小灰灰鸟似乎已经重新积攒了力气。
尖锐的鸟喙几下将壳啄开, 露出半个光秃秃的身子。除了脑袋脖子,剩下的一半窝在蛋壳里,丑萌丑萌的。
“咦惹……丑。”
白€€“噗嗤”一笑。刚刚还期待,人家一出来就嫌弃。
灰灰鸟像是听懂了,对着小狐狸大叫了一声。颇有气势地后腿儿一蹬,蛋壳径直滚落兽皮,露出它整个湿乎乎的身子。
“出壳了!”
“出壳了更丑了耶。”
灰灰鸟眼睛还没有睁开,它张开一个小翅膀侧倒在兽皮上,身子起伏,像是累狠了般喘着气。
“嘘€€€€”白€€捂住小家伙们的嘴巴,“它累了,让它休息一会儿。”
*
看个鸟出壳的劲儿,大家心中对陌生地方的惶恐淡了。
小狐狸们有了新的朋友,现在急急忙忙地找东西喂。
白€€回到自己的兽皮毯子上蹲坐下来,仰头望着浓黑的天空出神。兽人们出去有一会儿了,往常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回来了。
黑爪部落。
昏暗的夜色中,围绕半个小山的地儿是奴隶的居所。周遭的树木被砍倒,一个个枯萎的树桩旁遍布着用野草搭建的棚子。
低矮腐朽,寂静沉默,在黑夜里像乱坟堆。
而那“坟堆”外围,豆大的火光从草棚子里泄露出来。
橘色的,像草原上唯一的一只萤火虫。却是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唯一的暖色。
帐篷围绕,中间有几个较大的木头堆建的稍微大不少的结实房屋。
里面的黑影交杂,垒砌得高高的。弥漫着血腥气。
这是黑爪部落的粮仓。
与粮仓正对,则是黑爪部落族长居住的山洞。
*
有风徐徐,吹得草棚子上搭的草叶沙沙作响。
微火如惊弓之鸟,刹那便熄灭了去。
“阿爸……”
帐篷边缘,最小的一个草棚子里。
狭小的空间铺着干草。干草上,躺着一个身形瘦削,满身血腥味的亚兽人。
他双目微睁,轻缓地将手放在身旁小兽人的头上。
“阿爸、阿爸没事儿。”他声音干哑,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阿爸……”
小兽人就是宁。
他蜷缩起来,小心地挨着自己的阿爸,无声流泪。
“乖崽崽,不、不说话了。”
“挨着阿爸睡一觉,明天,阿爸……好了。”话不成句,最后几个字只剩气音。
他很累了,身体累,心也累。
“嗯……”哭腔压抑。
宁知道自己阿爸的身体。
每一次受伤,他阿爸躺下之后少不得要四五个大荒日才能站得起来。
以前阿爸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像星星。可是现在像搭草棚子的枯草一样,毫无生机。让宁感到恐惧。
他怕……
每一次阿爸倒下,他都怕。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疼,可是宁顾不上。
什么都没有阿爸重要。只有阿爸在,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小幼崽。
“阿爸,你不要抛下阿宁好不好。”宁将自己的脸贴在他阿爸的脸上,“好不好?”
“……好。”
“阿宁乖,阿爸累……”
*
四天前。
宁被鸟兽人带了回来。到了黑爪部落,他就直接被带进了族长的山洞。
族长的山洞阴寒,空间很大。
石壁上水渗透出来结成透明珠串,空寂的环境里偶尔水声滴答。山洞极深处像藏着鬼魅,暗中窥视着。
湿痕流过的地方,是遍布的青苔。滑腻腻的,犹如盘亘在泥沼里吐着蛇信的黑蟒。
黑爪部落换族长的速度很快。
现在这个山洞的主人是敖,一个前不久瞎了眼睛的黑鹰兽人。
“族长,带回来了。”
押送宁的鸟兽人爪子一松,将他抛了下去。
阿宁摔在了地上,膝盖、手肘被凸起的石头刮破。
很疼很疼,可是他不敢吭声。
他害怕极了。
“我让你带的白狼呢?”黑鹰敖隐没在黑暗里,只有一点滴墨般的翅膀暴露在了火光中。
“我、我没找到机会,部落里把白狼看守得很严。”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有做。”敖前倾,露出他破碎的半张脸,“我给你的毒草你也没有用上?!”
阿宁紧张地发颤,他压抑自己的呼吸,在窒息的边缘才能强迫自己冷静。
“我……没有。”
黑鹰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小小的猫兽人,带着杀伐的气势像是要直接将阿宁撕碎。
宁被他一耳光扇得耳鸣,他趴在地上,骤然道:“但是族长大人,我已经和黑狼部落的兽人打好了关系!”
上首的敖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这个小小兽人。
像是在思考从哪儿下口。
宁死咬自己的唇,抗住对他的畏惧,加速道:
“要是族长给我的毒药更多,不仅仅是小白狼,甚至是整个黑狼部落,我都能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
阿宁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心中忐忑极了。
憋气憋得他脖子上青筋暴突,但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保持镇定。
“族长,我已经和他们熟悉了,只需要再给一次机会!”
黑鹰是个暴戾的性子,没什么耐心。
宁狠狠将指甲抠进自己的腿肉,尖锐的疼唤起他的清醒。
才五个大荒年的猫兽人顿时抬头直面黑鹰兽人破碎的脸,他面不改色笑得谄媚:“不过我知道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什么?”黑鹰坐回黑暗之处。
“部落集市就要开了,咱们部落每年都要拦截黑狼。”
黑鹰坐直。
围着篝火的其他兽人纷纷转过身来。
他们在山洞的中部,一直盘坐着听着敖对宁的审问。
这期间,他们脸上满是戏谑。甚至还好心情地将目光放在强装镇定的宁身上,像是在打量他哪块肉比较好吃。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弥漫着血腥气。
阿宁谦恭地低下头去。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眼眶里的泪水憋住。
“黑狼会在四天后出发。”阿宁笃定道,“七天后,黑狼部落去集市的队伍会经过我们部落。”
“确定为真?”篝火堆旁,一个豹兽人出声。
宁:“确定。”
七天,阿宁给自己和阿爸争取了七天的安宁时间。